红楼御猫 第202章

作者:一品御猫

  “怎么个翻法?”

  “拿锄头翻啊,翻地那种。说是要找孔家所藏匿之与白莲乱匪勾结的证据。”

  嘶!这夏江疯了不成?那可是孔林啊,圣人所葬之处,太祖爷都要下轿步行拜祭之所在。

  《史记》有载,孔子葬鲁城北泗上,藏入地,不及泉,而封为偃斧之形,高四尺,树松柏为志焉,弟子们各持其方树来种之。

  至今千百年,后世帝王为褒扬圣道,强化统治,自先汉汉至今,历朝历代均对孔林进行修缮扩建。

  贾琮之前想着让夏江去孔家闹上一闹,搅一搅局,可没让他去发疯啊。

  这厮是不是觉得他自己得了圣恩当上了内府司的首座,便能为所欲为了?

  刘恪倒还有心情逗趣,幽幽补充了一句:“他说是此事是受贾琮之命……”

  “彼其娘之!这狗贼……”

  看着快要跳脚的贾琮,刘恪有些幸灾乐祸。

  他摆了摆手,让屋子里的人下去,这才说道:“这事儿闹得挺大,你最好去曲阜一趟。你将来要走科举之路,与仕林不能闹得太僵。若事不可为,就将夏江烧死在孔庙前吧,到时我自会与四哥分说。”

  贾琮感激的向刘恪拱手拜道:“多谢十三爷为我谋划,不过此事还没到那个份上。夏江此人还得保下来,若真将其烧死了,那就打了陛下的脸。”

  刘恪微微点头,这倒是实话。

  孔家人借仕林人的手打皇帝的脸,皇帝也不好打回来,真是让人头大。

  “你自己琢磨吧,徐晋去了城外剿匪还未回来,本王已经派人去寻他了,等他回来你们师徒好好商量商量,后日你便出发去曲阜处理此事。”

  贾琮摇了摇头:“算了,这事还是我自己去处理,真拉了老师下水,得不偿失。也不用等后日了,我现在就出发,万一去晚一步真让人烧死了夏江反而被动。”

  刘恪送贾琮出门,临走时突然又将其拉住,在其耳边叮嘱道:“你也不必畏手畏脚,孔家孔家,孔圣人是孔圣人。衍圣公又不是不能换,对吧。”

  ……

  三品内监听起来位高权重,但说到底不过皇家一奴婢尔,刘恪根本不会将其放在心上。

  但贾琮不能不慎重,夏江此人阴着呢,哪里会胡闹般的将孔林翻地一样的翻一遍,定然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一夜急行,天亮不久一行人就赶到了曲阜县城的南门。

  守城的是山东卫指挥使司麾下兵马,倒也甲胄齐整,看似精良。

  “钦差督查山东军政事副使、怀远将军贾琮贾大人到,速速开门。”

  晨钟暮鼓,天都大亮了,但曲阜县城却城门紧闭。贾琮冷眼打量四周,除却少许百姓唉声叹气的守在官道两旁外,连个来往的客商都没有。

  贾十一高举贾琮的官印,城头的守军将领俯视城下,好半天后才下令打开了城门。

  贾琮并未直接进城,而是吩咐亲兵注意警戒。看来曲阜的问题跟他老师说的一样,这里怕是快要不姓刘了。

  “三爷,要不还是先回兖州,等青藤先生调重兵过来,咱们再进城。”

  贾琮拒绝了贾十一的建议,见守将从城门出来,拍马往前。

  “末将山东卫指挥使司千户李春堂……”

  啪!

  李春堂抱拳微微躬身,话说一半脸上就挨了一鞭子,骤然吃痛之下,惨叫一声捂脸往后退去。

  不等他问,贾琮又是一鞭子抽了上去,正好抽在捂脸的手上。

  “晨钟暮鼓,辰时已过曲阜县却城门紧闭,太祖爷定下的规矩你也敢不遵守?”

  “本官乃钦差副使,奉天巡视督查山东军政事,你却将本官挡在城外,是想做什么?造反吗?”

  “来人,将李春堂拿下,杖五十,押入大牢听候处置!”

  一连串的问责,将李春堂以及他身后的百户校尉打了个懵,直到神武营的禁军将其绑起来,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吵嚷起来,叫嚣贾琮跋扈,让他放人等等。

  啪、啪、啪!

  贾琮手中的鞭子毫不犹豫的连连甩出,抽在叫嚣的最厉害的三人脸上。

  “放肆!禁军何在?”

  “末将在!”

  唰唰唰……

  五百禁军齐齐拔刀,兵锋所指,如寒冰侵袭,面前叫嚣的众人无不胆寒。

  神武营的禁军方历大战不久,身上的杀气浓密的快要溢出来了,哪里是他人能够抵挡。

  贾琮冷哼一声,厉声喝道:“留下三百人接手城防,谁敢闹事,军法从事!进城!”

  衍圣公府与曲阜县衙相隔不过一条街,距县城南门不远。

  贾琮一行入城后远远就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人群涌来,堵住了前进之路。

  这群人都是身着儒衫,人数大致看去,最起码有数百人之多,领头之人白发苍苍,面带怒色。

  贾琮刚勒马停下,便听这白发老者怒气冲冲的指着他骂道:“贾琮小儿,你还敢来儒门圣地?”

  “粗鄙武夫,竟然马踏圣地,该当何罪?”

  “打出去,打出去,岂能让此等恶徒污了圣地尊严!”

  “放肆!尔等何人,竟敢冲撞朝廷钦差,想死不成?”

  贾十一一声厉喝,其后两百禁军齐齐高呼:“威!威!威!”

  杀气重重的厉喝打断了这群儒生的咒骂,贾琮这才缓缓拍马往前几步,冷眼扫视一圈:“本官奉天巡视,尔等挡住本官的去路咒骂,是要做什么?若是想造反,兖州城外被斩的三万白莲乱匪,就是尔等的下场!”

  “你……”

  “粗鄙!”

  “狂妄!”

  这群人不过是被人挑动罢了,无脑无知更是令贾琮无语。

  这下子咒骂也不敢了,只是气的脸红脖子粗,在贾琮拍马前行时,不自觉的后退,最后不情不愿的让开了一条路。

  贾琮骑马带人通过,鄙夷的说了四个字:“不过尔尔!”

  当下的衍圣公府实际上是前朝所建,前朝异族统治中原,为求安仕林之心,对曲阜孔家极尽优容,自然建造的威严赫赫。

  贾琮抬眼看了看大门上挂着得金匾,心中冷笑还真是奢华,方才他在城外见到的百姓面黄肌瘦,也不知孔圣人知道他的后辈如此欺压百姓,会不会显圣掐死这群不知羞耻的货色。

  下马步行,贾琮从朝圣门进入衍圣公府,入眼不是儒门圣地孔庙,而是垒的高高的柴火堆,上面还绑着一人,紫袍的内监袍破烂不堪,不是内府司首座夏江还能是谁。

第二百七十七章 前因后果

  贾琮刚入衍圣公府的大门,便见一名身着祭祀时才穿的礼袍之人,长须白发,颇具威仪看向仪门外的自己一行。

  他刚想往前一步,却见人群中有一华服之人往前一步厉喝:“粗鄙武夫,还不退出去,这孔庙仪门也是尔等武夫可走的?”

  《孟子·万章下》有载,“夫义,路也;礼,门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门也。”

  孔庙前设有礼门、义路,是对孔子的尊崇和儒学正统地位的认可。

  按照前宋以来的规矩,只有符合儒家道德规范的君子才能从这条大路行走,由这扇门出入。不符合条件的人,是不能走这条路的。

  这条规矩在开国时,太祖皇帝捏着鼻子认了,贾琮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硬怼过去。

  他摆手制止了身旁握紧刀柄的亲兵,解下腰间的雁翎刀和御剑,交给了贾十一。

  随后正了正衣冠,微微一笑,自仪门入,往孔庙前行。

  直至来到柴火堆前,贾琮以儒生礼作揖拜道:“儒门学子贾琮,见过诸位长者。”

  “粗鄙武夫”不可入仪门,那他这个正统的儒门学子可以进吧。

  是了,贾家小儿是六元文魁徐晋徐青藤唯一的弟子,虽无功名在身,但人家还真能自称一声儒门学子。

  儒门学子来孔庙,他们还真没理由阻拦。

  而且贾琮礼数言辞皆是无可挑剔,原本见其不顾阻拦穿过仪门的众人被噎得无话可说,只能冷脸相对。

  众人将目光转向为首的紫袍老者,贾琮从其身上特有的紫色祭服大概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孔祥安,孔氏一族中辈分最高、学问最好之人,在仕林中有着极高的威望。

  这人除了有些迂腐外,品德高尚,大半生都在推崇克己复礼。

  不领孔府米粮,不住孔家宅院,不受孔家钱财,十五岁考中秀才,十八岁中举,十九岁会试得中,殿试二甲,随即坚辞授官,回乡继续研读圣人典籍。

  要不是庶出的身份,孔仁轩他爹根本就没有机会承袭衍圣公的爵位。

  太上皇曾跟贾琮说过,当年太宗皇帝原本想好好培养孔祥安,以分化孔家。不想孔祥安在奉天殿上说,他一路科举不是为了当官,而是为了朝廷的那份钱粮,好供其衣食无忧,安心学术。

  至于说孔家豪奢与否,他孔祥安无功不受禄,拿了心中不安。

  耿直的孔祥安让太宗皇帝哭笑不得,授其三品散衔至诚先师祭祀官,命其负责曲阜孔庙奉祀,赐金放还。

  孔祥安回乡之后,深入简出,苦读圣人典籍,三十岁著书《梦圣对论》,四十二岁著书《四书今读》,五十六岁著书《昭武治要》……

  三十年著书,涵盖注经、典论、教学、治国等诸多方面,曲阜城中那座与众不同的小院子,成了继孔庙、孔林外,儒门学子最向往的圣地之一。

  孔祥安曾因重新注释四书,让不少孔家人恨得要死,却没人敢对他出手。

  因为太上皇的案头就常放着两册书,孔祥安的《四书今读》与《昭武治要》。

  “怀礼先生,学生有礼了。”

  贾琮恭恭敬敬的向老者作揖,孔祥安脸上的肃穆之色去了几分,笑了笑还礼道:“至诚先师祭祀官,见过钦差副使大人。”

  “怀礼先生,您何故与此等恶徒行礼?阉贼都说了,便是此贼指使的他……”

  旁边的人甚是激动,还打算继续说,却见孔祥安抬手制止:“刑狱之事,自有秋官来定论。我早就说了,尔等私设公堂有违礼制律法,更别提尔等屈打成招所得所获,真假难辨。”

  呜呜呜呜呜……

  贾琮寻声看去,高高的柴火堆上,被堵了嘴巴的夏江愤恨的看着孔庙前的众儒生,眼中的杀意傻子都看得出来。

  孔祥安的话自然不会得到这群人的赞同,阉人最是记仇,他们可是将其打的皮开肉绽,架在柴火堆上了。

  把朝廷的鹰犬交给朝廷去审,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几乎是所有人都言辞凿凿,说他们审问搜集了齐全的人证物证,可孔祥安始终不置一词,反而与贾琮说了几句闲话。

  贾琮似有所思,瞅了一眼柴火堆上呜呜呜的夏江,最终无奈苦笑。

  “怀礼先生,夏江乃宫中内侍,陛下命他来山东戡乱,调查衍圣公府被烧之事。却不知他因为什么事犯了众怒,竟要被人烧死在孔庙门前?”

  孔祥安还未回应,旁边立马就有人坐不住了,一中年男子跳了出来,指着贾琮怒斥:“你还敢问?若不是受你指使,他一个阉人安敢毁了孔林,惊扰圣人陵寝?”

  “仁恕,退下!”

  “叔公……”

  “我让你退下!”

  孔祥安厉声将其喝退,余下众人也不敢直面明显恼火的怀礼先生,一个个给对方鼓劲,想要推他人出面。

  “唉,贾副使见谅,实在是孔林被毁,族人悲愤难解。夏太监命人掘地毁林、惊扰圣墓,乃众目睽睽所见,其罪难逃,还望贾副使能如实上报朝廷。”

  这蠢货……

  贾琮很想说一句直接烧死这货算了,但为了皇家颜面,他不得不站出来先保住这厮的狗命。

  好在孔家还有个极重礼法的孔祥安,若不然还真不好办。

  贾琮向其作揖致谢,并承诺会将夏江押解入京,奏请皇帝三司会审。

  “不行,阉贼势大,万一你们官官相护怎么办?”

  贾琮看向说话之人,平静的问道:“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孔门孔仁文。”

  “嗯,孔仁文是吧,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办?”

  还孔门……呵!

  孔仁文虽然看出了孔祥安的不满,但他没有理会,他与身旁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指着夏江说道:“阉贼该死,罪证确凿,必须以死谢罪。”

  “对,必须以死谢罪!”

  一下子群情激奋起来,吓得柴火堆上的夏江收起来愤恨的眼神,哀求的看向了贾琮。

  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