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颗泡芙
下一次远远的看到汉军,他们还是会跑。
并且,久而久之的会得出一个结论:只要在汉军来之前带着财物跑掉,就不会被抢劫。
苛政猛于虎,汉军贪如狼。
百姓畏惧军队,百姓畏惧官府。
如果上层建筑的公信力荡然无存,那么生产力也将受到制约——无心耕种的农耕文明,将如何续存?
“不。”没有按照飞飞所建议的那样继续赶路,刘虞抬起一只手,下令道,“号令全军,在此地驻扎,生火造饭,不得离开营地半步,禁止袭扰百姓,毁坏民房,违令者立斩不赦。”
命令下达后,骑兵大军原地停下,开始简易扎营,生火造饭。
五千精锐骑兵,五千匹战马,还有五千个作为后勤补给的民兵百姓,以及无数车粮食,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一个不足五百人的村庄半里外。
没有一个人靠近村庄,就算部队此时很需要一口井取水,饮马煮饭,但在刘虞严格的军令下,他们宁可去十里外的河边打水。
那名不守将令的校尉,人头可是落地没多久,士兵们都还记得很清楚。
“诸位觉得,我们来辽东是为什么?”
围绕着一张矮桌,就着相当朴素的饭菜,刘虞与周灵,张飞,公孙音,赵紫胧,以及几位军队核心领导层,一边吃饭一边讨论道。
“咱觉得是为了把公孙瓒的军队都调到蓟城,让辽东这些家伙不能拥兵自重。”
刘虞一问,张飞便直接的搭话道。
“嗯,说的不错。”刘虞点了点头,而后又问道,“还有没有其它目的?”
“主公是要将辽东的官员进行替换,削弱世家力量。”赵紫胧的发言,比张飞的要更深刻一些。
如果说张飞提出的是表象,那么赵紫胧说的就是重点。
但这二人,还是过于偏狭了。
所以,刘虞继续道:“除了这些,还有呢?”
“是要开发辽东,让那些荒芜的土地重新被耕种,顺便安置好流民,以免张纯,黄巾的动乱再发!”
“主公想让幽州政令合一,不再各自为政,以此实施与胡人的互市政策,让边境彻底结束战争。”
“末将以为,主公应该是想……”
讨论开始了,每一个人的观点都是正确的。
这些的确是刘虞所想的,他们说的非常准确。
但还不够。
不够根本,不够精炼。
“如果是玄德在这里,她应该能够说出我想要的回答。”
在大家认真思索主公此来到底为何时,刘虞浅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在场的各位就更加懵了。
不明白为何,非得是刘备才能够说出刘虞的想法。
直到公孙音弱弱的开口道:“主公,音能斗胆猜测一下吗?”
“当然,请讲。”刘虞期待这个温室花朵的答案。
虽然可能有些天真,在这个时代也显得有些‘愚蠢’。
但刘虞要做的,正是会被一些后人所这样评价的傻事。
“主公是要…”公孙音不太确信的看着刘虞,徐徐的开口道,“收…得到原属公孙瓒之民的民心?”
好险,差点把收买这个词说出来了。
因为已然将刘虞在内心‘政客化’,并且结合对方那句略微无…无耻的‘我只是贪公孙氏的权跟钱才跟公孙音做朋友的’,就更让人觉得他会有这种发言了。
然后,她猜对了。
“没错,就是收买人心。”刘虞毫不掩饰道,“辽东一行,之所以我本人亲自前来,为的就是收买人心。”
收买人心可耻吗?
不,并不可耻。
因为收买便意味着付出了,付出的可能是钱,可能是粮,可能是整顿治安的军力。
出钱出粮出力的是我,那么得到一些人心,有何不可?
刘备在入蜀地时,曾用了半年的时间收买蜀地的人心,最终才能稳稳拿下益州,我为何不去借鉴?
伪君子?
装了一辈子好人的伪善者?
太哈了。
谁对我好,我便拥护谁。
谁对我不好,我便推翻谁。
对于群众来说,这可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那些公孙一族,与其谨防刘虞在辽东辽西打马恩牌,不如趁着剧变来临之前,作秀般的善待一下他们的百姓,为自己谋条后路。
为什么你的百姓这么容易被收买人心?
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蛋,为什么我收买你百姓不收买别人百姓?
是不是你也有问题呢?
“那大…主公。”因为外人太多,所以张飞及时的改变称呼,道,“咱们该怎么收买人心呢?”
对此,刘虞注视着一堆被风吹着、左右摇曳的篝火,道:“用我们严明的军纪,让百姓不再恐惧汉军。用我们仁德的政策,让百姓感受到汉民的尊严。用我们的一切行动,让百姓知道,我刘虞,不是公孙瓒。”
这一连串的发言,有些拔得太高了,没有一个人能够接住。
但刘虞,并不在意,抬头看着隐约要聚起的乌云:“且看我,兵不血刃拿下辽东。”
……
山谷的大山洞里,挤满了人与牲口,他们颤颤巍巍的缩到一起,为了取暖。
因为本就是秋冬之际,外面还下着雨。
天气真的格外寒冷。
村民们逃跑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带厚衣服,所以在这种地方住上一夜,绝对要冻出事。
“娘!我想回去了…娘,我要回去!”
“娘,这里好冷,还有老鼠。”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去啊?”
孩童们都不解的哭诉着,而其他大人则是低下头,心烦的不予理会。
直到,一个穿着斗笠的年轻人跑进洞来,大声道:“军队还在!就驻扎在我们庄子外面!”
“诶,怎么还不走啊?他们到底想干嘛!”一个人终于忍不住了,不爽的叫道。
“下雨了,肯定是想直接在我们的屋子里住吧。”
“这下更不能回去了。”
“不是的。”斗笠男摇头道,“他们都在营寨里,没有一个人进民房。我特意偷跑到庄子外面,问过了庄里的老人,就连他们的将军也没有到我们屋里过夜,都在睡帐篷。”
“有这种事情?”
“他们,他们是不是想骗我们回去,然后一网打尽啊。”
“怎么可能,他们至少有一万人,为什么非得抢我们五百人?”
“也是,也是啊。那,那他们为什么不走?”
“对了,我听说他们不是公孙瓒的军队,而是刘虞的军队。”
“刘虞?州牧大人来了?”
“既然是州牧的话,应该不会抢我们的吧?”
“刘虞大人可是皇亲国戚,才不是公孙瓒这种土匪兵头子,对百姓很好的。”
“再好也是官府,官府能有多好?况且我们当着他们的面跑回去,肯定要被问为什么要跑。然后,就把我们这些‘反贼’给一网打尽了!”
“对啊对啊,公孙瓒是刘虞的劲敌,来辽东还带着军队,能有好事吗?”
“是啊是啊,还是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回去吧。”
“这样好,这样比较稳妥。”
刘虞的好口碑,并不能挽救大汉的差风评,尤其是在这种苦寒之地,生存难度就像是嫩芽要从石头里长出来。
他们没办法赌。
赌输了,那就死了。
所有人,都沉默的坐在山洞里,反抗着潮湿,反抗着阴冷,甚至反抗着命运。
“不躲了!”终于,一个冻出鼻涕的男人,打破了这份沉寂,他直接的站起身,往洞外走去,并且一边走还一边为自己壮胆,“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命。与其冻死在这里,我更愿意死在家里!”
“喂!回来!万一被官兵抓到了,是会死的!”
“对啊,是会死的,别干傻事了!”
“他们就是等着我们回去!”
“要是不想抢我们,为什么要特意在这里停下呢?直接走不就行了?”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
在大家各执一词时,一个中年抬起头,故意做出认真的问道:“是不是见我们村子太穷了,想发点粮食给我们吃呢?”
“噗嗤!”
“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啊,笑死了,哈哈哈!”
压抑的气氛,因为这样一个玩笑,突然和缓起来。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太好笑了。
真的,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在笑,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讽刺意味。
“我也回去吧,或许真的是发粮食,去晚了就分不到了。”
那名中年站起身,也往洞外走去,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豁然。
他知道不可能是发粮,也知道回去很有可能被报复,但已经无所谓了。
能够讲出‘官府可能想给我们发粮食’这种幽默的,至少对生死比别人看得更轻。
而奇特的是,在他走后,一些人也按捺不住了。
“太冷了,我的孩子要冻死了。不行,我们得回去!”
“我也要回去,我相信刘虞大人,他是好人。”
“算了,我也走!”
渐渐的,从洞口出去的人越来越多,不只是一人两人。
但是,依旧只占总人数的一成不到。
这些不走的人并非愿意待在这里,也不是不相信刘虞。
只是,他们在等待。
等待那些回去的人给自己报个信,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官兵,到底能不能相信。
终于,半个时辰后,回来了三个戴着斗笠的村民,他们咧着笑,大声道:“快回去吧!刘大人的军队正在造饭,没饭吃的都能去他那里领到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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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早上要去打新冠疫苗,所以今天就这一更四千字。
晚安了,家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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