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相 第441章

作者:余人

事关到联合商团的利益,甚至是生死存亡。哪怕向来喜欢息事宁人的赵富贵,心里亦是生起了斗志,旗帜鲜明地表达了态度。

林晧然不知严世蕃是被徐阶的“卖孙女”迷惑了,还是当真看不清目前的形势,竟然还如此的四下树敌。按着历史的进程,随着万寿宫建成,徐阶算是全面超越严嵩,严嵩的位置变得岌岌可危。

只是当下的历史难免会改变,林晧然并不打算虚以委蛇,将联合商团的命运交给徐阶,当即下达决定地说道:“那就飞信给广东那边,让沈六爷他们做好准备,准备迎接最坏的结果,甚至是一场恶战!”

“是!”黄大富等人大声地应许,眼睛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实质上,他们确实有底气如此。联合商团在广东的势力不仅渗透到官员中,而且还包括士绅和衙门的小官小吏,根本不可能凭着一位上官就能够拔除的。

以雷州的联合作坊为例,一旦雷州知府想要带着差役或雷州卫对联合作坊进行查封,且不说能不能调动差役和雷州卫,单是雷州百姓和联合作坊女职工的吐沫星子就能淹没他们。

不管是任何缘由,一旦会激起到民变,其头上的乌纱帽就难保了。

林晧然吹掉浮在茶水上的一根茶梗,突然又淡淡地说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你们先将手头的事情放一放,配合一下李云虎的工作,咱们得给严世蕃一点颜色!”

明明都已经麻烦缠身,严世蕃却还打着联合作坊的主意,林晧然却不介意添上一把火。

第970章 顺天日报

二月初十,《谈古论今》新一期按时发行。

这份由翰林院修检厅出品的刊物,每期发行量都达到十万册之巨,已经成为当下最具影响力和权威性的刊物。

最为重要的是,这份刊物拥有着“造星”能力,令到天下的士子趋之若鹜。

跟着后世很多英语弱门生一般,一些学子并非才学不济,而是他们并不擅于死记硬背。在当下这个四书五经的时代,却偏偏要磨掉学子的才思敏捷,让他们投入这种呆板的圣人之学中。

纵使是他们才华横溢,纵使他们能灵活运用,纵使他们拥有真正的治国之策。但在科举上,却是屡屡遭受挫折。

徐渭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明明才华横溢,被后世冠予明朝三大才子,却迟迟没能在乡试中举。

只是随着《谈古论今》横空出世,这些憋屈的学子有了施展才华的舞台,很多有才华的士子逐渐崭露头角,甚至得到重用。

像科举不得志的江西刘永全,凭着《治洪策》被河道总督视为坐上宾,更是奏请朝廷重用于他。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不经觉间,很多被埋没的士子得到了展露才华的机会,而随着他们的强势崛起,又反过来宣扬了《谈古论今》的权威性。

在这几年冒出来的才子,其文章都是先后见于《谈古论今》,然后才声名鹊起。若哪位以大才子自居,但其文章却不见于《谈古论今》,必定是遭致旁人的嗤笑。

现在正逢会试期间,又逢京察大年,天下士子和官员云集于京城。《谈古论今》新一期刚刚发行,当天就销售一空。

如此火爆的销售场面,除了天下士子的热捧外,还有本期的质量确实要高于往期。

本期最大的看点,并不在于时政篇,而是安排在后面的寓言《河中石兽》:沧州南一寺临河干,山门圮于河,二石兽并沉焉。阅十余岁,僧募金重修,求二石兽于水中,竟不可得。以为顺流下矣,棹数小舟,曳铁钯,寻十余里无迹。

……

话说,沧州南部有一座寺庙靠近河岸,佛寺的外门倒塌在河中,门前两只石兽一起沉入河中。过了十多年,寺僧们募集金钱重修寺庙,在河中寻找两只石兽,到底没能找到。寺僧们认为石兽顺流而下了,于是划着几只小船,拖着铁钯,向下游寻找了十多里,没找到它们的踪迹。

一位讲学家在寺庙里设馆教书,听说了这件事笑着说:“你们这些人不能探求事物的道理,这石兽不是木片,怎么能被洪水带走呢?是石头的特点应该是又硬又重,河沙的特点是又松又轻,石兽埋没在沙里,越沉越深罢了。顺流而下寻找它们,不是很荒唐吗?”大家都很信服,认为这是正确的言论。

一位老河兵听说了之后,又笑着说:“凡是落入河中的石头,都应当在上游寻找它。因为石头的特点是又硬又重,河沙的特点是又松又轻,水不能冲走石头,但河水撞击石头返回的冲击力,一定会将石头底下迎着水流的地方冲刷成为坑洞,越冲越深,当坑洞延伸到石头底部的一半时,石头必定倾倒在坑洞里。照这样多次冲刷,石头又会多次向前翻转,不停地转动,石兽反而逆流而上了。到下游寻找石兽,本来就荒唐了;在原地寻找它们,不是更荒唐吗?”

寺僧们依照老河兵的话去做,果然在几米(里)外的上流找到了石兽。既然这样,那么天下的事,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的情况太多了,怎么能根据某个道理就主观判断呢?

……

寓言,自然是要于通过简单的故事寓法于教,从而达到宣教的目标。

在这则《河中石兽》中,通过寺僧、讲学家和老河兵的观点,宛如抽丝剥茧般揭露事实真相。

这个寓言一出,其他版块黯然失色,特别时政版是老生常谈的漕弊,并没有引起士子的反响。

“这才是真正的寓言,前几期都是些什么嘛!”

“这石头会往上走,是不是真的?”

“河道总督都说是真事,你说是真是假?”

……

没有争议,就不会有热点。正是在这种争执和不可思议中,新一期的《谈古论今》显得极是火爆,各大书行纷纷告罄。

只是所有的购买者都注意到一件怪事。凡是购买《谈古论今》,都会得到赠送一份《顺天日报》。

谁都不会拒绝免费的午餐,看到这份纸张轻柔、印刷精良的报纸,很多士子都选择带回家,且还会认真进行阅读。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都感到极有意思。虽然是褒贬不一,但这份名为《顺天日报》的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甚至成为很多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城西金城坊将军胡同有一石,其形如犬,疑为昔日将军府一忠犬所化。”

“城北北居贤坊柏林寺,院中百年槐木已枯数年,今有飞虹落入树中,枯木逢生,乃天地之吉兆也。”

“外城白纸坊宵春楼,有女姓苏名若若,其貌似苏小小,其才琴双绝,疑为转世者。”

……

在一些豆腐块中,充斥着大量的似是而非的讯息,且都是一些能勾起人的好奇心的东西。只是你想要否认它,却又偏偏不能,因为所刊登的讯息能够查证一二。

这时代的人还是比较纯朴的,看过报纸后,很多人竟然选择前往将军胡同、柏林寺,甚至直接前往宵春楼一睹苏若若的风采。

特别是这位名不经传的苏若若,几乎就眨眼间挤身于名妓之列,好奇者如过江之鲫,纷纷想要一睹这位酷似苏小小的妓者。

除此之外,顺天日报还蹭了会试的热门,刊登了两京十三省的解元郎信息,让到普通人亦能够知晓一些厉害参考举人的情况。

不过,《顺天日报》最大的版面,却是用于刊登一本名为《射雕英雄传》的,其作者化名金庸。

第971章 慧眼识才

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

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叶子似火烧般红,正是八月天时。村前村后的野草刚起始变黄,一抹斜阳映照之下,更增了几分萧索。

……

《射雕英雄传》的开篇,跟着以往情节式的话本不同,跟那些靠着丑化恶人的说书人亦不同,这是真真切切地勾勒一个全新的武侠世界。

开篇并没有单刀直入,没有小丑亮相,亦没有哗众取宠,一切都显得朴实无华,但偏偏能够引人入胜。

再谈的取材,武侠无疑更有市场。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亦有投笔从戎的壮举,而天下很多的士子都有一个英雄梦。

随着壮阔大草原的描写,驰马狩猎的飞扬,令到读者陷入于弯弓射大雕的豪迈而无法自拔。

几乎仅仅是一个章节,就让人眼前一亮,深深地陷入这全新的武侠世界中,如同是久旱逢甘霖。

“怎么没有了?”

“真是令人耳目一新的。”

“究竟是何人所作,此乃大才也!”

……

很多士子看后,毅然是对这名为《射雕英雄传》的产生了深厚的兴趣,甚至成为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然,在这个四书五经当道的时代,终究是小道。在很多士太夫眼里,却是难登大雅之堂,很多人对《射雕英雄传》充满着鄙视。

却不管是褒是贬,《顺天日报》如期推出,而《射雕英雄传》同样在继续连载。

《顺天日报》有别于《谈古论今》,它采用的是隔日发行模式,且仍然是免费发行,致使整个北京城的百姓都知晓有这种新鲜事物的出现。

外界显得热热闹闹,顺天贡院的大门仍然紧闭,四千多名的考生已经在二平方的舍号呆了足足八天八夜。

今天是会试的最后一天,王弘海大清早便起床洗漱,用炭火烤了一些肉脯,就着煮热的茶水对付一顿。

联合商团赠送的人参还剩下小半,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吃掉一并解决掉,让到自己的精力保持着最佳的状态。

在刚刚进来的时候,王弘海以为这九天八夜是地狱生活,会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只是慢慢地适应后,发现这种日子亦是不错,每天过的简单而充实。

当然,作为一个习惯于每日沐浴的琼州人,已经“臭”了自己整整八天,这一点让他浑身不自在。

纵使在京城这种初春天气,根本不会流汗,但他始终潜意识地认为自己脏兮兮的,很希望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

整理好床铺,将床变回桌子,摆上纸笔墨砚,他便是继续昨日没有完成的考题。

实质上,昨天他就能将全部考题完成,只是出于谨慎考虑,他并没有选择挑灯将最后一道考题完成。

现在最后一道题的答案已经写在草纸上,只需要誊抄在考题纸上,那他的会试便全部完成。

今天有着极充足的时间,他又是对这最后一道经史策进行修改,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在完成最后一次修改后,他将自己的状态调到最好,这才下笔对最后一道考题进行誊抄。

由于是最后一道题目,且时间很是充裕,他将字体写得公公正正,注意着考试的任何细节,力争每一点都做到最好。

当写下最后一个字,他忍着心里的小激动,微微放下悬着的心,总算是完成了。

恰是这个时候,有官员和军士从面前的巷道经过,到里面的舍号收取试卷。

王弘海被吓了一下,事因这满脸络腮胡的收卷官生得很吓人,皮肤比他还要黑一双铜铃大眼,如同是地狱的判官前来勾命。

不好……

王弘海被这闯进视线的收卷官惊到,手中的笔落下,脸色刷地白了。

一旦试卷落下印号,不论是有意还是无心,一律都上“登蓝榜”。此类考题不会经过朱笔誊抄,全部都是自动落榜,根本不会送给考官进行审卷。

砰!

王弘海脑海当即浮起“背水勇战”四个字,身体涌起了莫大的决心和,左手用力一挥,堪堪在笔尖落在考卷前,将那支狼毫笔扫了出去。

哎呀!

一个声从隔壁传来,似乎同样是被这几个不速之客吓到了,特别是那个吓人的受卷官。

只是他显然没有王弘海般幸运,却听到隔壁哭泣道:“吾卷己污,必上登蓝,今科又榜上无名矣。”

辛辛苦苦准备三年,眼看交卷在即,却因一个长相吓人的受卷官而功亏一篑,这确实是够冤的。

只是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一些大才之人就毁在小意外上。

“何人喧哗!”

一个随行官员亦不问缘由,似乎是要将这个喧哗之人直接逐出考场,打算让这个倒霉蛋是冤上加冤。

倒是那位受考官显得心中有愧,伸手制止了那位随行官员,并让他走在前头。

王弘海暗暗地侥幸,并不理会落在墙角的那支笔。他小心翼翼地将写好的试卷放置妥当,这才轻吐了一口浊气,悬着的心微微放下。

正是这时,明远楼传来一通鼓声,第一轮放行的时间开启。

跟着以往的考试一般,会试同样分三次进行放行,最迟可到日暮交卷。

王弘海向来才思敏捷,做题的速度历来远胜常人,看着考卷已经完成,且被刚刚的意外吓到。他生怕横生枝节,便是选择拉响铜铃,选择交卷离场。

没多会,那位长得跟判官般的受卷官前来收卷,并给了他一个放行木牌。

王弘海接过木牌的时候,打量一下这个收卷官一眼,发现这人并没显得多吓人,事情还得怪自己心志不坚。

只是让他很侥幸的是,有着恩师的教诲,让到他战胜了恐惧,并顺利完成了会试。

拿着那面光滑的黑色木牌,王弘海扛着带进来的被子和食物,朝着外面大步走去。

他不是张扬的性子,哪怕年纪轻轻就以解元的身份到京赴考,但仍然保持着谦逊的作风。

“这人是谁?真的好年轻啊!”

在举人圈子里,年仅二十岁的王弘海显得很扎眼,难免引起一些人的好奇。

“他是广东新科解元!”

有人当即认出他的身份,却是令到旁人更是惊叹不已。

“解元郎?不过是舞弊得来的!我可是听说了,广东去年的乡试案还没完,这会试的榜单张帖,一切自见分晓。”

文人相轻,大抵如此。很多举人自认“光明磊落”,对着王弘海这位满身臭泥的解元郎充满了鄙视。

王弘海充耳不闻,眼睛盯着徐徐打开的贡院大门,看到了一团白光落了进来。

此时此刻,他的眼睛充满着渴望,只希望这次能够取得佳绩,让这些污言通通消失掉,甚至让恩师获得一个慧眼识英才的好名声。

第972章 府衙下的暗流

会试考试结束,只是离张榜还需要一个旬日,这段时间却是士子最煎熬的日子。

能够走到这一步,且还选择争夺进士功名的举人,必定都是真才实学之人。彼此间的差距不会差得太离谱,除了一些真正的天纵奇才,谁高中都符合情理。

实质上,纵使是那些天纵奇才,同样免不得担忧。会试成绩的高与低,直接关联到殿试的排名,关系到他们入仕后的天花板。若仅是上榜,那几乎跟二甲进士无缘,更别说要成为一名翰林官了。

亦是如此,考完试的士子们都显得忧心忡忡,很多人干脆跑到青楼借酒消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