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夜天高
而一个王朝,稳定是第一位的。
所以,礼坏乐崩这个词,一直被历代儒家挂在嘴边,天天警示皇帝和群臣。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知识是会自己找出路的。
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那些拥有墨家典籍作为家学的人,会放弃自己养家糊口自己家族的生存根本吗?
法家呢?兵家呢?
不会,他们只能想办法,让自己的东西,变个样子,变成儒的一部分,传下去。
于是,这就塑造出了儒家的第二个特性,海纳百川。
什么都可以是儒。
你是骂人的儒,他是跪地的儒。
你是铮铮铁骨,他是历朝二臣。
你经天纬地,他夸夸其谈。
你两袖清风,他被抄家百万。
你为天地立心,他利益熏心。
你为生民立命,他嗜钱如命。
你为往圣继绝学,他用往圣升官发财是一绝。
你想为万世开太平,有他在,万世就得不到太平。
这,都是儒。
虽然在清朝时,腐儒们终于完成了董仲舒‘六艺之外皆禁止’的提法,不过那时候华夏已经被塑造成型了,影响已经不那么大了。
当然,儒的海纳百川和对历代的稳定性的贡献,不代表霍海要感谢他们,崇拜他们。
因为经历了苦难之后人得到锻炼而成功就感谢苦难?因为列强侵略而奋发向上后感谢列强?这种逻辑肯定是错的。
所以,霍海只是佩服董仲舒,而不感谢董仲舒。
华夏的形成有很多办法,儒家虽然是个标准答案,但毫无疑问算不上最好的答案。
特别是,公羊学落寞,谷梁学的壮大,更是让儒家一步步成了毒瘤。
此时,两人针尖对麦芒的盯着对方。董仲舒:“人为什么会死?”
霍海:“因为人会衰老。”
董仲舒转头指向旁边的一棵树:“那树为什么衰老后还能又一春?”
霍海:“因为落叶并不是衰老,落叶只是冬天太干燥了,树要保水,所以把叶子掉光,避免水蒸发而已。”
董仲舒听不懂。
霍海补充:“翻过秦岭,到了蜀地,你就知道冬天大部分树其实不会掉光叶子了,到了南越国,更是没有冬天这一说,自然更不会有落叶季了。”
董仲舒虽然不知道是否是真的,但董仲舒知道,在这种正式场合下,霍海不会乱说的。
董仲舒:“既然都是大地之上,为什么北方有四季,而南方一直炎热?”
霍海:“因为大地是个球,南方靠近中间,冬天被太阳直射,北方则并不被太阳直射,太阳在偏南的天空中。”
董仲舒笑了:“荒谬。”
霍海:“董夫子,你若有兴趣,可以去南越国看看天上的日头究竟在哪儿……要不然你说说为什么?”
霍海知道,这是儒家的死穴。
儒家,本质上是一门社会学科,讲究的是人与社会的关系,研究的也是这个。
而自然科学,是儒家的巨大漏洞。
因为,很多事情如果要刨根究底,你很难保证,你要挖掘的真相是否会毁坏皇帝统治的合法性。
如果去研究鸡为什么下蛋,一路刨根问底,最后证明了皇帝其实不是天子。
那乐子就大了。
但世上就是会有人喜欢思考,所以墨子发现了儒家的问题,从而走向了求证求真的道路,开创了墨家。
但,儒家也有自圆其说的理论,董仲舒:“自然是上天决定的,上天决定南方热,北方冷。”
霍海已经看出来董仲舒想干嘛了。
刘据此时也在看热闹,他的小脑瓜子,其实也没法判断谁说的是对的。
但,儒家说的简单!
简单的东西,更好学!
董仲舒这种人精,根本没准备过要争论,也没想过要在理论上折服对手。
董仲舒只需要让储君选自己就行了。
这就是儒家。
谁跟你玩儿真相啊,大家比的就是声音大。
理论越短,口号越短,声音越大。
我管你什么这啊那的,儒家就一句‘天定的’。
霍海对董仲舒发出了灵魂拷问:“是,你这样说,无论是太子,还是未来的太子,下下任太子,都会选择你没有错,但却是在你我之中选择你。”
“但是,你别忘了公羊学最致命的弱点。”
“自从高祖以来,皇亲贵胄越来越多,而这些人的封国对历代先皇都是一种巨大的威胁,所以,你们公羊学中那条‘皇亲与庶人无异’才被认可。”
“可是现在陛下推恩令推下去,未来所有称得上皇亲的,全都是当朝陛下的亲兄弟姐妹或者亲叔叔,到时候他们还会推崇公羊学吗?”
“你是可以靠这种手段让皇家选你们,但未来,谷梁学也会用一样的办法,让你们烟消云散。”
霍海的话,拉动了董仲舒心中的一根弦。
公羊学,说白了是一种热血学问,别问,问就是砍,谁不服砍谁,有仇必报。
不只是国仇方面这么提,家恨也一样,公羊学讲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支持任何人报血仇。
哪怕对方是皇亲。
当然,皇帝除外,因为皇帝是天子,你爹被皇帝杀了,说明你爹是该死,皇帝替天行道了。
这套理论毫无疑问是受到任何中下层阶级支持的,很容易发展壮大。
但……谷梁学可不是这样的,谷梁学认为人生来就尊卑有别。
谷梁学这一套,比公羊学还稳,当然在太平年代更能得到统治者的认可。
更何况,上下有别,帮助贵族和世家形成了天然的阶级护城河,何乐而不为?
所以,华夏历史就成了,‘尊卑有别’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交替。
如果谷梁学用今日董仲舒糊弄人同样的办法来对付公羊学,公羊学根本不可能支撑得住。
————
第21章 丞相之姿
政治就是这样。
大家手段都是一样的。
今天你用这个办法整我,能把我整死。明天就一定有人可以用同一个办法,把你整死。商鞅怎么死的,任何读书人都知道。
但,作为前者,你也有机会给这一类斗争划一条不可触碰的底线。
大家都看着你怎么做,就怎么学呢。
董仲舒沉思了起来。
董仲舒纠结的无非是,儒墨之争,是两家之争,但公羊与谷梁是内部之争。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墨家就是从儒家分离出来的。
谁知道谷梁学未来会不会自成一家,到时候儒家就徒做嫁衣了。
董仲舒这一套,对道家,对法家,对兵家,对纵横家,对百家都是暴打,都是绝杀,谁都打不过他。
唯独墨家不吃这一套。
董仲舒盯着霍海:“你是钜子!”
墨家的每一代首领,称之为钜子。
霍海哑然,原来董仲舒把自己当墨家了。
霍海想了半天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墨家子弟,但却想不到。
其实,墨家和科学家可是有明显的区别的,因为墨家除了研究自然科学人文科学之外,也有提出自己的一些主张。
一旦提出主张,那就是唯心的。
比如墨家提出了‘明鬼’意思是鬼神会赏善罚恶。
不过墨家这一套,要是结合王阳明那一套,那是铁能李代桃僵把现在的儒家变成心儒。
不过霍海没那个兴趣。
思索了良久,霍海:“我不信世上有鬼神。”
董仲舒都惊了。
“你不怕被雷劈?!”
霍海本来想说不怕的,不过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毕竟这太子宫还没搭避雷针。
该死的儒家,是真猛啊,明知道你特么的是忽悠的,但我霍海也不敢在没有安全阀的情况下触怒啊!
董仲舒看霍海纠结的表情,笑了:“我不知道我能和你斗几年,但如果你能有一套新的理论代替我的理论,我认输。”
霍海:“新的理论我没什么想法,今天跟董夫子聊了天,我准备写本书,就叫《十万个为什么》。”
“当然了,问题不会跟董夫子问的那么无趣。”
董仲舒吹胡子,破防了,准备喷这个没素养的家伙。
羽林卫快步上前:“霍大人,陛下召大人去朝堂。”
霍海笑了:“行,我这就去。”
“董大人,我没兴趣和你争什么。”
朝堂上的一切,在霍海看来,那都是浪费时间,根本不值得。
自己如果要做,没有任何人挡得住。
就凭一句耍无赖的‘天定的’?
真要耍无赖的话,儒家后世代代都有高手,董仲舒虽然地位高,是儒家前贤,但后面那些在脸皮厚上面明显造诣更高。
后面那些随便拎一个出来,把他们耍无赖的东西一学,这个时代的儒,怎么打的过……
走往未央宫的路上,霍海拱手:“这位将军,很面生啊?”
带路人微笑:“说起来,我是新来的羽林卫统领,专门负责值守太子宫,只是因为刚上任,所以还没跟太子宫的同僚们联络。”
“太子现在又不住在太子宫,所以,咱就负责接送太子来北宫读书,然后送太子去椒房殿”
霍海哈哈笑:“哈哈,我也是新来的,敢问……”
带路人拱手:“平阳侯曹襄。”
霍海一听,眉毛一挑。
哟?!
“哟,平阳侯?看来我以前辛辛苦苦挖田交的税,都缴给你了,我就是平阳县的人。”
曹襄挠头,却挠到了头盔:“这……我还给你,你纳税多少?够不够千金?”
霍海瞪眼。
好家伙,这就是爵二代吗?
那什么富二代官二代在他面前,算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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