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相 第532章

作者:余人

反观是她们,虽然很多都捞得二品诰命夫人,但却已经风光不了太久了。

亦是如此,哪怕是自视甚高的郭夫人都不敢再轻视吴秋雨,隐隐还有着拉拢的意思。

“郭姨,你谬赞了!”吴秋雨浅浅一笑,显得谦虚地回应道。

她原本是随父亲喜欢安静的性子,但人都难免有些虚荣心。这个林夫人的身份在京城已然是有头有脸,更是成为诸多诰命夫人所羡慕的对象,倒让她愿意进行各种应酬活动。

“郭夫人,你莫要说笑了!若愚真是文魁星君下凡,他以后要是欺负我家秋雨,我还真不敢训他了咧!”吴夫人是个开朗的性子,当即打趣地道。

赵夫人等心知是过来陪衬的,亦是很配合地掩嘴而笑,令到这里的气氛显得很是轻松愉快。

正是这时,一个绿衣丫环从外面轻步走来,在吴秋雨的耳边低咕了一句。

郭夫人是一个八卦的性子,猜测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便是进行试探道:“林夫人,发生什么事了?不会是证实老身方才所言非虚吧?”

“郭姨,您又笑话我了!”吴秋雨露出小女人态埋怨了一句,又是满足郭夫人的好奇心答道:“郭姨,是我相公到了!”说着,从座位站起来对众人施礼道:“娘亲,郭姨,诸位夫人,奴家先失陪一下!”

郭夫人得知林晧然到了这里,虽然不清楚林晧然是从严府过来的,但自然不用拉着吴秋雨不放,而是显得宽容地让吴秋雨离开。

只是看着吴秋雨离开,郭夫人等人都流露着羡慕的目光。

林晧然进到吴府,径直朝着后花园而去,直接到了那个凉亭上。对于严府的无功而返,令到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沮丧。

“相公,你没事吧?”

吴秋雨来到凉亭中,看着林晧然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好,当即显得很关切地询问道。

林晧然抬眼望向妻子,显得有气无力地说道:“先给为夫一杯茶参吧!”

吴秋雨极少看到过相公如此垂头丧气,当即便应了一句,急急吩咐随行的丫环前去泡参茶,目光显得担忧地望向了林晧然。

林晧然倒没有隐瞒,对着吴秋雨直接说道:“严嵩跟徐阶应该是形成默契了,我们这边恐怕要有些麻烦,你……让为夫静一静!”

吴秋雨很是喜欢林晧然这一点,有事不跟父亲那般喜欢藏着,而是会直接对她说。她心知事情确实非比寻常,当即便是应了一声,待丫环将参茶送过来,她将参茶放到桌面便留着林晧然独处。

林晧然喝着参茶,但跟平日上衙困乏有所不同,这一次却是身心疲惫。虽然半杯参茶下肚,但整个人还是感到几分颓废。

原本想将京城的水彻底搅浑,让严徐两党斗起来,而他这边好做收渔翁之利。找到合适的时机,他这边将吴山送进内阁,甚至是助吴山谋取首辅之位。

只是一切的一切,都是自诩聪明的他异想天开。严嵩和徐阶那两只老狐狸根本不打算相互厮杀,而是已经达成默契,打算和平地交接权力棒。

自谬貌若潘安、智过诸葛的他,被现实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他所谓的运筹帷幄,结果却无功而返,事情已然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若是徐阶坐稳相位,那他跟岳父恐怕是首当其冲了。这个岳父虽然不怎么得宠,但偏偏是最正统的词臣,在当今官场更拥有最高的声望。

“哥,你怎么了?”

正是一筹莫展之时,身旁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林晧然听到这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抬眼看到突然出现的虎妞,当即显得疑惑地询问道:“虎妞,你怎么在这里?”

虎妞身穿着一套紧身装束,拥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还有着令人羡慕的好皮肤,个子似乎又高了一点,显得理所当然地脆声答道:“我刚好经过这附近,所以顺带进来看看!”

跟基本宅在城北的林晧然不同,自从她被容许骑马后,她却是整个北京城到处跑,最近还带着一帮小勋贵到城外打猎。

进来看看?

林晧然的嘴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他这半个儿子到岳父家都将自己当外人,她反倒将这里当成自己家里了。

虎妞在对面坐了下来,盯着林晧然的脸认真地询问道:“哥,你不开心吗?”

“已经写在脸上了!”林晧然并没有从打击中缓和过来,指着自己的脸显得有气无力地道。

“哥,我刚刚买了好东西,吃了保管你会开心起来!”虎妞显得自信满满的模样,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充满香气的东西摆放在桌面上道。

林晧然冷哼一声,鄙夷地望了她道:“你将你哥当什么了?吃货吗?”

第1203章 解忧

夕阳灿灿,将这一个雅致的后花园铺上一层金色。

“真香!”

林晧然坐在石桌前,那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正剥着一只烤得金黄的螃蟹,将一根蟹腿卸了下来,津津有味吸吮着蟹腿里面的肉,眼睛绽放着兴奋的光芒。

常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觉得这话并不全对,起码这烤螃蟹同样能解决忧愁。

虎妞有着一个好胃,亦有一口雪白整齐的好牙,将蟹腿咬得吱吱作响,利索地吃下剥出来的蟹肉,突然仰起那张白皙的脸蛋脆声地道:“哥,我跟你说哦!”

她的眼睫毛黑且弯长,像一个黑色的小刷子,细微地向上颤动,搭配着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显得很在灵性的模样。

林晧然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放在螃蟹上,头亦不抬一下,随口轻吐一个字道:“曰!”

“那个裕王这里,我觉得傻傻的!”虎妞用粉红的舌头将一点蟹壳吐到桌面上,忙里偷闲地指了指脑袋,显得一本正经地压低声音道。

林晧然轻蔑地睥了一眼,显得鄙夷地说道:“你才傻!”

“哥,是真的!”虎妞的注意力脱离手中的螃蟹,摆出一个不骗你的表情望着林晧然认真地说道:“今天我找李妃刚好遇到裕王,裕王听李妃说我们兄妹从小相依为命,他有些呆蠢地望着我,突然问我爹娘可安好,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答他了!”

林晧然跟裕王有过两次接触,知道裕王的脑子确实不灵光,遇事反应显得很迟钝,倒难怪虎妞会说裕王这个人傻傻的。

只是他深知裕王便是未来的帝君,当即进行坦护道:“人家是王爷,没准以后就是咱们皇上,脑子不需要这么聪明!”

“要是脑子不聪明的话,怎么能做皇上呀?”虎妞翻开一只螃蟹的肚子,顾不得上面肥美的蟹黄,显得疑惑地进行询问道。

林晧然羡慕地望了一眼虎妞那只螃蟹中的蟹黄,同时对付着手上的蟹腿,显得浑不以为然地答道:“谁说皇帝一定要聪明的?”

“要是不聪明的话,那怎么治理天下呀?”虎妞刚将蟹黄送到嘴边,闻言当即瞪着眼睛认真地发表看法道。

林晧然将剥好的蟹腿肉放进嘴,边咀嚼边是回答道:“你这样想就错了!真正的好皇帝就不能太过于聪明,否则聪明反被聪明误,会耽误大明江山的,治理天下应该交给你哥这样的能臣!”

“我不信!”虎妞蹙着眉头当即表明立场,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又是认真地询问道:“为什么皇上太聪明会耽误大明江山?”

“你将你的螃蟹给我吃,我就告诉你!”林晧然灵机一动,当即提出一项交易道。

虎妞看了看送到嘴边的螃蟹,显得很大方地递了过去。

林晧然先是吃了一口肥美的蟹黄,这才显得心满意足地道:“因为自诩聪明的皇帝都觉得自己是真命天子,为了显得跟历代皇帝更有能耐,往往都会做很多的事情,甚至要进行各种改革!”

“这样不好吗?”虎妞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头,显得疑惑地询问道。

林晧然缓缓地摇了摇头,当即侃侃而谈地道:“自谬聪明的皇帝往往妒忌心都很强,根本容不下真正的能臣,只是生于帝王家又注定他很难拥有治理这个国家的政治智慧。纵使他想要为百姓谋利,想要推行各种改革措施,那亦会是适得其反!”顿了顿,又是进行比喻道:“咱们大明就像是一个破碗,自以为是的皇上会抢过补碗匠的活,拉起袖管想要将这个碗补好,但结果……往往只会将这碗弄掉到地上!”

虎妞的眉头紧紧地蹙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林晧然打开了话匣子,将最后一口蟹黄放到嘴里,当即借机进行说教道:“你以后做事亦要多动动脑子,不能光想着一昧地蛮干,要透过事实看本质!”

“哎呀!哥,我什么时候蛮干了?”虎妞掏出手帕擦着手上的污渍,当即进行埋怨道。

林晧然打量着这个满脸不服气的小丫头,显得智珠在握地询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拦着不让你查陈员外家里失窃的案子吗?”

“不知道,但我相信画不是你偷的!”虎妞轻轻地摇了摇头,但对林晧然投出信任票道。

林晧然的嘴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发现这野丫头还真是谁都敢怀疑,调整好心情才揭露答案道:“那一副祖传名画其实是陈员外自己藏起来了,他应该是怕自家的宝贝被人掂记,所以自演自导一场失窃的戏!”

“哥,你是怎么知道的?”虎妞颇为意外,显得好奇地追问道。

林晧然满足地将蟹壳放下,很是理性地进行推论道:“因为陈员外回家得知祖传宝画丢了,竟然不怀疑家里出了家贼,并没有将家奴召集起来找画,反而第一时间赶到衙门进行报案。这头报完案,还马上到《顺天日报》刊登悬赏,搞得整个北京城人尽皆知!”顿了顿,又是接着高深莫测地说道:“我故意晒他两天,他竟然一次都没有来到府衙,这哪里像是一个真正丢画之人所为?”

虎妞作了一个思索状,亦是轻轻地点头道:“哥,听你这么说,那个陈员外确实有些古怪!那天我明明说要帮他找画,他却一再推迟,我原本以为他是不信我,看来他是怕我会查出他自己藏画的事!”

林晧然看着这个野丫头还有教导的价值,便是欣慰地说道:“你现在可以接手这个案子,好好查一查陈员外是不是自演自导!”

虎妞很喜欢做这一些事情,当即打了一个只有他们兄妹才能明白的“ok”手势。

正是这时,一个家丁匆匆而来,说是吴山回来了。

林晧然的眼睛闪过一抹喜色,在这里等的正是那位恩师兼岳父大人,指着堆积如山的蟹壳命令道:“你快收拾一下!”

“每次都是我!”虎妞当即发出抗议,但还是帮着哥哥匆匆消灭证据。

第1204章 最坏的打算

吴山在房间换过居家服,如同往常般前往后花院的凉亭喝茶。由于已经是夏季时分,故而离天黑还有段时间,此刻的天空是红霞满天。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林晧然一直在这里恭候,显得规规矩矩地施礼道。

吴山一如既往地敛着那张充满刚正的脸,对于林晧然出现在这里丝毫不意外,坐下之后抬起手淡淡地说道:“坐吧!”

既是师生,又是翁婿,且在官场拥有着一定地位的差距,令到二人已然有着明显的上下之分。

管家深知吴山的习惯,第一时间给这对翁婿送来了茶水。

林晧然对吴山一直保持着尊重,在对面的石凳坐下,脸上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色,便将今天到访严府的经过全都说了出来。

面子使然,他并没有将当时心中的震惊说出来,亦没有对事件进行添油加醋,只是很客观地将事情的经过进行叙述。

吴山喝着茶静静地听完,接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严阁老的岁数是太大了,实质他去年就已经想退下来。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特别是皇上都已经进行了表态,估计他确实是想要全身而退了。”

虽然严嵩和徐阶这么快达到合作亦是让他感到意外,但却没有过于震惊,毕竟很多事情都有了先兆,且二人合作亦符合他们两方的利益。

林晧然没想到吴山如此平静,当即担忧地提醒道:“岳父,现在没有严党帮我们这边消耗和牵制徐阶,徐阁老上台第一件事,恐怕是要针对我们了!”

“确实会如此!徐阁老很爱惜自己的名声,应该跟严阁老有所不同,会尽量争得文武百官的支持。我的声望确实过高,恐怕是不会被他所容!”吴山轻呷了一口茶,轻轻地点头道。

林晧然看着吴山清晰地看到这一点,悬着的心是放下来大半,当即认真地询问道:“岳父,那我们该怎么做呢?”

“先老真能让这天下大治,我告老还乡亦是可以的!”吴山将茶盏放下,一副很豁达的模样答道。

这些年朝堂的明争暗斗,他一直看在眼里,却是感到了疲惫。现在碌碌无为的严嵩父子被除,若是徐阶真能令这个朝堂焕然一新,那他倒甘愿成为一个政治争取中的牺牲品。

“那我怎么办呢?”林晧然的眼睛一瞪,却没想到这个岳父已经生起了这个心思,当即打起感情牌装着委屈地道。

虽然他早知道岳父不是那种贪婪权势的官员,但他现有跟着这位岳父绑在同一架战车上,一旦吴山去职,那他的处境肯定不会好到哪里。

别看徐阶对谁都一副亲切的面庞,但这种人做事更能阴狠。不说将来如何对付自家孙女,单是在毁堤淹田一案上,便已然能看到几分狠劲。

吴山睥了他一眼,显得有条不紊地分析道:“你是皇上御赐的文魁君,在广东做下如此的政绩,还有着剿灭倭寇的战功,且这些时日将顺天府治理的情况亦是大家有目共睹。你只要收一收你的野心,哪怕徐阁老再看不顺眼你,亦不可能逼你罢官,顶多将你外放督抚!”

林晧然的官阶已经摆在这里,且顺天府尹的地位历来比较特殊,若是朝廷对他进行外放的话,有且只能够是督抚。

“岳父大人,若是再被外放地方的话,那小婿的前程怎么办啊?”林晧然显得很不甘心,当即想要搏同情地哭诉道。

吴山一眼便看穿他的小伎俩,认真地说教道:“你就是野心太大了!以你现在的年纪,纵使外放地方担任督抚,只要再熬个五六年,纵使徐阁老还在任上,他亦得将你调回六部出任侍郎!”

如果以前的林晧然,徐阶还能进行无休止的打击,但现在的林晧然早已经羽翼丰满。纵使徐阶亦只要压得了一时,而压不了一世。

林晧然看着铁石心肠的岳父,嘴巴不由得泛起苦涩。

对于很多官员而言,这种官途已经是“平步青云”,但他却并不想再到地方任职,更别说到地方呆上整整五六年的时间。

封疆大吏听起来很好听,但在大明官场之里,跟犯人流放差不了太多。像胡宗宪在地方干得如此出色,为东南的安宁做出了如此丰功伟绩,结果却比不上“青词四相”的几篇青词文章。

在他的职业规划中,根本没有外放这一条。他无论如何都要留在京城,等到积攒足够的“三品资历”后,再往上爬一爬。

“我是说先老是一丘之貉,我是不会轻易认输的!”吴山不忍看到林晧然如此沮丧,当即进行宽慰道。

林晧然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岳父总算没有糊涂到底,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子中取出一份奏疏道:“岳父大人,今日我找严阁老原本想要商量这事的,但却找不着合适的时机,此事恐怕还得劳烦你来推动了。”

“这是什么东西?”吴山接过那一份奏疏,显得疑惑地道。

“小婿上次跟你商量过的盐政改革!”林晧然抬头望着吴山,显得认真地答道。

吴山原想要翻开那份奏疏,闻言便是停住了,显得疑惑望着林晧然道:“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推动最合适!”林晧然迎着吴山的目光,若有所指地答道。

吴山看着林晧然自信满满的模样,虽然不知道林晧然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点头应承了下来。

虽然这个女婿确实野心过重,但亦是一个真正做事的人。在外放广东期间,不仅让地方百姓得到了实惠,更让朝廷增加了财政收入。

现在他突然拿出这一个事情,恐怕又想要借这个事情搞什么动作,显然是不甘心被徐阶轻易外放地方。

实质上,他从翰林院一路熬过来,认认真真地学得一身治国之道,他又何尝不想展平生之所学,为国为民做一些实事呢?

第1205章 手谕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很快便在整个京城悄然传开,知道这一次是真的要变天了。

昔日门庭若市的严府仿佛一夜间败落,很多官员都不敢再凑到这里,而一些在这里摆摊营生的小吃铺亦是纷纷撤离。

陈洪来到门前,唏嘘地看着门前寂寥的一幕。

迎出来的管家严年看到东厂提督太监陈洪,虽然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将陈洪领到了严嵩所在的别院之中。

严嵩不再穿着那件华丽的蟒袍,而是穿着一件普通的蓝色道袍,银白的长发用一支木钗束起,那种充满老人斑的脸显得很是安详。

他正躺在院中的竹椅上,头上有树遮阴,身旁有一名侍女驱热,桌上泡着香茗,眉目间浮起一丝笑意,似乎正享受着这一份难得的悠闲生活。

得到站于旁边的严鸿提醒,严嵩便是眯着眼睛望向院门,对着走进来的陈洪用那沙哑的声音道:“陈公公,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