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中萝蜜欧
“你拥有亚尔曼男爵的物品,大概是你在登船之前就将那位尊敬的先生杀害了。”
“至于史丹尼先生,可能是你用股权交易的事情约他见面,然后悄悄替换了他的药瓶,来完成你罪恶的计划。”
查理的连击令奥狄斯说不出话。
在听到查理的推理之后,众人一阵赞叹,之后就如同等待着被告席上的杀人犯被宣判死刑般看着辩解的奥狄斯。但他的说辞并没有打动任何人,就好像十九世纪的囚车经过大道,被所有人唾弃,成为一个出气口,仿佛现场只有奥狄斯一个人不够清醒。
“你说的这些没有意义,奥狄斯先生。你拿不出来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而所有的状况都指向你一个人!你理解了吗,先生。”
麦金下令将奥狄斯押解,整件案件就此盖棺定论。
温妮特听了奥狄斯的自白,他是一个举着自由摄影名头到处盗窃、诈骗的老手,说他是受人委托扮演奥狄斯。
一位不值得同情的犯罪者。
温妮特不做声色,她目睹奥狄斯被警局收押。
“和你预料的一样吗?”雪莉说,“还是说,那个侦探的推理水平在你之上?”
“推理……嗯,我不太会那样的东西。不过,面前的这个奥狄斯,应该不具备执行侦探所说过程的心态,犯罪的动机也是个问题。单纯为了钱,很难相信他能办到那种事。”
“你的意思是,凶手另有其人吗?”
雪莉问完后又低声说:“不过现在,案子已经‘真相大白’了。即使你为他说话,人们也只会认为你是个富有同情心的女人,除非你掌握指认真正凶手的证据。可看起来,你并没有那样的意愿。顺便说一下,若是真的像侦探所说的,奥狄斯的执行时间未免太紧凑了。”
“虽然最开始的尸体,身首间的断面很整齐。但是藏在盔甲里的人头不是。上面有许多不齐整的创面,就好像是死后才特地用来泄愤似的。”
不止如此,脸也有一部分像是撞击在石头、金属上面,看上去血肉模糊,就像经过拷打的罪犯一般。
“感谢你,麦金警官和查理先生,”爱德华见奥狄斯被压下去,他终于舒心一笑,这样一来有关这趟旅行的问题也解决了。“我想请您帮忙把他们的尸身送回美国,再整理下遗容,好让让他们的亲人不是太过于悲伤。”
爱德华低着头写了张支票,又拿出他的名片,“这是委托费,两位。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到我们意大利的分公司,我会叫人接待的。”
“好的,没问题,先生。”查理恭敬地回答。
在将查理押解后,警察们开始收队,乘着直升机离开。现场的所有人终于开始深吸气,爱德华站在讲台上,发表了一场真诚而充满歉意的演说,并拿出他的珍藏的名酒和宾客们分享。
以为事情告一段落,电影研究社的人员也聚集在一起,举起酒杯。
“虽然我很想要听听你的推论,不过你实际上没有将凶手绳之以法的意思?”
雪莉觉得,像这样凶恶的杀人犯,还是关在监狱里比较好。
不过,她并不相信什么绝对正义,即使结果走向一个错误,也与她无关。
强烈的正义感,只有心有余力的家伙才能发挥,与自己半点都不般配。
至于温妮特没有为奥狄斯翻案这件事……
大概是想私底下和对方见一面吧。
雪莉想,病态的家伙总是会互相吸引,自己又何尝不是?
她对自己有信心,有信心让温妮特不会感觉到厌倦。
……
傍晚,船只再次呈现出安静的状况。
前脚发生如此恶性的事件,爱德华自然没有举行宴会,但开放了休闲室以外的娱乐设施。
电影研究社的成员,还有克莱德、索菲亚原本也想到那里喝一杯,不过,本着尽量不给主人添麻烦的心思,再加上池田知佳子的坚持,于是拍摄继续。
这次来到短片的下半段,主要的部分是一场追逐战。
保护女友而牺牲、假死的克莱德,暗中化身狩猎众人的猎手。人员在逃亡中出现矛盾,分散开来。
在温妮特的请求下,他们在船只的后弦拍摄,那附近并没有开放给乘客——为了安全问题。
由于是分段拍摄,温妮特和克莱德提前到后弦等待。
克莱德举着沉重的盔甲,不需要她的协助便轻松穿戴上,然后试着挥动短刃。
温妮特瞧见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对自己的猜想更加肯定,和胆小怕事的奥狄斯相较,她面前的克莱德极为镇定,即使在看到人头后,也迅速调整了状态,仿佛最开始就知道人头在什么地方一样。
温妮特往甲板上走了两步,海风吹散她蓬松的长发。她回过身,看到拉开面罩的克莱德,微微一笑。
“克莱德先生……还是说,我该称呼您为引发船上凶案的犯人先生?”
克莱德闻言,顿时一怔。
他不慌不乱,在他眼中,自己的计划没有疏漏,所有的过程都在按他的预想来执行。
克莱德张开双臂,他说道:“莫里亚蒂小姐,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既然你预设的‘凶手’已经被绳之以法,我们或许没有再虚与委蛇的必要。”
克莱德觉得温妮特正盯着他的双眼,仿佛无比确信这件事,并非一时无两的玩笑话。他摘掉头盔,凌乱的金色发丝搭在脸颊上,发出阴沉的笑,渐渐的,他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尽管不加掩饰,但他的笑声还是被风浪声遮盖,只留下夸张的颜艺。
温妮特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
该死的,怎么有种夜神月的既视感?
其他人做得到吗?.jgp
温妮特小姐顿时有些想笑,明明是件非常严肃的事情,但她就是忍不住。
噗!
“……”克莱德看到温妮特像是不屑的笑容,他的笑声渐渐停止,面色也渐渐冷了下来。
他居然被嘲笑了!
作为一个策划了一起精彩犯罪的凶恶犯人,他居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嘲笑了。
她该不会觉得神能够庇佑她不受伤害?
克莱德把端平手上的宽刃短剑,对准温妮特,厉声问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凶手其实是我的?”
在让这个女人永远闭上嘴之前,他忍不住想要搞清楚这件事,这就好像是自己完美的艺术出现了一丝瑕疵,他必须找到它的所在。
温妮特小姐咳咳一声,刚才实在是太失态了。作为一名优秀的牧师,即使在想笑的时候,也得说“你是对的”或者“你错了”。
热心去表扬其他人的成就和聪明才智,或者责备人的罪孽以及对圣经的无知的时候,就该如此。
温妮特做好表情管理,她说道:
“请原谅我的失态。至于知晓你是凶手这件事,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确定。当我看到用来装人头的那具盔甲携带的是宽刃短剑的时候,感觉到很奇怪。其他盔甲都是一些中世纪的装备剑,唯独你手上这把,现代工艺的感觉很强烈。于是我猜测,盔甲原本拿着的武器,是一把锋利的马刀。”
“哦?”
克莱德听了,欣喜地笑了出来。
没想到他在这种地方犯了一个低级错误,不过,这些盔甲的武器本身就没有规律可言,他也没机会仔细确认,所以才在替换上出了微妙的差错。
明明双目难以视物,却意外的观察力敏锐吗……
真是可惜……
克莱德:“你说说,为什么认为是马刀?”
“你的动作,”温妮特挥动手臂,模拟了一下,“我曾经见过他人使用相似冷兵器时的持握手法,以及挥砍动作,你在使用短刃的时候,恐怕是因为习惯吧,你的挥砍摆脱了不了刀刃的影子。能够锋锐地将人头砍下来,而且还不能是过于大型的兵器……这样一来,种类也被限制在一定范围内,而符合那些盔甲风格的,恐怕也只有马刀了。”
“使用马刀,一个初学者很难做到如此干脆利落的枭首。”
温妮特曾见过姬露希挥舞除了匕首之外的冷兵器,其中就有马刀,但那是常规之外的手段,姬露希并没有教导她。
克莱德听着温妮特的分析,鼓了鼓掌,发出一声复杂、遗憾的叹气声:“很精彩,请继续。”
“先生,我并非是一名侦探。在我看来,那位查理侦探的推断大多数没有错误,奥狄斯也没有说谎,是你扮演成亚尔曼男爵雇佣了他。而之所以没有人看到亚尔曼男爵的原因,是因为在其他人眼中你是克莱德,而在假的奥狄斯眼中是亚尔曼。”
“你之所以表露出和奥狄斯有仇怨、熟悉的样子,也是为了让奥狄斯按照你的剧本来排演。想必,你早在这之前,就和他叙述了真正的奥狄斯的人际关系,所以当他听到你的名字时,才会主动攀谈。”
克莱德深吸气,怔怔地望着温妮特。
这都给你料到了?
他诧异的发现,自己的伪装,似乎全部被眼前这个少女看穿了。如此敏锐的观察力、缜密的思绪,又如何会毫无准备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克莱德瞬时有些草木皆兵,他凝聚注意力,试图从海浪声与风声找出点奇怪的存在。又或者抬头、转头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人在,或者有哪个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察觉。
没有后手?克莱德疑惑,他面前的女人并不愚蠢。他像穷途末路的犯罪者般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很正确,莫里亚蒂小姐。我都要开始怀疑,你是否拥有小说里莫里亚蒂教授一样的才智,所以才能抽丝剥茧地找出我的整个犯罪计划。”他像棋逢对手般燃起激情演说,“是的,我就是一切始作俑者。不过,他们都该死,牧师小姐。就像你认为的那样,我们每个人都有罪,我也从未否认这点!史丹尼是个恶棍,他利用杜兰特股东身份,吸引其他人投资经营不顺的上市企业,致使许多并不富裕的家庭破产,并且利用这一点让年轻的无知女孩落入他的魔爪……他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是罪有应得。”
克莱德没有半点犯罪的忏悔,而是像找到了宣泄口,把自己比作了正义化身一般,整个人像在烈火中焚烧般癫狂。
他继续说着:“亚尔曼男爵,他更是个混账!他在非洲战场上当了逃兵,诱骗无知的村姑,后来回到他的城堡……他杀了自己的父亲,并伪装他父亲的样子,把遗产留给他自己!愚蠢的家伙们被他瞒了过去,但被我发现了。关于艾伯特,你不会想知道的……他打着神的名义做着令人作呕的事。”
“奥狄斯……哦,奥狄斯!我早就送他去了地狱!这艘船上的,不过是一个小偷,一个胆怯的杀人犯,幸运的是,他长得和奥狄斯几乎一模一样,因此,我才放过了他,让他到监狱里反思自己的罪过!”
温妮特小姐被他这一通输出震惊到了,干嘛这么激动?
她安安静静听完克莱德所有的动机,话语里无不隐含着一个意思……他们都该死,我是在为民除害。
她原本还觉得克莱德是个思想更加成熟的罪犯,但听完之后,她又不确定了。
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jpg
温妮特小姐表示:醒醒,你不是王子,也没有改变世界的力量,人生也没那么波澜壮阔!
呃,好像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艘船上的凶案好像已经足够惊天动地了。
温妮特小姐觉得自己在中二的方向上,和这位先生差距不小,她斟酌字句,思考该怎么和他进行交流。
克莱德重新看向温妮特,他终于板起脸。
他说了这么多,这个女人半点反应也没有,究竟是意识不到自己的处境,还是有恃无恐。
“既然你知道我是犯人,为什么还要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面前,甚至要激怒我?”
克莱德准备问最后一个问题。
总算是问了。
温妮特有股挤牙膏的感觉,和他交谈很令她疲倦,已经想要早点回到房间里摸摸雪莉了。
“先生,我没有激怒你的意思。”温妮特说道,“相反的,我想要聘请你做我的助手,我很欣赏你的能力。”
嗯,只有能力。
“……”克莱德被整无语了。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最后你这个像是要揭露谜底的名侦探居然要雇佣他这个杀人犯?
克莱德认为自己听错了,但身上冰冷的铠甲和海风都令他无比清醒。他仔细思考,为什么杜兰特集团的董事长继承人要任用他,铲除异己、为自己铺路?
他记得面前的女性自称是一位牧师,难道是要劝他从善,像听罪徒祷告喜极而泣的神父那样?
克莱德收起剑身,在这里杀了她,他就辨无可辩。如果是为了拆穿他,早在警察还在的时候,她就可以选择那样做了——提出那些疑点的话。
克莱德面露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先生。我认为你是一个合格的助手,在犯罪的角度上。”温妮特渐渐露出笑容,“我之所以能猜到你的计划,便是从犯罪者的角度进行思考,而非搜集证据、得到判断……毕竟,只有阳光下的审判才需要证据。”
这个瞬间,克莱德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温妮特的笑容,令他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你能提供给我什么?”克莱德问。
温妮特不讨厌这种从结论开始谈起的对话,她纠正道:“先生,不是我能给你提供什么,而是你想要什么……不知道,船上的这次‘扮演’,是否令你足够满足了?”
克莱德在心里否认,最初手染鲜血的瞬间,他还有一丝的犹豫和不忍,在沐浴更多之后,异样感就已经消失,血液像是吞咽一团烈焰般痛苦,想他渴求更多。
只要出发点对他而言是“正义”的,他不介意做些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将罪恶之人和良善之人分开——用他的聪明才智和炽热决意——像上帝的清道夫一样,扫除那些作恶之人。
但是他搞不定,身为将来的杜兰特董事长,这位尊贵的小姐究竟有什么需要他来做的。他看得出来爱德华先生是真心待她,并没有架空之意。
“女士,这是个诱人的提案。”
“答案。”
温妮特不多废话。
“我需要一点时间,或者你现在告诉我,你的依仗……在这空无一人的甲板上,究竟是什么给了你信心,因为你断定,我不敢杀你?”
“先生,说大话可不好,假如你能做得到。”
“哦?”克莱德大声笑起来,“你是说,穿着铠甲和武器的我,不是您这位尊贵小姐的对手。恕我失礼,您能否看清我的脸呢?”
克莱德一边踏着沉重的铁靴,一边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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