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朱元璋,孙儿朱允熥重启大明 第6章

作者:寡欢太叔

在临要走时,徐允恭拦住朱允熥,“殿下,您若是还得空更衣,那便不该再去坤宁宫。”

朱允熥停下来,投去沉重的目光,“是我疏忽了。”

宫中的灯火一个接着一个亮起,本坐在奉天殿内的朱元璋,慢慢的抬起头。沧桑的眼睛,不由得微微一怔,缓缓的眯起,露出一抹危险的弧度。

“大狗,出去瞧瞧,咋回事。”

大狗,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只是一直以来,朱元璋叫惯了这个名字。久而久之,也就都不记得他原本的名字了。

直到这时,玉儿先头派来的人,才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陛下,娘娘身有不适。”

朱元璋有些呆滞,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你们这些狗东西,平日里伺候人不尽心。出了这档子事,跑来奉天殿,两条腿也和王八一样。”

几个人抬来龙辇,朱元璋看了一眼,脱去外面的袍子扔给大狗,撸起袖子和裤腿,径直往坤宁宫跑。

宫院门口,朱元璋沉着声,“传太医了吗?”

徐允恭正在门口守着,“太医院的几位太医,都已经到了,正给娘娘号脉呢。”

朱元璋放慢脚步,面露诧异。

坤宁宫里的烛光,透过门窗。里面人影攒动,使得朱元璋心头一沉。

外头后来的太医们,拎着药箱,在门口纷纷跪下行礼,“臣...”

朱元璋怒道,声音急而轻,“跪个你娘,快进去。咱妹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太医院都别想活着。”

站在门口,朱元璋看到的是朱允熥正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把湿毛巾放在马皇后的额头上。

朱允熥站在小凳子上,贴在马皇后耳边,两只小手轻轻的按压。

“皇祖母,您放宽心,孙儿在这儿呢。刚刚太医说了,您啊,就是天热,心里头有急火,静养几天,便无碍了。”说着,朱允熥把手伸进铜盆,半拧毛巾,在马皇后的脸颊擦拭。

太医端来药碗,“殿下,娘娘该用药了。”

朱允熥点点头。接过药碗,用汤匙舀上勺,再吹一吹,自己先喝上一口。

一股酸苦在口中弥漫开,朱允熥紧闭双眼,倒吸一口凉气。这药的滋味,不比上辈子喝的毒药好多少。

再吹一吹,有玉儿服起马皇后。汤匙送到嘴边,马皇后费力的睁开眼睛,宠溺的看一眼朱允熥,再看看周围的太医们,轻轻摇头。

“先放这儿吧,祖母不喝。”

朱允熥放下碗,跪在马皇后床前,“皇祖母,您和皇爷爷是孙儿的天。孙儿盼着您和皇爷爷,长命百岁。孙儿知道您心中所想,只是您也想一想父亲,想一想孙儿。”

还在门口的徐允恭小声解释着,“宫中灯烛刚起,小殿下就跑来坤宁宫。急传太医,又下令戒严深宫。”

马皇后依旧摇头,自己的身子,自己很清楚。

但朱允熥直到,马皇后的病,更多的是心病。就是一时无法接受,长孙的死。心中积怨,以致染病。

“你要死就死吧,等你死了,老子马上就再立皇后,一气儿立仨。”

朱元璋快步走进来,脸上挂着一丝狠意。脸上恶狠狠,目光却是透着哀求与无奈。

朱允熥看到徐允恭,明白几分。一身中衣,直接跪下,“孙儿给皇爷爷请罪。”

“你有何罪?”朱元璋能够猜出几分,沉声去问。

“按《皇明祖训》:未得旨意,深宫不得戒严,外男不得进后宫。只是,祖母病重,孙儿心中焦急,不得已先去请了太医。然祖训即是旨意,孙儿抗旨不尊,请皇爷爷责罚!”

徐允恭也跪在地上,“臣未得旨意,擅动太子亲卫,这是死罪!臣请皇爷下旨定罪!”

朱元璋直勾勾的盯着只有四岁的孙子,穿着中衣,仓促之间还没来得及换。

四岁的孩子,正是贪玩的时候,自己心疼孙子,还没给他们找师傅。可这个孩子,却能知道《皇明祖训》,也能懂得变通。

在朱元璋的心里,一大家子都好好的,这可比那狗屁祖训有用的多。

“起来吧,这是家事,罚或不罚,该是你祖母说了算。咱管天下事,你祖母管咱家事。”

半晌功夫,吕氏才带着朱允炆匆忙跑进来。

两人虽面色匆忙,却穿着整齐。在他们看来,时时刻刻,都不能坏了规矩。见马皇后,更不能随随便便。

“臣妾给陛下、娘娘请安。”吕氏行一个万福,眼睛却盯着朱允熥。

朱允熥也看着吕氏和朱允炆,面无表情,心中冷笑:即使再慢,在皇爷爷来之前,你们就该到。慢这一次,你们就会一直慢下去。

朱元璋看一眼穿着中衣的朱允熥,再看一眼穿着龙纹常服的朱允炆。

语气平淡却如冰,“起来吧,允炆也去看看祖母。往后,这深更半夜的,倒也不用跑来了,还得换衣裳。”

吕氏犹如掉进了冰窟窿,她知道事情很急,却又不敢不守规矩。

但她此刻才明白,穿着得体是规矩,全身亵衣也可以是规矩。

第九章 两个孙儿

原本在奉天殿议事的大臣们,并没有散去。皇帝的突然离开,大臣们皆不敢言语,心里却是沉重的很。

打头的韩国公李善长,摸着自己的胡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外头。

“公爷。”礼部尚书高信趁着间隙走过来,“公爷,凤阳地动一事,皇上没有追究,多亏有您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同僚们皆言,您是朝廷的柱石。这朝廷上,离了谁都行,就是不能离了您。”

李善长转过头,轻轻挑起眼皮,又迅速垂下。他并没有在朱元璋面前,替高信有过什么美言。

这哪是道谢,这分明是讽刺。

“高大人言重了,这是老夫的分内之事。皇上的旨意,命老夫主管礼、户二部。那高大人的事,便是老夫自己的事。”

皇上让我管着礼部和户部,你这个礼部尚书,也在我所辖之内。

李善长嘴角放平,眉头微微皱起。自从刘基死后,浙党是一天好日子没给过他。

外头灯火闪过,李善长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一众官员,在门口等着朱元璋。

“李善长、徐达留下,其他人散了吧。再传旨,明日停朝一天,外臣咱都不见。各部的事情,李善长你都给料理好。”朱元璋从外头进来,手指着李善长,“不准徇私!”

这是说给李善长听的,也是说给别人听的。

龙榻上,朱元璋盘腿坐下,黄狗儿沏来一壶茶,分别倒了三杯。

徐达笑着接过,而李善长却是摸着胡子,闭着眼睛,对黄狗儿视而不见。

黄狗儿苦笑,自知身份低贱,根本不敢抱怨,只得放在几子上,“老国公,您用茶。”

“咱妹子病了,太医去瞧,也没瞧出个什么名堂来。但依咱看,大孙没了,咱妹子心里头念得紧。这是心病,得用心药医。”

眼前的两个人,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因此朱元璋也没什么隐瞒的。

听了朱元璋的话,李善长心里咯噔一下:皇后病了,这是心病,得用心药医。得心病,是因为孙子,医心病,也得是孙子。

自然而然的,李善长想到了朱允炆、朱允熥。

见两人都不说话,朱元璋冷笑着问道,“李善长,你脑子够用。当年刘基都说你,大明朝半个天下都在你脑子里装着。咱问你,皇后的病,该如何。”

李善长满头的冷汗,“皇爷,臣不懂医术,实在是有心无力。”

“那咱问你,咱那两个孙子如何。”朱元璋继续沉声问道。

“二殿下聪敏好学,知书达理,宽容仁厚,有太子幼时之风。三殿下,机警过人,伦孝胜天,性情纯真,有太子年长之效。”

“哼!”朱元璋拍了一下桌子,“那咱大孙呢,该和太子啥时候一个样。”

李善长咽了一口唾沫,“长殿下,有长兄之德,又有为子之行。亲善师长,和睦兄弟,内柔外刚,心存天下万民。皇爷,长殿下这是和您一个样啊。”

一旁的徐达,憋着笑,一本正经。

朱元璋睁大眼睛,“嘿,好话都让你说了!徐达,咱真后悔打陈友谅时候,没让他跟着咱上船。就他这嘴皮子,顶的上咱几万将士。”

说完,朱元璋目光变得深沉,右手不自觉的握紧茶杯,“今晚,咱去奉天殿时。你猜,咱看到啥了。”

徐达是武人,当他看到满墙的灯时,就能猜出几分了。

在奉天殿的朱元璋不知情,皇后病着,太子、太子妃又远在凤阳。而内宫戒严,就只能是那两个孙子的意思。

二殿下朱允炆素来稳重,不会做这种违背祖训的事。

那剩下来的,就只有三殿下朱允熥了。

李善长斜眼去看徐达,对方阴晴不变的表情。李善长的心里,突然有些忐忑。

“臣愚昧,还请皇爷您明示。”

朱元璋长叹一口气,“咱看到,允熥穿着睡服,跪在皇后的床前,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陪她说话,替她尝药,寸步不离。在此之前,他还下令内宫戒严,不得生乱。”

渐渐的。朱元璋的眼神,变得柔和许多,“这让咱想起来,咱病的时候,太子也是这样伺候咱的,有条不紊。”

李善长起身行礼,“皇爷,三殿下纯孝至此。实乃大明之幸,皇爷之幸。”

朱元璋犹豫片刻,沉吟道,“若是本心,咱心里头也能好受许多。咱就是怕,这是太子妃教的。为母育儿,却也不错。咱怕的,是常氏和吕氏在争...”

至于争什么,李善长和徐达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长殿下新去,也留下了众多的问题。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太孙之位。无论朱标再有没有子嗣,只要朱允炆、朱允熥不死,他俩一个庶长子,一个嫡子,储君之位只会是他俩其中一人。

徐达慢慢站起来,心里头还在想着,朱允熥送徐家玉簪子的事。

“皇爷,孝伦本是天性。三殿下自小在皇后身边,日夜不离,耳濡目染。纯孝至此,臣反而觉得,这正是三殿下‘性本善’之体现。”

对于这个回答,朱元璋似乎很满意,“倒是吕氏这个妇人,居心叵测。”

说到这儿,朱元璋背着手站起来走动,“咱心里头,是更喜允炆的。李善长说的不错,这孩子好学,又知书达理。”

“这大明朝,咱都给他打下来了,条条框框啥的,咱也给定好了。日后,不要他出去打仗,安安稳稳做个守成之君,那就成了。”

“只是,今晚咱看到允炆穿的整整齐齐的,这哪像是心疼他皇祖母的样子,还有空穿衣服哩。咱这心里头,就寒了半截。”

“倒是允熥,小心伺候着。平日里虽贪玩,今日单单这份孝,却也和太子相近。”

李善长沉默不语,他知道,朱元璋的这份更喜欢,并不是要立朱允炆。

相对来说,朱允炆更加沉稳。朱元璋只是希望,大明皇储沉稳得当,不需要他们去做什么开疆拓土。

对于立皇储的事,李善长和徐达都不敢多说什么。

两个皇孙,一个四岁,一个五岁。谁又能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样。

“皇爷,两位殿下都是德行兼备,若是请个师傅,良循善诱,这不更好。”徐达不敢明说,只得岔开话题。

朱元璋拍手道,“好话!两人也是够年纪了,也该请个师傅了。”

李善长赶紧过来,“皇爷,礼部尚书高信,曾在国子监为官,后又跟着宋濂教太子。让他来教两位殿下,十分合适。”

“再议吧。”朱元璋轻轻的笑着,他可是刚刚才让李善长不得徇私。

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这个李善长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从奉天殿退下来,往坤宁宫走,朱元璋揉着太阳穴。正走着时,院子中间,可以看到一个人影,跪在那里。

“那是谁。”黑夜之中,朱元璋看不太清。

黄狗儿支起灯笼,小声回答,“回皇爷,这是二殿下。殿下知道娘娘病了,跪在这里,为娘娘祈福呢!”

朱元璋大怒,“人病了,不去求医,反倒是在这儿去求天地。敬天畏地,哪儿是用在这里的。”

黄狗儿连忙去把朱允炆扶起来,搀扶着往屋里走。

而另一边的朱允熥,还在扇着竹扇,用毛巾拭去额头的汗水。已经是子时,即便哈欠连天,朱允熥仍不离去。

朱元璋推开门,静静的看着兄弟俩,“去睡吧,这儿交给下人们。”

朱允炆抹着眼睛,“孙儿想陪祖母至天明。”

只有朱允熥,答应一声,就转身离开。说话的是祖父,却也是皇帝。皇帝的话,那就是圣旨。

前番抗旨,那是迫不得已,情有可原。

此次抗旨,就是大逆不道,愚孝抗天。

第十章 这是咱孙子

翌日清晨,趁着早凉,朱元璋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坐下时,朱元璋还顺手去拽一下,想要把屁股底下的石凳拉的近些,却几次都是抓了个空。

“这心里头,没着没落的。”朱元璋叹气,就这么直愣愣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