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御猫 第321章

作者:一品御猫

  贾琮出城后就与这支队伍汇合,一行浩浩荡荡,快马向平阳府赶去。

  四月初,春暖花开的三晋大地处处都充斥着暖意。

  平阳知府蓝景文在收到信报后早早迎出了府城,在城北二十里处迎接贾琮的到来。

  蓝景文是老丈人林如海的同年,不过他没有林老爷的起点高,当初只是三甲同进士,十余年时间能熬到正四品的知府任上也算是才学不错。

  平阳卢氏的异常,还是这位知府大人在听到贾琮来了太原后,秘密派人送的信。

  所以贾琮这一回前来没有瞒着他,而且早早派了心腹送信,让蓝景文早一步安排人盯着卢家。

  两人碰头后也没有过多的寒暄,贾琮邀请蓝景文登上马车询问起了卢家的情况。

  “伯爷,卢震不在府城,下官得到的消息是,卢震早前就去了大同,至今还未回来。”

  这倒是奇了,卢震竟然跑去了大同。好像那些在太原闹事的士绅说过,卢寰病的不轻,卢家子孙都在家中侍疾?

  贾琮又问:“如今还呆在卢家的都有谁?”

  “回伯爷,除了卢震与其两个儿子外,卢家二房、四房、六房的人都在城中卢府。三房、五房还留在襄陵卢家祖宅,七房的卢怆在洪洞书院,其余庶支基本上都呆在襄陵。”

  蓝景文能在卢氏一手遮天的情况下,坐稳平阳知府的位子,自然是小有手段之人。

  他早就收拢了一小部分对卢氏不满的人,早早布下了探子,对卢氏也算是了解颇多。

  “按照下官查到的情况来看,卢氏七房看似团结,但实际上早就各有算计。卢寰上了年纪,卢震作为嫡长子不但没有才华还是个贪财好色之徒。反而七房的卢怆作为卢氏七子中最具才学之人,却被卢震打压不得入京赴试,只能窝在书院当个教书匠。伯爷,此人或可一用……”

  “不,卢氏之人,我一个都不会用!”

  贾琮摇了摇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平阳府城墙,淡漠的说道:“平阳卢氏之罪行罄竹难书,卢震、卢怆不管是贪财好色还是才高八斗,都是享受着卢氏带给他们的财富。只要他们花过那些带血的银子,就该受到律法的惩罚。”

  蓝景文的喉咙动了动,没敢再说什么。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同年林如海的女婿,对贾琮的性格有了初步的认识。

  这位还真不愧是贾恩侯的儿子,一样的狠辣!

  “伯爷说的是,是下官想岔了。”

  贾琮没有怪罪蓝景文,若他的实力不足,说不定还真就听从了这个建议,分而化之也算是不错的主意。

  不过他这回可是带着五千大军前来,不就是平阳卢氏嘛,一群书生能成什么气候?

  就是把整个平阳府的士绅大族都算上,他贾琮都用信心在一日之内,平推整个平阳。

  “无妨,蓝前辈也是为了朝廷。先入城吧,我对闻名三晋的卢寰大儒还是很敬仰的,听说他最善治《礼》,正好我有些关于伦理的问题想请教一下咱们这位‘三晋贤士’!”

  贾琮摆了摆手,下令大军入城。

  五千禁军入城根本就瞒不住,早就在城门四处安排了探子的卢寰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卢寰的第一反应就是东窗事发,这个感觉实际上在贾琮刚入太原时就有了。

  只不过那会他还抱有一丝侥幸,毕竟他卢寰能将整个山西的士绅大族鼓动起来,法不责众,难道朝廷还能将他们都屠了?

  “不好了太爷,永丰伯贾琮领着数千大军入城了!”

  哐当!

  正给卢寰喂药的丫鬟在听到这声惊呼后,手一抖药碗就翻落在了床榻上,把盖在卢寰身上的丝被都给浸湿了。

  “奴婢该死,请太爷恕……”

  “滚下去!”

  卢寰这会反倒是病去三分,脸上泛起了诡异的红色。

  他一把揭开被子,抬脚踹翻了跪地求饶的婢女。

  他叫来心腹吩咐道:“你立刻派人去府衙打听打听,贾家小儿此来是要做什么?还有,让人赶紧收拾东西……”

  “老奴已经让人去打探消息了,主子,依老奴看,贾琮来者不善,主子还是先出城为妙。”

  心腹老仆的建议令卢寰心动了,正要安排出逃事宜,却不想贾琮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太爷不好了,官兵把咱们府给围住了!说是永丰伯听闻太爷乃是治《礼》的大家,想请太爷去府衙探讨一下礼法之学!”

第四百章 帝王心思

  进入四月以后,京城的风波并未因天气转暖而平息,反而随着报纸上的舆论战愈加激烈起来。

  酒楼茶肆、街头小巷,甚至是秦楼楚馆都出现了大规模的辩论。

  有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以及礼部尚书贺耀敏的公开支持,对于推行义务教育的反对几乎没有什么市场。

  现阶段吵得最厉害的实际上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该不该让女子与男人一样,有资格入官办学堂接受教育。

  反对者无外乎两个观点,一是抱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理论,二来就是拿女子抛头露面与男子居于一室读书,有碍女子之闺誉,不合礼教规矩。

  这两点挺无解的,因为持这两点的基本上都是掌握着话语权的朝中官员或是在野士绅。

  反倒是支持女子与男子同享受教育权的,除了有限的开明贤士外,绝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士子少年。

  山西的纷乱对于中枢来说影响并不是很大,反倒是贾琏在宣府大开杀戒,让中枢的几位大佬不得不紧急调整国策,将原本打算送去南疆的火器先一步送去了北边。

  贾琏在宣府砍了一万余鞑子,并且极其嚣张的在长城外立了个大大的京观,鞑靼终于忍不住了。

  三月末,鞑靼先是派出使臣南下,打算入京讨个说法。不想贾琏压根就没给他机会,整个使团的成员全部被砍了脑瓜子,扔到城外为那座京观增砖添瓦了。

  或许是贾琏的行为真的激怒了鞑靼,四月初二,鞑靼正式挥师南下,号称十万铁骑叩关。

  这一下算是捅了马蜂窝,连接九次大朝会,次次都有不少人上表弹劾贾琏擅开边衅,要求将贾琏押回京城严惩。

  又是一次大朝,奉天殿中文武官员吵成了一团。

  朝廷派去高丽的使臣走到半路就不得不返回了京城,高丽人反了,趁着鸭绿江结冰的时机,悄悄越过了边境,遣兵八万攻入了长白山。

  消息刚一传回京城,之前稍有回落的弹劾就再一次变得汹涌起来。

  算上至今还没彻底平定的南疆,大夏这是要三面受敌?只要打仗,朝中从来不会缺主和派,特别是文臣。

  “这群人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是不是傻?大战将至召回边关主将,亏他们想得出来,鞑靼人应该请这群人喝酒。”

  朝会刚一结束,皇帝就被太上皇喊去了龙首宫。

  皇极殿内父子相对而坐,老爷子看戏般听完了儿子的抱怨,随手将一沓信件递了过去:“高丽不足为虑,就是鞑靼也没多大威胁,瞧瞧这个……”

  嗯?

  刘恒颇为疑惑,接过信件拆开一封,只看了一段就惊讶的抬头问道:“父皇很早前就在北静郡王府安排了人?”

  老爷子瞥了儿子一眼,神色极其无语:“大惊小怪,水家一屋子的老阴人,你老子我还不得防着点啊。”

  刘恒忽略了他老子的鄙夷,再次开口询问:“所以说,山西的风波是您一手策划的?”

  “不全是,只不过是得知了保定府的案子之后推了一把。说到底是那些人欲壑难填,欲望这种东西,若是控制不住,往往会让人走向灭亡。”

  果然,太上皇才是大夏最会玩人的!

  刘恒看完一封书信又拆开一封,上面详细的禀报了信的主人是如何挑动平阳卢氏的家主卢寰的野心,鼓动山西士绅豪商勾结一起,对抗钦差……

  “爹,刘侃那群畜生祸害无辜女子的事您早就知道?您怎么没有将这群畜生宰了?又为何不跟儿子说?”

  “你在怪朕?”

  太上皇的神情变得冷峻起来,与怒气冲冲的刘恒冰冷对视。

  刘恒将手中的信攥成了一团,胸膛起伏不定。

  “那八百口棺材曾出现在儿子的梦里……父皇,儿子是大夏皇帝,国朝的宗亲官员的子侄犯下如此惊世骇俗之罪,您早就知道这些,却没有出手阻止,甚至没有跟儿子透露半句……”

  “妇人之仁!没有祭品,你的圣皇之位从哪来?不付出一定的代价,你拿什么理由去把山西的地犁上一遍?真以为一道圣旨就能让山西的百姓乖乖听你的话?”

  帝王,该冷血的时候必须冷血!

  太上皇很想教训儿子学会冷血,可惜倔老四不愧是倔老四,哪怕他也明白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对错之分,但他就是不想变成他老子口中所说的那样……

  “也许父皇说的是对的,但儿臣宁愿背上弑杀暴虐的名声,也不想用无辜百姓的血去浇筑冰冷的皇位。”

  刘恒第一次用强硬的口吻跟老爷子说道:“儿臣希望这是父皇最后一次瞒我,朕才是大夏的皇帝!”

  皇极殿中瞬间变得冰冷异常,态度强硬的皇帝与性格高傲的太上皇父子相对,两人是谁也不让谁。

  二圣的对峙,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戴权都有些受不住,脊背的冷汗把身上的衣服都浸透了,想要劝上一劝只偷偷看了皇帝一眼,就被其脸上的冷峻吓的不敢吱声。

  最终还是太上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老爷子似乎并不生气,反倒是颇为欣慰的突然说了一句:“你终于有了点皇帝的样子……”

  “爹……”

  不等刘恒说完,老爷子抬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我说,你听。等贾琮把山西清理过一遍之后,你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将新法铺过去,不要有一丝保留。那里就是现成的试验地,不会有掣肘之人。等山西那边完了,山东也就差不多了。”

  老爷子最后这句话把刘恒给吓到了,一旁的戴权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刘恒忍不住惊呼一声:“啊?爹,亲爹,您又在山东干了什么?”

  ……

  皇帝老爷不理会,中枢的大佬不出声,朝中吵的再凶,弹劾贾琏的奏章再多,一切都是毫无用处。

  贾琏不但没有被召回,反而收到了皇帝的亲笔圣谕,京营出动了三万大军北上支援宣府,由贾琏暂代宣府总兵官,领兵部尚书衔,总理宣府一应军政事。

  而辽东方向皇帝老爷连半句话都没说,更别说下旨了。因为辽东可有着老刘家最能打的人坐镇。

  靖王刘怡早就防着高丽呢,他特意将高丽大军放进长白山,就像钓鱼一样,鸭绿江江面上的冰融化时,长白山就成了高丽人的埋骨之地。

  辽东镇数万大军杀入长白山,战争的态势完全是一面倒,京城刚收到高丽兵进长白山的奏报没几天,辽东就送来了第一封捷报。

  正在长白山带着两万大军“打猎”的靖王刘怡,以逸待劳打了高丽人一个措手不及,两万对八万,竟然打出了个阵斩两万五千人的辉煌战绩。

  如今残存的五万高丽溃军正越过宋瓦江往鞑靼方向逃窜,刘怡打算带兵突袭高丽,奏请皇帝派遣京营大军北上锦州,防备高丽溃军突然南下。

  辽东打的热闹,宣府城外两军对峙,刚刚抵达平阳府的贾琮还不知道他的二哥正磨刀霍霍打算去漠北封狼居胥。

  禁军突降平阳,将卢家在城中的府邸团团包围。卢寰没有办法拒绝贾琮的“邀请”,他甚至来不及安顿好家中的事,就被贾家的亲兵押上了马车。

  府衙被贾琮临时征用,正堂外已经被荣国府的亲兵把守,知府蓝景文都不得入内。

  卢寰第一次见到名声赫赫的永丰伯,面对贾琮,原本还算挺拔的身姿似乎矮了一大截。

  贾琮上下打量着佝偻着身子的卢寰,啧啧说道:“卢寰卢大儒,躲在背后鼓动山西士绅对抗本伯,手段很不错嘛。”

  “永丰伯在说什么,老朽听不明白。”

  卢寰想要假装听不懂,却只让贾琮露出了鄙夷与揶揄之色。

  都交手两个月了,这会装不知道,是不是太迟了些?

  贾琮呵呵笑道:“卢寰,明人不说暗话,你卢家做的那些事,足够诛九族了。本伯已经派人去大同与卢氏祖地了,放心,一家人总要整整齐齐的,哪怕是卢家的一条狗,到时候都会陪着你一起上路。”

  “永丰伯,你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卢寰知道再装下去已经是徒劳无功,佝偻的身子重新变得挺拔,尽量维持着属于他自己心中的世家傲气与姿态。

  他注视着贾琮满是杀意与厌恶的双目,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夫自问从来没有得罪过宁荣贾家,更没有得罪过永丰伯,你为何非要揪着卢氏一族不放?毁了卢家对你有什么好处?山西的士族被永丰伯毁了大半,你就不怕将来被世人唾弃吗?”

  贾琮闻言不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屋檐上的燕雀都扇动着翅膀哗啦啦飞走了。

  卢寰被贾琮的突然大笑吓到了,他开口问道:“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够无耻!士族?你们也配称为士?”

  贾琮站起身来,遥指北方:“《孟子》有言,穷不失义,故士得己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尚贤、使能方为士,你们有做到哪一点?呸!”

  世人常言,士农工商士为尊。

  这个观点贾琮虽然不怎么赞同,但却认同人们对士这个阶层的道德要求。

  通古今,辩然不,谓之士;学以居位谓之士;以才智用者谓之士;忧国忧民,谓之士……

  卢寰也有脸自称士?

  “你也敢称士?你也配称士?魏文正公才是真正的士!”

  贾琮唾其一声,狠狠拍了一下桌案:“卢寰,尔卢氏一族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本伯今日就让你好好瞧一瞧何为天道昭昭报应不爽!传令,禁军查抄平阳卢氏一族,阖族一应人等,全部羁押平阳府大牢,严加审问……”

  “贾琮尔敢!”

  卢寰惊怒道:“你有什么证据?老夫乃国朝进士,身负文名,我女乃是代王妃,没有圣旨,你敢拿我?”

  贾琮哈哈大笑,怒喝一声:“证据?我贾琮做事从来不需要证据!”

  啪的一声,他将腰间的雁翎刀往桌上一拍,玉柄闪烁微光,让卢寰心中一阵惊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