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鹰的荣耀 第95章

作者:匂宮出夢

他们重新把石阶尽头的铁盖子盖上了,不过这次他们没办法推动巨石又压上去,只是用野草、苔藓和卵石作为掩饰。

第二洞窟已经和第一洞窟相连,而且有了岩缝来进行空气对流,下一次来的时候应该就不会有窒息的风险了。

确定已经掩饰得差不多了以后,他们走回到了海滩边,而这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时分了。

夏奈尔的枪因为在发掘宝藏的时候已经坏掉了,所以被他们扔到了一个隐秘的角落里,艾格隆拿起自己的枪,在海滩上朝天放了一枪。

很快,船上又放下了一艘小艇,带着艾格隆和夏奈尔一起又回到了帆船上。

而这时候,路易已经在和船上的厨子为他们准备晚餐了。

果然,他们两个衣衫不整的模样并没有引起什么怀疑,大家只是相视一笑就不再追问,而艾格隆和夏奈尔换好了衣服之后,开始了晚餐。

他上岛时打死的山羊已经被带到了船上作为今晚的主餐,烤好的山羊在敷上了香料以后,那气味让只感到垂涎欲滴。

艾格隆大块的啃着烤羊腿,心里只感到畅快至极。

吃完了以后,他把自己的堂兄路易单独叫到了舱室内。

“陛下,您有什么要交代的吗?”路易问。

“路易,我仔细想了想,我们需要真正的专家来为我们服务。”艾格隆回答。

“什么专家?”路易一下子有些迷惑不解。

“可以和水手、走私商、抢劫犯、港口的销赃商人等等三教九流打交道的专家。”艾格隆回答,“想要实现我们的计划,我们首先得建立一个足够可靠的网络。”

“话是这么说……”路易点了点头,同意了艾格隆的看法,“那您知道哪儿有这样的专家吗?”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监狱里面肯定有。”艾格隆回答。

接着,他又看向了路易,“路易,接下来你帮我找找,看看沿海的监狱里面关押着的波拿巴分子里,有没有之前当过水手的,如果有,就重金把他们赎出来,让他来给我们效力——这种宝贵的人才,对我们现在非常有用,我希望你把它列为优先事项。”

艾格隆当然不会告诉路易,他限定这么多条件,就是刻意找到完美的借口,想要把眼下被关在伊芙堡海岛监狱里的爱德蒙-唐泰斯捞出来。

为什么?

当然不是出于自己抢夺了宝藏的缘故。

这份宝藏是已经绝嗣的斯帕达家族所有的,现在已经变成无主之物,那就是先到先得。

但同时,爱德蒙-唐泰斯这个人,却对他来说非常有用。

在《基督山伯爵》小说当中,这个人在发掘宝藏之后,仅凭一己之力,很快就建立了一个横跨地中海的犯罪网络,甚至还曾经到过远在天边的印度和清国。

这样一个人才,艾格隆自然想要揽入手中。

——而且,爱德蒙-唐泰斯是以参与拿破仑密谋的罪名被关进牢房里的,他天然就倾向于支持波拿巴家族。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一个了:爱德蒙-唐泰斯是否会轻易为他所用?

这一点艾格隆不太担心。

这个可怜人,还不到20岁时就被抓到了阴森恐怖的伊芙堡监狱,眼下已经坐牢12年,虽然跟着法利亚神父学到了很多知识,已经脱胎换骨,但是他此刻的心态,不可能完全摆脱那个水手小子的影子。

原著中那个无所不能、优雅又傲慢的基督山伯爵,是在逃出伊芙堡之后又过了十几年、通过无比的财富淬炼出来的黑暗君王。

现在的爱德蒙-唐泰斯绝对不是那个人。

他被困于绝望和痛苦当中,无力复仇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重见天日,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赐予他自由的人,绝对会得到他的感激。

况且还是拿破仑的继承者……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问题——爱德蒙-唐泰斯会不会认为宝藏有自己一份?

这个问题,到时候自然也有办法解决,毕竟爱德蒙-唐泰斯确实是一个恩义分明的人,他也并不真正在意金钱,终究还是能够笼络。

况且,只要自己的大业成功,赐给他一份巨额资金还叫事吗?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的心里就充满了笃定。

是的,他可以做到。

“我会去做的。”路易点了点头,不过接着他又有些迟疑,“不过,这需要一些资金,而我最近手头已经很紧张了……”

“给你。”艾格隆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块宝石,递给了路易。“这么多活动资金应该够用了。”

“这好像不是我母亲的珍藏……”路易接过宝石之后看了看。

“我逃出奥地利之前,和一位贵夫人很熟……她在我临走之前,送给了我不少东西。”艾格隆回答。

他故意以这个作为借口,对自己拥有这些财物进行合理化,但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前好像又浮现出了苏菲的身影,那张颓然跪倒在地板上痛苦的脸。他的心也随之纠紧了。

就在两个人分别时,她曾经送给自己一个吊坠,此刻也正被他贴身戴着。

他毫不怀疑,如果苏菲当时身上真的带着这些宝石,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送给自己的。

可惜……自己只能送给她一个那么仓促又痛苦的告别。

他这么解释之后,路易的疑惑顿时就被打消了,因为他知道那位夫人给得起这些贵重玩意儿。

“那位贵妇人,是不是叫苏菲?”他随口问。

艾格隆的视线顿时就变得凌厉了起来,一瞬间犹如蓄势待发的猎豹。

这视线顿时让路易有些慌乱,“我在剧院看到过你们,当时我不认识,但是后来我临时做了记者,探访了一下总算还是认出来了……”

“然后呢?”艾格隆反问,“知道我的秘密让你很开心吗?”

“没有,我就是有点好奇而已,没别的恶意。”路易立刻挺直了腰,“放心吧,这事儿我没跟其他任何人说。”

接着,他又眨了眨眼睛,“陛下,您是真的太有能耐了,明明比我小好几岁就做成了这事儿……那位夫人来头可是非同小可,老实说您的父亲一定会为之欣慰的……”

他想要开玩笑来缓解尴尬的气氛,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努力失败了,在艾格隆视线的逼视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能低下了头。

“好吧,陛下,对不起,我不该多管闲事的……”

“够了,不要再谈这些事了。”艾格隆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以后再也不想听到你拿她开玩笑,请记住。”

“是。”路易连忙点了点头,“您放心吧,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不过他心里也在嘀咕,这种风流韵事奥地利人那边肯定也有不少人知道吧,难道这位陛下还能把所有人都禁言不成?

“那么,你现在另外还有一项新任务了——”在他腹诽的时候,艾格隆突然开口了,“你在执行现在任务的时候,有空的时候替我打听下她的近况,然后回来告诉我。好了,你出去吧。”

“是,陛下。”路易如蒙大赦,再也不敢开玩笑,连忙离开了。  

23,开恩

可怜虫。

任何一个看到如今的爱德蒙-唐泰斯的人,都可以轻易地为他找到这个形容词。

明明才刚刚30岁出头,但是他看上去比实际苍老许多。

这个已经在暗无天日的伊芙堡监狱里坐牢十二年的人,因为多年幽居牢房,皮肤变得犹如死者一般苍白,他的脸上也出现了因为烦恼和营养不良所带来的皱纹,他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悲苦,仿佛在质问万能的上帝为什么要赐予一个无辜者如此可怕的命运。

在狱卒们看来,来到这座监狱的人,基本都要坐牢终身。所以爱德蒙-唐泰斯不光在这里挥霍了自己的青年时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还会在这里浪费掉自己的中年和老年时代,最后默默无闻地成为这座牢狱吞没,被所有人遗忘,成为岛上又一缕不知名的冤魂。

他到底是为什么被关进来的?

尽管理论上在监狱里不能谈论犯人的事情,但伊芙堡监狱没有真正的秘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可怜的小伙子是因为参与了拿破仑皇帝复辟的阴谋所以被灌进来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危险政治犯。

话是这么说,但是狱卒们对这个小伙子也并没有多少厌恶感,毕竟拿破仑皇帝的威名直到今天还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在皇帝落魄的时候,爱德蒙-唐泰斯对拿破仑皇帝的忠诚反而让他们心生敬意,认为他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如果皇帝当年复辟成功了,没准儿今天坐在他那个房间里的就是把他送进来的人呢!”一次,狱卒们在私下聊天的时候开了个玩笑。

当然,即使如此,这座监狱还是以惯常的冷漠和严酷来对待爱德蒙-唐泰斯,绝不会对可怜的年轻人宽容半分。

他们是被官僚机器和****所豢养、所驯化出来的螺丝钉,他们心心念念的只是执行上头的命令,确保里面的犯人绝对不能再见天日危害社会,顺便为自己拿到足够的薪俸。

至于把谁关进来、哪个犯人是否无辜,他们是从来都不关心的。

只要政府说他有罪,那他就必定有罪。

如果政府希望他被关押到死,那么他就必须被关押到死。

这就是伊芙堡上空不容触犯的天条、也是它存在于世的唯一理由。

就在这天傍晚,伊芙堡的狱卒们进行晚餐后的惯例巡视,狱卒们在各处牢房门口转了一圈,关押爱德蒙-唐泰斯的牢房自然也在其中。

巡视过来的狱卒,在门口看到爱德蒙-唐泰斯正如往常一样,呆呆地坐在床边发呆,于是满意地离开了。

虽然刚刚进来的时候因为不适应伊芙堡所以大吵大闹了一番,但是过了几年之后,这个小伙子看上去已经认命了,每天就是在吃饭、睡觉、祈祷和发呆当中循环往复,几乎从来不闹事——如果每个犯人都像他那样懂事,那他们的工作就轻松多了。

狱卒当然无法看到,他干瘦的身躯当中蕴含的力量,以及那深藏于骨髓当中的悲悯与不屈。

在狱卒离开之后,爱德蒙-唐泰斯的眼神渐渐地从麻木不仁而变得灵动了起来,他的眼睛也开始炯炯有神,燃烧出渴望自由和复仇的火光。

如果这时候再有人能够看到这眼神的话,他一定会发出惊呼——

吓!这个人一定会想尽办法越狱的。

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数不清的人死于非命,或者不得不承受失去自由、被人奴役的痛苦,所有的这些痛苦,这个可怜人都已经品尝了个够。

但是他还没有服从命运的折磨,他非要反抗不可。

他要洗雪自己莫名横遭的冤屈和痛苦,讨还自己自己失去十几年自由、失去人生最美好的宝贵年华、失去未婚妻的血债。

自从在神父帮助下猜透了自己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境地以后,他的心里就燃烧着一股烈火,每一年时间的流逝,非但没有能够浇灭这股火焰,反而让它越烧越旺。

十年,十一年,十二年……他付出的东西越来越多,他需要讨回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多,他必须重获自由,而一旦获得自由,他就要让这股火焰烧尽他的仇敌们,一个不剩,一点不留。

仿佛在呼应他内心中复仇的咆哮一样,就在这时候,他的床下出现了轻微的响声。

他犹如猎豹一样站了起来,冲到了门口,先是确认了狱卒真的已经离开,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床边,拉开了自己的床,然后搬开了一块石头。

接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钻入到了狭小的洞口当中,然后直接向着斜下方滑了下去。

很快,他就滑入到了另外一间地牢当中。

而这时候,这间地牢的“住客”早已经在等候他了。

虽然这位犯人是狱卒们口中的“老疯子神父”,但是此刻,他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迷乱和麻木,只有慈爱的笑容。

这位神父不久之前因为发病而瘫痪了半身,右手右脚都已经无法行动,但是他却没有任何气馁,而是平静地接受了命运的裁决。

他瘦小干枯的身躯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灾难,这些灾难锤炼了他的心灵,让他的意志变得极度坚强,不再害怕任何新的灾难。

因为命运的偶然,他在打通逃亡的地道时,意外选错了方向,结果碰到了他的狱友爱德蒙-唐泰斯,虽然一开始非常失望懊恼,但是很快他发现,这是上帝对他多灾多难的这一生最好的补偿。

也许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但是他坚信,面前这个年轻的孩子将会做到一切,而他将赐予这个孩子改变命运的关键钥匙。

在这长达数年的,他对这个孩子倾囊以授,把自己的学识、各种语言、科学常识以及在上流社会相处时的微妙风度,都悉心教导给了这位弟子,而就在最近,他把他内心当中埋藏到最深处的秘密——一个巨大的宝藏,也告诉给了这个孩子。

“我的孩子。”他抬起还能行动的左手,轻轻地把爱德蒙-唐泰斯拉到了他的身边,“我们的时间有限,你快点背诵给我听。”

爱德蒙-唐泰斯看着神父,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开口背诵了起来。

“今日为一四九八年四月二十五日,吾受教皇圣下亚历山大六世之邀,应召赴宴,——恐彼或不满于吾捐衔所献之款,而望成为吾之继承人……

……仅须打开鸟东小港右手第二十块岩——石,即可获得。此窟共有洞口二处;宝藏系在第二洞口最——深之一角;此项宝藏吾全部遗赠与吾之惟一继承人。”

就在法利亚神父注视之下,爱德蒙-唐泰斯又一次把神父给自己的两页纸上的内容全文背诵。

自从他们见面以来,他们都在谋求越狱,并且为此付出了巨大的辛苦。

可是在神父上次发病之后,他唯恐自己活不到越狱的那一天,因此他将自己珍藏的宝藏秘密都告诉给了爱德蒙-唐泰斯,希望万一自己不幸死在伊芙堡的话,逃出生天的孩子依旧能够得到巨额的馈赠。

虽说爱德蒙-唐泰斯最初有些将信将疑,但是在神父的要求之下,他还是逐字背诵了纸上的每一个字。

可是对神父要求他独自去挖掘宝藏的想法,爱德蒙-唐泰斯却非常抵触——对爱德蒙-唐泰斯来说,神父就像是他的父亲一样,他完全想象不到自己抛开他的后果。

他只能祈祷上帝能够稍稍开恩一次,不要再折磨两个可怜人。

在爱德蒙-唐泰斯全文背诵了以后,法利亚神父显得更加轻松了许多,他开始和年轻人闲谈,一会儿用意大利语,一会儿用法语,以此来锻炼他的风度和修养。

两个人闲谈到半夜,终于才停了下来。

接着,法利亚神父用无比欣赏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孩子”。

“唉,只可惜拿破仑的事业失败了,不然你现在真能给他当个贤臣。”片刻之后,他轻叹了口气,“你的风度非让他封你当个贵族不可!”

“皇帝……”爱德蒙-唐泰斯沉默了,片刻之后他重新开口,“希望他能够安息。”

虽然在滑铁卢战役之前,爱德蒙-唐泰斯就被投入到了伊芙堡监狱里,过上了与世隔绝的日子,但是十几年来通过狱卒偶然的只言片语,他们还是已经知道了拿破仑皇帝复辟的结果到底如何,也知道了他客死孤岛的最终命运。

爱德蒙-唐泰斯,一个年纪轻轻的水手,就因为登上了厄尔巴岛送了一封信,就成为了拿破仑帝国可悲的殉葬品,得到了一个和拿破仑本人差不多的结局,命运的捉弄就是如此残酷无情。

但是,拿破仑的悲惨让他成为了一个伟大的悲剧英雄,没有减损他的光环,又有谁会记得伊芙堡阴森潮湿的地牢当中,那个年纪轻轻就注定被人遗忘的牺牲者?

就在两个人因为各怀心事而沉默的时候,一股水手本能的恐惧感,让爱德蒙-唐泰斯的心顿时揪紧了。

他能够感觉到,危险的风暴正在向他们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