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老廷尉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
他趴在血泊里,鲜血从头上流到脸上。
一只眼睛为血泪迷住睁不开,另一只眼睛大睁,满是恐惧。
嬴成蟜笑着蹲下身,双手抓着秦王印,蘸地上鲜血。
老廷尉以为又要被砸,满脸惊恐,哆嗦个不停,虚弱地道:
“不要杀我……我算是你舅公啊……”
这次,秦王印落下很轻缓。
老廷尉脑子想要躲,身体却没力气。
秦王印落在他露出的半张脸上。
嬴成蟜用力按压,复拿起。
老廷尉那张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老脸上,就留下了“秦王”两个字。
“来人,送华阳廷尉去太医署。”嬴成蟜笑着吩咐。
老廷尉不在了,地上的鲜血还在。
嬴成蟜没说话,也没人敢来打扫。
这位刚把廷尉府一把手派去太医署的可爱公子,笑着对二把手廷尉正竖起一根手指头。
“一刻,给我想要的。”
廷尉正体若筛糠,一脸愁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公子息怒,我知道公子等了一个半时辰很生气,但这不都是我们的错啊。
“这些人都是硬骨头,全都是专门培训出来的死士。无论施加多重的刑罚,他们只是大骂,没有一个招供的。
“左右两监亲自上刑,还是撬不开这些人的嘴。一刻属实太短了,真的不够啊!”
嬴政面露不忍之色,觉得弟弟所作所为有些过了。
嬴成蟜不闻不问,上来便打。
如此行径,和欺负他的那些赵人有什么不同?
老廷尉的惨状和廷尉正的无助,九岁少年感同身受。
[至少该把话问明白……]
嬴成蟜上下打量着廷尉正,笑道:
“赵底,你也有一个当王后的妹妹吗?”
…………
【注1:大人:这里的大人是高官,身份高的人。出处是《左传》:大人之忠俭者,从而与之。泰侈者,因而毙之。本来这里没有注,后补的。我真没想到会跳出这么多人说大人在这个时期只有父亲用法,说我用错,看书出戏。唉,春秋战国时期两个用法都是存在的,叫地位高的为大人没有问题。后面再揪着这个问题来喷我,小喷删评,大喷禁言!!啊啊啊!】
【注2:廷尉正:廷尉三个属官之一,廷尉最重要的副手,专职辅助廷尉处理政务,诀疑治难。】
【注3:先秦应该没有国粹,彼其母之这些都是我为了故事精彩杜撰的。那时候骂人话太少了,写的不过瘾,看的也不过瘾。】
【注4:左右两监,是廷尉左监和廷尉右监,廷尉三个属官之二,职责是逮捕犯人,监管犯人。】
第17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
吱扭吱扭~
摇椅轻摇,独奏。
嬴成蟜摇着摇椅,狂炫水果,很是惬意的样子。
嬴政却只是屁股沾个摇椅边,很不自在。
弟弟的残暴,让他想起了那些赵国公子。
那些骂着他秦狗,拿着马鞭抽在他身上,天杀的赵国公子。
他不知道怎么和弟相处了。
过了好一会,小案上的水果都要被吃完了,嬴成蟜才抹了一下嘴巴,对着嬴政露出一个微笑。
嬴政心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刚才在廷尉府,其弟就是笑着砸的老廷尉头破血流,笑着逼廷尉正一刻钟内审出答案。
现在看弟弟笑,他仍会想起那淋漓的鲜血。
嬴成蟜注意到了,敛去笑容,有些无奈。
“阿兄是觉得,我有些过了吗?”
嬴政不吭声。
嬴成蟜捂着嘴,声音有些闷。
“阿兄是被赵底的表现骗了。”
“……此言何意?”
嬴成蟜没立即答复,喉头动了好几下,放下手,躺下说道:
“我给阿兄说几种酷刑吧。”
嬴政其实不是很想听,这总会带起他不好的回忆。
但他知道弟弟此时突然说酷刑,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本心上,他不希望弟弟和那些天杀的赵国公子是一类。
渴望为弟开脱的情感,战胜了不愿回忆的厌恶情绪。
他重重点头,一脸认真。
“你说。”
嬴成蟜掰起手指头。
“要说酷刑,那首推的就是炮烙之刑了,相传这是商纣王发明。
“做一个青铜柱子,然后把犯人牢牢得锁在青铜柱子上。背靠还是环抱,看行刑者心情。
“然后起火烘烤青铜柱,随着青铜柱的慢慢加热,被锁在青铜柱上的犯人将会承受残忍的煎烤折磨。
“这种痛苦,可比火焰焚身还要来的痛,兄长你能想象到吗?”
嬴政“嗯”了一声。
“我不信。”嬴成蟜小摇其头,道:“我不相信你能想象到。这种事情,没经历过,是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的。”
[我看过的电影数不胜数,血腥、暴力、恶心……我都看过。]
[可当我见到真的,那感受完全不一样……恐惧,想吐。]
嬴政默然片刻,缓缓解开上衣扣子,两边掀开。
嬴成蟜只暼了一眼,就坐直了身子,红了眼眶。
他嘴唇打着哆嗦。
“谁干的……”
胸膛满是微微隆起泛白的旧疤,如同两个蜘蛛网缠在一起,看到原本皮肤的空隙不多。
两道“X”字新伤,刚刚结痂,半红半粉。
“赵!国!”
嬴成蟜自问自答,声音自牙缝中蹦出,恨意大发。
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愤怒,他是真的想杀人。
胡服重新遮盖伤痕。
嬴政拉上了衣服,若无其事地道:
“赵人拿马鞭抽我,有一次在伤口上浇沸水。
“我想炮烙之刑的痛苦,应和我当初差不多。”
嬴成蟜闭上嘴,记下了这件事,半晌没有说话。
秦人不喜饶舌。
揉揉眼睛,不再继续说酷刑,尽量平和地道:
“嗯。
“这样痛苦的刑罚,秦国有十七种。
“阿兄你说,真有人能承受这么痛苦的刑罚,而什么都不说吗?”
不等长兄说话,嬴成蟜就自顾自地点点头。
“肯定有的。
“我听说晋国智伯,待门下豫让以国士之礼。智伯被赵襄子杀死后,豫让为了给智伯报仇。“将漆涂抹在身上,使皮肤烂得像癞疮。吞下炭块,使自己的声音变得嘶哑,这就是第十八种酷刑了吧。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我完全相信狱中有豫让这样的勇士。
“但是。”
嬴成蟜竖起一根手指。
“智伯只有一个豫让。
“而要杀你的人,竟有六十个豫让吗?”
嬴政眼神一变。
豫让这样忠诚的勇士,正因为稀少,名声才可以传遍天下。
六十个,不可能。
嬴成蟜跳下摇椅。
“我秦国最擅长严刑逼供的廷尉两监,掌十七种酷刑,用一个半时辰,问不出一个结果。
“呵。”
他捂着嘴,走到墙根,蹲下身子,向兄长招了招手。
兄长跟过去,他要兄长挡在身前。
九岁少年的身影,完全盖住了七岁稚童的身体。
七岁稚童干呕了一下,马上捂住嘴,缓了一会,道:
“阿兄,你比我强。
“函谷关外的厮杀现场,你见了什么事都没有,我却吐了个干净。
“一个半时辰前我到廷尉狱,看到那些死人,出来又吐了一次。
“刚才打的华阳不飞头破血流,又让我想起函谷关外的一地尸体,还有廷尉狱中的尸堆,这下又想吐。
“有道是可一可二不可三,老子这次绝不能吐!我要告诉这个爱呕的躯壳,谁才是这具行尸走肉真正的主人!”
嬴政眼神晃动,心海难平。
才知道其弟吃那么多水果,是为了压住呕欲。
嬴成蟜用力吞咽几下,抬起一只手臂举在空中,手臂颤出残影。
“看到没,一直在打颤,它还没过兴奋劲。
“果然,把人打的头破血流,险死还生,对我这个不会打架的社畜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唉,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它为什么抖。”
嬴政背对着光,脸是暗的。
“可以。
“我第一次杀完人,身体也是抖个不停。”
嬴成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