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她已半枯的叶子演示断剑客的剑,再加一番解释,陈易全然明白其中道理。
“不错。”
周依棠说完,又取来一片半枯叶子。
她放在剑身之上,再度轻敲一下。
半枯叶子微震,而后再复原样。
“当年师祖赐我一言:剑中通玄意,可断人间六纤尘,震而不伤,斩而不杀,看似再复原样,实则真复原样?这便是活人剑,不见而明,不为而成。”
周依棠缓缓道。
陈易忽然间明白了她两番演示下的心思,但没戳破,而是问道:
“也就是说,你方才震开我是以剑意?”
“不错。”
周依棠并不否认,
“若是断剑客,不可能震而不伤。”
陈易笑了一下。
独臂女子似是对他的笑不满,冷冷扫了他一眼。
“我明白,活人的剑,才是最上乘。”
陈易立即补充道。
周依棠收敛起了眸光,清淡道:
“并无孰高孰低之分,只不过我的剑,不为杀人,而他的剑,并不长远。”
陈易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管怎么样,有个能为自己吃醋的女子,真好。
“那我的剑呢?”
陈易忽然问道。
“你的剑像他,但没有真意。”
周依棠直白道。
“真意…”
陈易垂眸思索。
注入个几百上千年的真气,会不会就有真意?
当他抬起眸时,忽然发现独臂女子直直盯着他。
莫名其妙地,陈易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我大约猜得到你想走捷径。”
周依棠少有的嗓音放缓,
“只是,意,你自己悟出来,才是你的,假借外力帮你悟出来,都不是你的。”
………………………
殷听雪睁开了眼,幽幽醒转过来。
她看着另一侧空荡荡的被窝,便明白陈易已经离开了。
坐起身子,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殷听雪其实第二回鸡鸣时醒过一次,看见了陈易那张侧脸落入眼里时,马上就闭上了眼睛。
“喜欢…”
殷听雪喃喃着这个词。
昨夜陈易想要一个答案,可殷听雪没有给,也给不出来。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
殷听雪想象不到那样的画面,她向来怕他,而且还有恨意。
她不喜欢这样,也不喜欢他,可她不会逃也不能逃了。
哪怕现在他推开大门说,我放你走,以后也不找你。殷听雪也不敢逃,反而会温温顺顺地贴到他怀里。
自从那一次之后,“逃跑”这个词像是在她的字典里被彻底删掉一样,殷听雪想了想,对她来说,最好的情况,是陈易不再让她生孩子,甚至不再碰她,给她一间空房间住进去,然后一天到晚也不见上一次面。
这就是她想要的,即不是逃,也永远不用见面。
可是…幻想终归虚无缥缈,她现在要么乖乖生孩子,要么就喜欢他,面前是一道选择题,而两个选项……
“我都不想要…”
殷听雪喃喃道。
她爬下了床,待洗漱过后,想到了什么主意。
殷听雪再仔细想想,忽然觉得这主意其实有些可行,这样她既不用生孩子,也不用喜欢他。
小狐狸确认陈易已经离开了,便跑去了客房门前,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很快,门开了,独臂女子的面容映入眼帘。
“周真人…”
殷听雪欲言又止。
“你找我炼丹?”
周依棠想起了上回的事问道。
殷听雪的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还左顾右盼了一下,生怕陈易突然从哪里窜出来,桀桀桀地把她抓回房去。
“那是什么,有话便说吧。”
周依棠问道。
殷听雪想了好一会,轻声道:
“他这几天一直缠着我,你是他师傅,能不能帮我劝劝他?”
话音刚刚落下,殷听雪便看见独臂女子已然冷下脸来。
“你、你吃醋了?”殷听雪慌张问道。
“不曾。”
“你拳头攥起来了……”她小声说。
“手心痒。”
独臂女子略不耐烦道:
“再多说一句,以后我下师命逼他跟你生十个。”
“不生、不生。”
“呵,到时难道由得你?”
“我不想…”
“如果他非要呢?”
殷听雪哭丧着脸,他非要的话,她是没法拒绝他的,昨天晚上哭求了好久,才换来一句“给些时间”。
她吧嗒小嘴捏懦了半天,忽然问道:
“周真人…我们算朋友吗?”
独臂女子一说生孩子,她就想到了那个主意,眼下鼓起了勇气。
周依棠不解其意,还是回答:
“勉强。”
“朋友应该挺身而出,两肋插刀,对吧?而且你练的是活人剑,合该救我于水火吧?”
“按理说应是如此。”
殷听雪欢喜地吊起眉毛,
“那要不…你替我生?”
终于码出一章了(泪)
第148章 对她最好的人
“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
话音落耳,殷听雪忽地有种手脚冰凉的感触。
在那句话说完的一刹那,她甚至有被一根针刺入天灵盖,全身微麻的错觉。
她慌了,情急下连忙道:
“我说错话了,说错话了,你不能生、你不能生…”
?
话音落下之后,周依棠语气不善地问:
“你是说我不能?”
说话之间,殷听雪瞧见独臂女子无意识挺直了一分腰背,道袍下的身段玲珑曼妙,不免看得少女有些自惭形秽。
“不是不是,我又说错话了。”
殷听雪攥了攥手,歉意道,
“你最能生了……”
?
说一个出家人能生?
独臂女子差点一剑就劈下去。
除了陈易之外,这襄王女是最能惹她生气的人,而陈易全是有意的,她倒是能心安理得地教训,这头狐狸更难对付,她的话语竟全是赤子之心。
殷听雪心头杌陧一闪而过,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好在周依棠不是那个她最害怕的人,不会跟她追究这么多。
沉吟片刻后,周依棠问道:
“你为何要为这事找我?”
殷听雪深吸一口气,捻了捻裙摆道:
“…他逼我要么生孩子,要么就喜欢他……”
“那你就喜欢他。”
独臂女子向来直接。
殷听雪摇起头来,她根本就不喜欢,从前活在王府里,她并没有什么害怕的人,谁都不敢对她不好,而她也从不惹人,更不曾对谁不好,这样平静的生活一直到被抄了家,一直到陈易来了。
陈易步步紧逼,像是钝刀子割肉,她起初也反抗过几回,可是最后都得到了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不仅如此,还给他占了身子,日日折磨,她越是倔强,他就越是心狠手辣,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就知道,似乎只要对他百依百顺,就能被折磨得轻一些。
可是,折磨得轻一些,终归是折磨,她总是会被他逼到囹圄之地。
他不是没有对她好的时候,起码他从没在吃住上亏待过她,偶尔也会听她一两句话,可他的欺辱让她记得更深。
“我不喜欢他。”
殷听雪嘀咕地说着。
何止不喜欢,她最厌恶的、最恨的人就是他,世上心甘情愿去给厌恶的仇人生子的女子并非没有,可是,却几乎没有给最害怕的人怀孕生子的,偏偏她最害怕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