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誓一九四一 第40章

作者:A大雪满弓刀

  到了镇上,今天好像是集日,还挺热闹,集上卖啥的都有。

  小五子打算买些粮食,多买点肉,大爷太能省了,你不给他买,他自己绝对不买。

  小五子正在和卖大黄米豆包的打听价呢?就看见甲长老李笑嘻嘻地过来伸手和他握手。“小刘长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走,哥哥请你喝两口去。”

  老李甲长别人都叫他李大爪子,因为他爱贪小便宜,走街上见啥好都抓点,他是小村官,老百姓还不敢惹他,只能在背后骂他。

  小五子对他印象还不错,除了有点贪财没太大毛病,还是个能办事的人。

  小五子说:“我刚回来,看我大爷他们没啥吃的就上街买点,老李大哥晚上来吧,咱们好好喝点。”老李一听喝酒,笑得眼睛都没了。“好好好,那我先回屯子了,你先忙,不用买酒,我那儿有。”

  说完和小五子告别走了,小五子继续他的采购计划,又是买了个爬梨,然后是豆包一面袋子,猪后丘一块,兔子两只,冻豆腐一坨,冻鱼一袋子,应该有十来条。荤油一坛,白酒一坛。

  虽然老李说不用买酒,那也不能真不买。

  装了满满登登的一爬犁,小五子拉着往回走,眼看要出镇子了,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在卖一些小米子,芝麻之类的东西,每样都不多,就一碗的样子,但样数不少。

  小五子看她破烂单薄的衣服和

  冻得发红的脸,心中就是一揪。

  小五子从小没有娘,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最见不得年长的妇人受苦,于是就问她,这些东西全部要多少钱?老太太说:“你要全要,就给一块钱吧?”一共五样,差不多每样一斤,也就是说平均两毛钱一斤。小五子是看她可怜就多给了他一块钱,连着装米的小布口袋一起买了,放爬梨上拉了回去。

  到了家,大爷一边笑着帮他往下卸东西一边埋怨他瞎花钱。

  东西拿进屋,做饭。

  大爷和塔成都会做饭整菜,其实这几人里最会炒菜的是二牛,怎奈他受伤了干不了活,只能在一旁干瞅着。小五子把那几个小口袋里的粮食倒出来,琢磨怎么吃,不行就混一起煮腊八粥喝。

  小米子,芝麻,小豆,小五子认识,有两样不认识。就问大爷,大爷没工夫答理他,塔成过来一瞅,告诉他一样是荞麦,另一样是中药,不能当粮食吃,因为是苦的。

  小五子看着那黑色的米粒又问:“成叔,这是啥药啊?治啥的?”塔成笑了,说这是王不留行,下奶的,等你有吃奶孩子就知道了。”

  那边二牛马上接了一句:“他还真有吃奶的孩子,你说巧不巧。”成叔和大爷都很惊讶,就刨根问底地打听咋回事。

  二牛就把他救了个媳妇的事说了,两个长辈听了都露出了笑容,小五子怎么都感觉笑得不对劲,好像是看笑话的笑。

  塔成说:“一会我给你炒出来,你拿回去,甭管这个媳妇你想不想要,养活孩子才是正经事,下奶总是对的。”

  鱼也炖好了,肉也炒熟了,老李也来了,拎了两个玻璃瓶子,里面是酒。

  众人上桌喝酒时,小五子就把隔壁寡妇的事给老李说了,让他去帮忙问问,老哥俩推来推去的也不是个事儿啊,最终还得看那女人的意见,看她瞧上谁了?

  谁知道老李一听还有这好事,酒也不喝了,撂下酒碗就下地了,一边说:“这事儿我熟啊,别看你李哥不起眼,都帮人凑成好几对了。”小五子他们没想到他这个甲长连媒婆的活都干了,只因为给人保媒是有好处拿的。

  众人等了一会,老李笑嘻嘻地回来了,往桌上一坐,朝刘小店说:“老哥,你得给我满上,有喜事了。”大伙一听都基本明白了,塔成猜对了,隔壁那女人肯定是看上刘小店了。

  刘小店四十六岁,但他身高体壮,浓眉大眼的显得年轻,小五子暗暗拿自己的两个大爷做过对比,韩老六还小几岁呢,却像是个小老头。

  也难怪隔壁的寡妇能看上刘小店。

  刘小店给老李倒上酒却说:“李甲长,她是怎么说的?我的意思是让塔成兄弟把她娶回来,我是有家的人,可不能瞎整。”

  老李却说:“人家刘寡妇说了,你一直对她们家挺好,要是你有这意思,人家愿意,压根就没提塔成兄弟呀?”

  塔成也在一旁说:“你看,我就说人家是看上你了吧?我看是好事,不如尽早把她娶过来,两家并一家。”

  谁知道大爷刘小店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既然她没看上你,那就拉倒,我是不扯这事的,不过平时该帮忙还得帮,别让人说咱哥俩不仁义。”

  大家看他坚持不肯搭拢这事儿,也不能强劝,于是就作罢了,继续喝酒。

  小五子知道,大爷心里依然是放不下孙桂芝娘俩,哎!这世道,把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农,活生生的拆得妻离子散。

  老李喝得里倒歪斜地走了,小五子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问大爷:“大爷,不行您就把隔壁娶回来吧,咱有钱,您不用担心钱的事儿。”

  刘小店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我不是担心钱的事儿,我是担心你成叔,咱都看见了,他兄弟媳妇是怎么对他的,把他撵得无家可归的。

  你成叔投奔我来了,我要娶了个女人如果对他不好呢?你成叔到时候又投奔谁去?你大爷成什么人了?所以他不娶,我也不能娶。”

第81章 回家

  小五子默默点头,哪知道一旁的塔成根本没喝多,在那激动地满脸泪水地看着大爷,哆嗦着嘴唇,好像有一肚子话要和好朋友说。

  大爷看见了塔成的样子,只是伸手拍拍他肩膀,叹了口气。

  塔成眼含热泪用力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天,大爷还是一如既往地给隔壁送些吃的,这回小五子让他拎两条鱼拎点粮食送过去,看那两个孩子显然是饿瘦的。

  塔成给小五子用锅把那中药炒了,那些像黑色米粒一样的东西被炒成了灰白色的小爆米花。

  小五子问这药怎么吃,塔成告诉他:“简单,熬豆腐汤,把这东西放里,然后喝豆腐汤就行。”

  小五子手里有不少钱,上回让二毛子换的钱,小五子留了一千块,用做活动经费,剩下的都交公了。老海山好一些了,韩老六就把管钱的事又交给他了,因为韩老六和招娣都不识字,不会管账。

  小五子又拿出五百块给了大爷,跟他说让他和塔成收一些中药,不用担心销路,他在奉天那边有销路,让老哥俩只管收就是了,因为这是塔成的强项。

  二牛走路是没问题的,小五子也就跟大爷说了,这两天就走,回奉天。

  小五子又去了趟镇上,打算多备些粮食,上回乱七八糟的买了一堆东西,却只有那袋豆包算是正经粮食。

  他先是去了火车站,打算买两张明天的火车票,走到票房子跟前,就看见一个人把一个老太太踹倒在地上,老太太怀里的一包高梁米洒的满地都是,老太太跪在地上慌忙去捡那些粮食,把连雪带土的粮食都抓到口袋里。

  而那个人却骂骂咧咧地让老太太赶紧滚。

  小五子认出了,这就是那天卖给自己粮食的老太太,小五子异常愤怒,左右看了看,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于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抬头喊了一嗓子:“哎!差不多得了。”

  那是个中年人,穿着满铁的制服,应该是铁路上的工作人员,一看小五子穿的警服忙说:“长官,你不知道,这老要饭的是抗匪家属,她儿子是抗匪。

  这老东西经常倒卖粮食,日本人都要把她抓起来呢,这是看她太老才没抓她,她竟然卖到我们门口来了,这不是登鼻子上脸吗?”

  小五子抬头看不远处确实有个日本人,穿的不是军服,而是铁路制服,但一看那身材一看那长相就知道是日本人,原来打老太太居然是他指使的。

  小五子强压怒火,过去扶起了老太太,看她干瘦的大骨节的手指上都是冻疮,刚才倒地的时候,胳膊也卡秃噜皮了,小五子一阵心酸。

  小五子帮她把粮食划拉划拉装进口袋,问她:“大娘,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别在这儿卖了。”

  老太太抬头看了看小五子,说:“儿子,你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也不说告诉妈一声,来,跟妈来家。”

  说完抓着小五子的手,转头就走。小五子帮她拎起口袋,任由她拉着走向镇子边缘。

  这老太太可能是平时就有些糊涂,也可能是刚才被打倒在地摔糊涂了,竟然把小五子当成她儿子了。

  老太太的家是一间土坯草房,外地是灶台,里屋一铺炕,上面的炕席都烤糊巴了。

  老太太忙忙活活的要给小五子做饭,小五子拉住了她,在她家找了块布条帮他把小臂上的伤给她包扎上,让她坐下。

  小五子问:“大娘,你姓啥呀?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谁知道老太太却一拍他胳膊,“这傻孩子,自己家姓啥都不知道了,你坐着,妈给你做饭吃。”小五子一看也问不明白,就寻思出门问问邻居,刚出门就看见邻居家正有个中年妇人在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小五子就过去了,“大婶,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是看这老太太被人踹倒了,就拦了下来,把她送回来了。她家姓啥呀?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那大婶是个话痨,打开话匣子可就收不住喽!把这老太太的家事说了个清清楚楚。

  老人婆家姓杨,老头早没了,有两个儿子,大的前些年参加了抗联就再没回来,小儿子去年也走了,听说去找他哥了。把老太太一个人留在这儿了,这老太太有些魔魔怔怔的,时好时坏,好时候啥事都没有,一点也看不出有病,犯病时就糊里糊涂的不认人了。

  她一般会去火车道旁去捡些煤核呀粮食呀之类的然后卖掉,有时候也会去粮库捡粮,连捡带偷的,也能弄点吃的。

  小五子谢过了邻居大婶,又回到屋里,从怀里掏出一把钱来,没数,塞进老太太手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起身要走。

  老太太又拉住他说:“儿子,你又要跟队伍走啊?你又要把妈这孤老婆子一个人扔家呀?

  儿子,你再啥时候回来呀?妈在家天天想你呀,妈眼睛都要哭瞎了!”

  小五子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瞬间满脸泪水。小五子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老太太磕了几个头,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小五子也不知道老太太的儿子是哪支队伍的,不过都是抗联的战友,他估计那哥俩很有可能是回不来了,小五子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就只能替他们磕几个头聊表心意吧!

  小五子回到车站买了车票,又往刚才的地方看了看,发现那是个装粮的库房,那个日本人应该就是管粮库的,小五子看这时周围没什么人了,就溜溜达达走了过去。

  库房门口有个小屋,应该是装车发车时过磅计数的地方,隔着玻璃窗户看见里面有一铺炕,那个日本人正躺在炕上翘着腿,晃着脚丫子。

  小五子推门进屋,发现这小屋里就他一个人,这可是他命里该着,他不知道,自从小五子看见他时,他就已经摸着阎王爷胡子了。

  这日本人看见来人了就坐了起来,看是个警察就一脸雾水地看着来人。

  小五子学过几句日语,张嘴就说哦哈哟,那日本人一听马上站了起来回了一句哦哈哟,小五子就等他站起来呢,向前伸手一把扼住他的咽喉,手上的力量渐渐加重。

  那日本人个子矮小,胳膊不够长,只能拼命地抓挠小五子的胳膊,当这个小日本子断气时,小五子的警服袖子也已经被他挠坏。

  小五子看差不多了,在他身上翻了翻,没几个钱,几十块绵羊票子,不过有几张票据,是日文的,好像是有用的,因为它是揣在小日本子里怀兜里的。

  小五子趁外面没人,迅速退了出来,想想没留什么明显的痕迹后,快速离开。

  他又去了镇上,买了一袋苞米茬子,雇了个马爬犁拉了回去。

  小五子回家卸下粮食,打发走马爬犁,自己扛着袋子进院,大爷忙上前接了下来。

  二牛虽然受伤,眼睛却还是好使,一看小五子袖子,就知道他又跟人动手了。

  当着大爷的面他没问,等大爷又去做饭时他朝小五子一努嘴,“咋回事?”

  小五子跟他是没有秘密的,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二牛说你明天换身衣服吧,小五子点头称是。

  第二天,吃完早饭,老哥俩把小哥俩送出老远,小五子说:“回去吧,我不定哪天还回来呢,你们收的药材我还得帮你你找销路呢,都回去吧,外边冷。”

  到了火车站,看有一帮警察在库房那边围着呢,候车室这边倒是平安无事。

  哥俩大大方方的坐在候车室里等车,不一会有个警察过来了,挨个看人车票,小五子连车票带警员证都递给他了。

  那个警察立马给还了回来,“兄弟这是出公差?”小五子说:“没办法,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那边咋的了?”

  警察说:“粮库的日本管理员被人掐死了,偷走了很多粮票子,听说值不少钱呢,这小贼胆子也太大了,就直接把人掐死扔炕上了,查了半天了,一点头绪也没有,怀疑是内部有人透露出的消息。”

  来车了,小五子又和他寒暄几句就上车了,哥俩又在晃晃悠悠的火车上坐了一天,黑天了才到了抚顺车站。

  他们的家离抚顺县城还挺远呢,这个时候啥车也没有了,就只能靠两条腿走着回去,小五子有些担心二牛,二牛却说没事,不影响走路。

  招娣来开门一看是他俩,脸上乐开了花,“老弟,你们回来了?快进屋,饿了吧,姐去给你们热饭。”话虽然是对小五子说的,眼睛却一个劲地瞟向二牛,因为她看二牛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平时见到她必然会先跑到跟前来,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躲躲闪闪的?

  小五子大大方方地说:“别躲了,又不是外人,我哥受伤了,伤得挺重,怕你担心就不想告诉你。”

  小凤仙也抱着孩子出来了,看见小五子这回倒是没扑过来,但眼神里满是欢喜。

第82章 周二爷

  进屋后,小五子和二牛看见老海山齐声叫爹,老海山看到他们后,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韩老六给二牛脱了衣服看了看伤势,还行,这小子能吃能喝的,伤势好的就快,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伤到骨头了怎么也得养两个月。

  招娣看见二牛的伤势后,跑到外面偷偷的抹眼泪,她不是铁石心肠,这么久了,二牛对她的情义她怎能不知道?只不过招娣比较内向,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感情罢了。

  小五出来劝她:“姐,别哭了,没那么严重,两三个月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姐,你一会把这药给那位,这是下奶水的,得煮豆腐汤喝。”

  招娣抹了一把泪水又笑了,“你自己怎么不给凤仙姐?你没看她看见你高兴成什么样了?”

  小五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也这样?还是不是我姐了?”脸红脖子粗的跑了。招娣笑着说:“小样,终于有个能治你的人了。”

  招娣和小凤仙去外屋地给他们热了饭菜,家里人都吃完了,大伙就看着他俩吃饭。

  他们都是正能吃的年纪,大伙看着他俩吃东西都觉得香。

  都是家里人,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小五子从计划到实施,从想法到现场变化都详详细细地一一讲给大家听。

  他主要是让老海山听,让老海山给他指出哪些地方的不足之处。

  老海山听了,沉默了半晌,然后说:“还不错,就是我来指挥行动,也就这个水平了,孩子们都长大了,是可以放手的时候了!”

  吃完饭,二牛回屋歇着去了,招娣也跟去照顾他了,小凤仙把那包药材拿来,问小五子怎么吃?小五子也知道,招娣能不告诉她用法吗?她就是找借口跟自己说话。

  小五子苦笑,然后说:“明天我起早给你捡豆腐,熬汤。”

  小凤仙抱着孩子俏皮地皱起鼻子,然后笑容就在脸上绽开,眼里的柔情,浓得化不开。

  第二天,小五子真的起早去捡了块豆腐,回来按塔成教他的方法,给小凤仙熬了一锅豆腐汤,然后端给她。

  孩子很安静,已经醒了,也不哭不闹,就在那儿望着棚顶吐泡泡。

  小五子怕自己身上凉,走近了会激着孩子,就远远地看看他,这是个漂亮男孩,虽然还是没长开呢,但眉宇间已经有小凤仙的影子了。

  小五子从孩子身上收回目光,看到小凤仙把碗端在嘴边却没喝,而是一直盯着自己的脸,小五子这回也不叹气了,而是柔声说:“快喝吧,一会该凉了。”

  小凤仙喝了一口,皱着眉说了一句“苦。”那神情,怎么看都像是在撒娇。

  吃完早饭,小五子跟韩老六去周二爷家,一是挺长时间没去看看周二爷了,人家可是里里外外帮了不少忙的。

  二是小五子让大爷刘小店和塔成收些药材,周二爷就是干这行的,能帮着找找销路。

  到了周家,管家给开门,管家周禄认识他俩,忙给让了进去,进屋后却发现气氛不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