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夜天高
除了牛羊肉,还有鸡汤。
这几个月,霍海牛羊肉是吃够了,但是好久没吃鸡了,食指大动:“鸡!可惜不是烤鸡,如果是烤鸡就完美了!”
偏殿本来人也不多,就是无官职的陪同人员,除了霍家两兄弟,就是匈奴降的那一群王的家眷小孩。
其中有几个人和霍海几人一起千里迢迢来长安,早就互相熟悉了。
金日磾听到霍海说喜欢吃鸡,立刻起身,端着鸡汤走向了霍海。
窗外,一群人站在这儿,霍去病脸都绿了,想要出声。
刘彻举起手,示意霍去病别说话。霍海笑嘻嘻的收下金日磾端来的瓦罐鸡汤,然后:“你孝敬的鸡汤,我就收下啦,但是有了鸡汤,这牛肉就吃不完了,怎么办呢?”
金日磾什么人?后来四大辅臣之一,大汉重臣的苗子,能不明白?当即开口:“二爷,咱喜欢吃牛肉,这牛肉我花钱买下。”
霍海满意的收下了足足有这块牛肉市价三倍的三铢钱,然后才把牛肉递给了金日磾。
“我虽然收了市价的三倍价钱,但是你也不亏,这毕竟是伟大的皇帝陛下御赐的牛肉,这是天大的恩赐,本来是要比外面的牛肉贵百倍的,咱们谁跟谁,关系好,才三倍卖给你的。”
金日磾急忙点头:“是是是!”
此时,窗外,一些大臣已经被逗笑了。
好家伙,冠军侯的弟弟,整个一土匪加奸商!
刘彻却挑眉:朕这么年轻的时候不一定有此子这么会盘剥……会收税。
金日磾拿到牛肉,也没有回座位,而是直接跪坐在了霍海的桌案前:“二爷,老听你说去长安去长安的,现在已经到了长安,能告诉我们你为啥这么想来长安吗?”
霍海喝了一口汤,美滋滋,心情大好,所以才开口教导:“长安当然好,长安是世界的中心,你应该很清楚,你贵为匈奴贵族,乃是匈奴王世子,你父王驰骋草原,却说死就死了。”
“而在长安,任何一个城门小吏,任何一个平民百姓,都不会无缘无故的死去。”
“这是其一。”
“其二,你在草原上吃不到的小米,在其他郡县没多少人吃得起的精选小米和灰面(面粉),在这里只是普通的食物。你喝不到的美酒,其他郡县人买不起的美酒,在这里,只是最低劣的酒。”
“你出生在草原,就算你再怎么大富大贵,你的儿子出生后也有可能只是个朝不保夕疲于奔命的小兵,甚至可能沦为奴隶。”
“你生在长安,就算是奴隶的后人,都天生比草原上的贵族安全,你看看,长安最普通的太监都细皮嫩肉的,你再看看你自己。”
金日磾听完,心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可惜霍去病生晚了,霍去病早生二十年,自己的父王就不会死在草原上了,也许父王就已经到了长安,自己生来就在长安。
金日磾叹息:“长安真好啊,终于到长安了,不过人人都应该很想来长安吧?”
霍海拿起一只大鸡腿,直接坐在地上,左腿撑起来,右手肘斜撑在桌案上:“条条大路通长安。”
“当兵,可以升迁到长安,做官可以升官到长安,当孝子可以举孝廉到长安,读书,可以当博士弟子到长安,你看,当匈奴人也可以做降臣到长安。”
“咱们这种进长安的方法是最靠谱的,靠关系进长安,金日磾你小子是真倒霉啊,要是最终到长安的不是浑邪王,而是你爹休屠王,你至少是个列侯之子。现在你最多能当个养马的。”
不少大臣若有所思,像什么举孝廉太学博士弟子这些都是近两年的政策,霍家这小子对这些这么了解?
一旁,浑邪王不知道想些什么,眼睛微眯。
不过他刚做出这个动作,霍去病立刻转头看了他一眼,浑邪王整个灵魂都升天了,一个摆子,急忙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此时一个匈奴国相家的孩子喝了几杯美酒,开始晕乎乎的了,询问:“二爷,你说这么多路可以来长安,但是长安虽然巨大,却也是固定大小,总不能无限装下要来的所有人吧?要是挤不进来了怎么办?”
霍海想起了后世的故事笑了起来:“打进长安,比考进长安可轻松多了。”
“咱大汉太学,应该只招收五十个博士弟子吧?那个写赋极其厉害的司马相如,以前还是花钱买官进的长安,搁在今天他能省不少。”
“但这太学博士弟子他们也就五十个人,能当官的寥寥无几。”
“咱高祖那才叫牛哔,带着十万人打进的咸阳,自己修了个长安,十万人,啧啧,个个有官当。”
这一席话,当笑谈听,那就是笑谈,认真的听,那就是世界的本质被剖析了出来。
这话和‘彼可取而代之’有啥区别?纯纯为彼可取而代之提供了理论依据,只是没有喊出要代之罢了。
窗外,一群听得懂的人,噤若寒蝉。
唯有霍去病看了一眼刘彻深思的表情,张口大喝:“放肆!来人,把霍海给我提出来!”
不能让他说了,这个平时挺机灵的小王八羔子,怎么选在今天这种场合说这种话?
屋里,霍海微微一笑:武帝陛下,你该不会给我这种说出这种话来的人安排官当了吧?这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小爷当定了。
第3章 委以重任?
年仅十四岁的霍光,展现了无与伦比的政治天赋。
在他大哥大喝让人把他二哥提出去的时候,霍光闷头吃着羊肉,就一个字,稳,稳坐钓鱼台。
霍光现在还缺历练,不知道他二哥在搞什么,也不知道他大哥在搞什么,反正他知道自己该搞什么。
而金日磾等人,就傻了。
太监在旁边提醒:“中间那位是陛下!”
金日磾按照草原上的礼节,单手抚胸,单膝跪了下去。
此时,刘彻笑眯眯的把双手背在背后,并没有理会被提出来的霍海,而是看向了金日磾:“你是金日磾,是休屠王的儿子?”
金日磾抬头确定是在跟自己说话后,低头:“陛下,臣现在是大汉的臣民!”
浑邪王等人很是满意:看,咱们匈奴人觉悟就是高。
武帝笑眯眯:“霍家这小子说你只能当养马的,他凭什么这么说,你跟朕说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朕就让你去干什么。”
这明显是开玩笑了,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刚上位的丞相李蔡一看,就知道武帝是要把霍海这小子说的话当屁放了,毕竟一小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
武帝已经给这事儿定调了,其他人就别没有眼力价了,李蔡回头瞥了一眼自己的人,示意都闭嘴。
金日磾低头:“回陛下,臣在草原长大,除了养马之外,就会养牛养羊,等臣再长个两岁能帮陛下打仗,现在……养马是个好差事。”
金日磾很清楚,自己本来是没资格到这里吃饭的,哪怕自己是休屠王的儿子又怎么样?
骠骑将军麾下的原匈奴王降将都有一打。
自己无非就是做了霍家二位爷的玩伴,才有资格混到皇宫来吃饭来了。
所以直接咬定,自己就能养马,干不了别的。
这是多乖巧多听话的部下?金日磾要是哪个将军的麾下,这将军可算完蛋了,肯定被武帝记住,但是他就一小孩,跟霍海混,武帝也就无所谓了。
笑了笑,刘彻:“行,不过不知道我这汉宫的马,和草原上的马是不是一样养,这样,你跟马监一起养马,要是做得好,一个月后朕许你当新马监。”
说着武帝回头:“安排一下,另外这小子年龄这么小,应该好好读读书,给他找个老师。”
李蔡急忙:“是,陛下!”
有金日磾这么个插曲在,大家就没有一直思虑霍海那恐怖的言论了,现在气氛也没那么压抑。
武帝转过头来看着霍海:“你是霍家的老二吧?骠骑将军上书给你求官,你想做什么啊?”
霍海低头:“陛下,草民哪儿能当官啊,我哪是那块料?”
霍去病狐疑,霍海这小子搞什么?
有大臣在后面高声:“霍家的种好啊,你大哥战功赫赫,你就算只有十之一二,那也是百年来数得上号的大将之材啊。”
霍去病都还没出声呢,霍海直接如弹簧一样蹦了起来:“胡说,你这就不懂了!”
霍海大声:“我爹乃是平阳县人,平阳县你们知道吗?上古尧都,那自然是人杰地灵。”
“我爹在平阳宝地养精蓄锐十几年,又遇到了我大母,大母乃是皇亲,染上了龙凤贵气,这父精母血,才生了我大哥,我大哥自然是人中之杰。后来我爹又回到平阳养精蓄锐几年,才生下我弟弟霍光,霍光这家伙虽然没有染上龙凤贵气,但自然也沾上了上古尧都人杰地灵的根子。”
霍海一边说,一边似乎被深秋的风冷到了,双手揣进袖子里,一边抖腿:“就我霍海,生我时我爹那精华已经播撒没了,又是是我爹搁外面生的,沾的全是倒霉气。所以我大哥是将才帅才,我三弟是个当文官的好苗子,而我就不同了,我是废材。”
“有时候我也觉得可惜,我怎么就没能继承到咱老家宝地的风水精华,这辈子注定只能当个平民咯!”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这家伙说话,又是养精蓄锐,又是根子的,还父精母血,这像小孩说话吗?
话说回来,霍仲孺这家伙跟人私通一次不够,还私通第二个,这霍家老二是真把霍家老二给继承了啊!
整个一流氓。
霍海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非常满意。
伟大的皇帝陛下,你把我当小孩,我这就告诉你我就一流氓,什么小孩,你想多了!
我现在跟你们斯文呢,你再逼我我就开始讲相声了啊!
汉武帝听完却觉得眼前这小子这风格有点熟悉,似乎自己家谱里似乎有一位也是这种模样的。
旁边的李蔡什么人精,此时看着武帝憋笑。
这小子但凡不姓霍,而是姓刘,我高低得夸他一句颇有高祖遗风。
此时武帝不只是在看霍海一人,而是也在看霍光。
一开始,门打开,霍去病的偏将进去提人时,霍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低头吃羊肉。
但是当金日磾称陛下时,霍光就放下一切东西整理好衣物,转身站直了候着了。
不该听的一句不听,听到了之后,一切按礼数做。
这半晌了,他就这么端正的站着,连手指头、头发丝儿,都没动一下。
霍家两个小子,一个活脱脱的流氓,一个个乖乖仔乖成这样?
武帝看在眼里,嘴角上翘,已经知道霍海想要干什么了。
这小子分明是不想入仕。别人求着来当官,你搁这儿演傻子是吧?
“霍海,你这般不学无术,朕也不怪你,毕竟你父亲也没读过书。不过你大哥是朕一手带大的,你小子的教育朕也不能丢,朕给金日磾找了个老师,也得给你找一个。”
“你有没有想要拜师的人选啊?满朝大臣,满城学士,你想选谁都可以。”
霍海还真有,抬起头,非常严肃:“陛下,给我找老师吗?司马相如可以吗?!”
霍海这么说有两个原因,第一是自己需要安静一点的环境,研究青霉素,司马相如现在应该是孝文园令,在给文帝守陵墓,那边安静。
第二就是,司马相如应该没两年可以活了,自己过去后过不了多久,就是这一脉的独苗了,也不会有人管着自己。
而武帝听到这个答案,懵了。
本来武帝是想将霍海一军,让霍海明白你那点小心思本帝都知道。
但霍海真提出了人选,而且还是司马相如,这就让刘彻陷入了回忆中。
刘彻是个喜欢文学的人,一次偶然读到《子虚赋》为之神往,只恨没跟作者生在同代,不能交谈。
结果下面的人回复,作者活着啊我老乡啊,要招来瞧瞧吗?
原来,作者是司马相如,是前代捐钱买官的郎官,写子虚赋是为了规劝梁王的,但梁王不听,后来司马相如就回成都去了。
而那次召见后,司马相如又写了《上林赋》并且得到了武帝赏识,之后担任中郎将,回蜀地统筹军务,开山修路,笼络土司,助力夜郎战事。
司马相如也是有本事的人,居然把那么复杂的情况理的清清楚楚,完成了任务。
如果没有意外,那司马相如现在应该是高官才对。
但,那时候有人告发司马相如贪污,并且还有证据。
武帝再怎么爱才,也只能罢官,就算后面再复起司马相如,也没有重用过。
事实上武帝知道司马相如是被诬陷的,司马相如的岳父是富庶的成都的首富,两夫妻却是私奔成婚的,自己做买卖为生。
吃苦对司马相如来说并不陌生。
而后司马相如岳父又原谅了他们,赠与了他们大笔钱财,司马相如不缺钱,怎么会去贪污?
这种人又怎么会受贿贪污?朝堂斗争的牺牲品而已。
但武帝又觉得司马相如虽然有本事,但性格实在是不适合官场,所以才把他派去守墓,躲开朝堂纷争,让他安心治学写辞赋,顺便也在那边盯着点茂陵的修建进度。
因为司马相如贪污是证据确凿,所以朝中人害怕被牵连,也很少有人提他。
如今时隔多年又听到这个名字,武帝不由唏嘘。
不过,武帝乐呵:“你一边表现的不学无术,一边又如此欣赏崇拜辞赋大家司马相如?”
霍海心中咯噔一下,糟糕,光想着有利条件,忘了有坑了。
不过霍海脑子极快,眼珠子一转,面露疑惑:“什么辞赋大家?我听人说司马相如搞钱有一手,泡妞更是厉害,准备跟他学学!这个我真想学!”
武帝一听,气的瞪眼:“好好好,朕就请司马相如为你师,但你在写出让朕觉得合格的辞赋之前,不准踏出茂陵半步!”
小崽子,我让你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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