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这里是专为各地藩王面圣、官员叙职所设的馆驿——忠贤驿,最早由大虞太祖所设,最初只迎请藩王与各地大员,但自仁宗亲政以后,其深查馆驿弊病——只迎官家,入不敷出,便改制各地馆驿,不仅迎请官员,更迎请大户商贾。
许多馆驿也因此成了茶楼、戏园子、乃至酒肆,只不过其中典雅,远非寻常之地可比。
“王爷如今在六十里开外,派我们入京已近六日了,连封信都送不出,如何向王爷交代?”
李平叹了口气道,
“我只怕…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良机,误了王爷大事。”
墨虎只是淡然一笑,宽慰道:
“李掌书记切莫忧虑,我们如今虽递不出信,但京城防备空虚已经是铁板钉钉之事,今日递不出,明日递不出,后日总能递出,到时王爷来援……”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人多眼杂,他没再说下去。
李平意会到接下来的话。
他这个幕官来使表面上是进京代王面圣,实际上则是探听京内虚实,先前几日探查,便明白如今京城已元气大伤,只是信件迟迟递不出去,没有回信,安南王军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敢驻扎在京外六十里,进可夺京城,退可回南疆。
时间越拖下去,就越对安南王不利,因此李平才多有催促,时不时就询问下那群玉墨谍子探查来的情况。
“李掌书记且宽心,天下之事,哪有真正顺风顺水的?一连这几日,我们也并非毫无得利,昨夜交手,曹金便破了一伙西厂番子。”
墨虎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嗓音道。
“那个耍剑的玉面郎也随你们进京来了?”
“前几日进的。”
李平微微宽心,但还是不住忧虑道:
“听闻他生性残暴、手段毒辣,连王爷都有微词,只怕……”
话音刚落,大街上骤然一道惊声,接着连起数道惊声形同炸雷。
街上出现了一个黑点,随着那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靠近,惊声便如山呼海啸般扑过街巷。
只见那是一匹棕黑瘦马,看上去疲惫不堪,马背上近乎半身是血,侧腹悬挂着一连串的头颅,而上面坐着的人,被牢牢绑在马背上,本应是头颅的地方,只有碗大一个疤。
那竟是一个无头尸体!
他身上的官服,赫然是出自西厂锦衣卫!
惊声很快就引来了官差,官差见其官服,又急忙通报西厂,不久之后,马蹄声阵阵踏街,闵宁带着一众番子,赶到了忠贤驿外的大街之上。
她惊得驾马猛扑过去,看着那悬挂在马腹的一个个头颅,扑通一下翻身下马,
“祝老三、韦煮儿,还有李满…都是昨夜西城的那些弟兄?!”
第二卷要开始了,这几章做一点小尝试,大家可以看看观感怎么样。
第119章 守寡的生活
“你要入春秋名册了?”
独臂女子轻声问。
“不错,再过几日吧,等东厂新督主来了,就是时候了。”
陈易回到府上,并没有先进堂厅,而是转角先到客房,将不久前的事跟周依棠讲了一遍。
自地宫回来之后,周依棠便在他的家里暂时留下养伤。
周依棠沉吟片刻后道:
“我知你身负奇毒,原想你斩去三尸之后,登堂要人,只是……”
陈易笑了笑,替她补充道:
“只是你没想到,斩不去我三尸,而现在境界大跌,也不好去要。”
如今周依棠尚在养伤,弥补折断具足法剑后带来的躯体与魂魄的双重创伤,眼下境界,不过相当于四品,而即便是之后颐神养寿完,也约莫是在三品,勉强不过二品境界。
“不错。”
周依棠颔首道,
“可你身上的毒……”
她话语停在这里。
陈易看着她那略显苍白的面色,心里一时微涩,便道:
“我自有办法。你就在这好好养伤,而且,你现在不过四品,最多也就勉强三品,即便进皇宫给我讨个说法,也不一定讨得了。
与其暴露你境界大跌的真相,倒不如你永远都不出手,以天下第九之名做我的靠山,让太后投鼠忌器。”
安后不久前才醒,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周依棠跌境之事,即便是眼力卓越之辈,只要不要交手,最多推算出她受了些不大不小的创伤。
“你调职也好。”
独臂女子道,
“可以再练活人剑了。”
陈易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师尊是向来不喜欢自己杀人的。
“好,只是不知道要被调去哪。”
陈易想了想回道。
周依棠听到这话,她沉默了一会,片刻后,想起什么事道:
“明日我要出去一趟。”
陈易愣了下,她的性子不是向来要出去就出去,怎么跟自己专门提一嘴。
周依棠即便眼下境界大跌,可毕竟还是寅剑山剑甲,她要走,三个自己都拦不住。
独臂女子看出他的困惑,侧了侧脸,想多说一句,却找不到话,还是算了。
“哦,好。是见谁?”
陈易问道。
“你师姐。”
周依棠道:
“回来后我就见了她数面,一些事还未交代,她不免有惑。”
陈易听到这番话后,思绪便游离了起来,含笑问道:
“也像从前一样瞒着她?”
记得在前世,自己折断师尊的剑时,正是趁着陆英远游寻道之时下的手,接着便带被封了武艺和道法的师尊游走江湖。
而等再回寅剑山苍梧峰的时候,陆英也回来了,她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苍梧峰跟以往一样师徒和睦。
为了她,周依棠少有地低声下气地恳求自己,无论怎么样,都要千方百计瞒着陆英。
寅剑山上,在陆英能看见的地方,师傅还是师傅,师弟也还是师弟,笙磬同音、师严徒尊,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却是大逆不道、欺师灭祖。
“师尊,可这又能瞒得了多久?”
陈易笑问道。
“一辈子。”
她语气理所当然。
陈易明白,陆英自小便入了寅剑山苍梧峰,向来视师如母,所以周依棠才想瞒着她,若她知道她素来敬爱的师尊娘亲,竟被这样那样对待,明里暗里地欺负,恐怕真是天塌了都不为过。
偷吃丈夫瞒娘子,偷腥寡妇瞒孩子,古往今来,事之常理。
见陈易好一会没有回话,独臂女子的眸光多了一抹杀气,盯着他问:
“不答应?非要这样羞辱你师傅么?”
陈易摇头失笑道:
“自然答应,只是我有些同情师姐了。我瞒着她,你也瞒着她,倒衬得她像是个…”
陈易止住了,没有说下去。
周依棠已然耳根泛红,不动声色地别过了脸。
这时,庭院忽来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
陈易走出客房,便看见闵宁那焦躁的面色,定是东西厂出了什么事。
连忙到门边,听过之后,陈易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接着便随着闵宁急匆匆地赶往西厂。
周依棠正欲阖上房门,却见到一个娇小身影摸着走了过来,她像是来找自己,只不过方才见陈易在,便躲着回去了。
眼下,殷听雪来到客房门上,手里抱着本《紫药丹鉴》,那正是陈易曾从殷惟郢身上敲来的。
“你来是为何事?”周依棠问。
殷听雪闻言把手里的书向前推了一推,
“周真人,你能不能教我炼丹?”
“什么丹?”
周依棠蹙眉不解。
殷听雪还未出家,更未修行,又何须服用外丹,胡乱用药,于谁而言都是有害无利。
小狐狸扭捏了一会,接着小小声音道:
“避、避子丹。”
…………………………
微微的亮芒伴随公鸡鸣叫降到了京城里,林琬悺呆呆看着窗外,不觉间,手里的银针竟刺入了指尖。
一滴血流了出来,她这时如梦初醒,原来自地宫回来,已经四天了。
林琬悺没有回林府,林府在太后回宫之前,便早已被封了起来,她去无可去,只能孤身一人回到娘家,是从小门进的,她在门口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等到有人给她开门。
而回府之后,她仅仅拜见了大母,还有长房的大哥,其他人都避她不见,回到自己住的宅子里,等了将近一晚上,才有丫鬟过来服侍她。
林党倒了,曾嫁入林府的她就像个瘟神。
往前数几年,出阁宴时,靠着林府大树请来八方宾客,好不威风,等现在树倒猢狲散,娘家人反而巴不得她是个跟家里断绝关系的妾。
林琬悺对此不置一词,她只是默默地换上了一身素白的孝服,唤丫鬟拿来针线,此时已经将近过冬,细雨纷纷,冷得糜烂,在这深宅大院里,仅身着孝服的她不时发抖,却也没发一言。
终是那跟小娘自小相熟,却没有跟着一起到林府的丫鬟秀禾看不下去了,她自作主张,去找别的房讨要御寒的衣物,最终不仅空手而归,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多了个巴掌红印。
“夫人,那些人都欺负你!”
秀禾跪在地上,抱着林琬悺的腿哭道。
林琬悺只是叹息一声,
“他们能留我回来,就算不错了。”
说出这句话时,她兀然想到那地宫里刀刃破喉的声音,双手一麻,银针落地。
林琬悺莫名头晕。
陈易给她带来的回忆,即便是在噩梦之外,也纠缠着她。
守寡的生活并不好过……
晚上还有一更。
这里说一下,第一章的节奏稍显快,主要是因为庙堂部分不太好写,也不一定写得好,所以想快刀斩乱麻转向,因此跳过了一些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