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下头。”
殷惟郢呆了一下,哪里听得懂这话的意思,她见陈易没再说话,下意识地想找小殷求援,但只听到小殷的鼾声。
陈易已经阖上了眼睛,不再理会这个拎不清的女冠,今日的体力消耗大,一闭眼困意便席卷了上来。
而殷惟郢还在琢磨。
不一会,陈易便有些将睡未睡了。
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陈易感觉到自己逐渐沉入到了深处,慢慢便混混沌沌,即将全然睡去。
就在这时,某个地方骤然一紧,被什么夹了下,毫无征兆的陈易被刺激得惊醒过来,脖颈上泛起汗水,眼白都差点翻了出来。
而她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殷惟郢不清楚什么是下头,
所以她把手伸了下去,捏了一捏…
“殷惟郢!”
三个字从陈易齿缝中挤着吐出。
殷惟郢吓了一吓,忍不住地打起哆嗦,好半晌后,竟有些委屈道:
“不是…这个意思吗?”
话音落耳,陈易瞪了她好一会,最终还是吐了口气,没好气道:
“睡吧,下头女。”
“下头女是什么意思?“
可女冠见他醒过来,不愿放过这机会,便把头稍微降了下来道:
“你让我下头去下头?”
陈易眼下恨不得让这拎不清的女人翻白眼,但殷听雪似乎真的睡着了,嘴巴发出细微呜姆呜噜的嗫喏声。
于是,他冷冷地盯起殷惟郢道:
“你有什么话就快说,不要藏着掖着。”
殷惟郢踌躇了好一会,好几次都想开口,却又不知如何去说。
黑夜里,她舌尖微动,似在回忆那时银耳羹的甜味。
良久后,殷惟郢总算道:
“你…是不是有时喜欢我,有时讨厌我?”
“哦?”陈易有些意外,“开窍了,观察这么敏锐。”
“你什么时候讨厌我?”
“你不安分,颇多算计的时候。”陈易的嗓音里没什么好气。
“那…”殷惟郢停顿了一下,接着有些忐忑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最喜欢我?”
陈易想了一会,回道:
“你翻白眼吃瘪的时候。”
殷惟郢听到之后,怔住在床榻上,长眸垂下,缩了一下,心头止不住地流出苦涩滋味。
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这个时候的殷惟郢,总是美得难以言述,她落寞似水,像是细雪后如洗的碧空,微微朦胧,点点情动,陈易不住把她搂近了些。
半晌之后,陈易缓缓开口道:
“我之前说过,你若安分些,我就少折腾你些,毕竟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府上的人。”
殷惟郢静了好久都没有说话,陈易也暂时不睡了,不然她朝下头下手,自己就又要惊醒起来。
只是这景王女或许是太畏惧他了,许久都无话。
她迟迟无话,陈易有些眼皮子打架,慢慢阖上了眼。
睡意下沉,沉到深处,陈易全然睡着了,而殷惟郢却还没有。
她的身子有些软化,而他的手仍搂着她的腰肢,景王女长眸仍垂着,往前靠了一点点,细语呢喃:“我都是你的人了,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害你了,夫君…以后我就这样喊你……”
殷惟郢说着说着带了鼻音,黑夜里,陈易的手里沾到了一滴泪水。
………………………
一早醒来。
陈易看了看左手边的大殷,又看了看右手边的小殷,二女都睡得正熟。
轻轻把搂住大殷腰肢的手挪开,陈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温柔捋了捋她稍显凌乱的发梢,陈易便缓缓转过身去。
他从身后抱住了小殷,后者被突然一抱,嗫喏了一声鼻音,但也没醒过来,仍在睡着。
搂了好一会,陈易总算是满足了些,便从床榻上起身,转去洗漱。
洗漱过后,迎着一派晴空,陈易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正深吸一口气,陈易听到些细微的脚步声,转过头,便见周依棠缓步自客房里走出。
陈易张开双臂,就朝她走过去。
然而,当他整个人走近到她一丈之时,就似是被卡住一般,不管如何用力使劲,都不得寸进一分。
陈易只得放弃了,叹了口气道:“抱一个都不行?”
“不行。”周依棠回得平淡,“有这时间,你去练剑。”
陈易闻言,戏谑道:“我还是怀念前世,你任我抱任我搂,要你做什么,你再不愿你都得做…”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周依棠的指尖已轻轻抬起。
“你在威胁我?”陈易沉声道。
“是又如何?”周依棠并不否认。
“你威胁我,我就不练剑了?”陈易退开了几步,恶狠狠道:“我立刻练剑……”
不一会,陈易便回卧房取剑。
漆黑的后康剑在日光下格外显眼,陈易摆起了剑势,先是起剑,转身,剑势游走,身躯在院子里辗转腾挪。
于陈易如今的四品境界而言,这般摆剑势,确实是有些大材小用,只是武道如逆水行舟,若不勤加磨砺,迟早不进则退,而许多武学上的一朝顿悟,也往往离不开日复一日的勤学苦练。
更何况,这剑是练给周依棠看的。
大概半个时辰后,算算时间,陈易便把后康剑收剑入鞘,而周依棠也微微颔首。
“若入三品,按道门的说法,便是炼神还虚。”周依棠兀然开口道。
陈易大概记得炼神还虚是什么意思。
炼神还虚这一说法,出自于道门,又称上关,九年关,按字面意思,便是将修炼而来的元神归入到虚无之中,而以武道而言,便是将自己的武意归入到虚无之中,让武意经历一个从有到无,又从无到有的过程。
就像是凤凰浴火,涅槃重生,而埋入三品的炼神还虚,也是同样的一个道理。
陈易记得,前世自己补天而死的时候,已经跨入到了一品末流,若是按常理来说,三品的炼神还虚似乎不成问题,可问题在于,一切都不太按常理。
不知因何缘故,前世被当成一场游戏,而那些前世的领悟,在这一世也就需要重新去领悟,而领悟出的东西,也不一定与前世相同。
陈易想了一会,回过神来后,便看见周依棠直直凝望着自己。
“寅剑山之法,道武双修,到炼神还虚这一关,可谓水到渠成。”她不动声色地说道。
陈易闻言,苦笑了一下,心里明白她暗里的意思。
他摇了摇头,接着由此想到了什么,说道:
“你再给些道法我修一下。”
对自己来说,寅剑山的活人剑可以暂时不练,但寅剑山的道法,可就不能不练,更何况在之后行走江湖,这些道法也大有用处。
独臂女子似是看穿了他的心境,但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自系在腰间的方地里,取出了一卷道册。
她随手一推,道册便落入到了陈易手中。
陈易接过道册,封面上写着“道策”二字,他只扫一眼,便收入到了怀里。
转过身,陈易举目远眺,站了好一会。
周依棠没有看他。
站了好一会,陈易终于开口道:“你不问我看什么?”
“我不必去问。”
陈易失笑了下,接着道:
“我在看秦青洛和祝莪那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有些事我想托你去做。”
“但说无妨。”
“祝莪某次说私房话时告诉过我,大婚那日,她们曾去道观里祈福,那时算了一次命,谶语是——破军星入夫妻宫,婚姻有名无实。”
陈易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接着笑道:
“我以此做点文章。”
第282章 夫君
收起道策,陈易并不急着翻看,走近厨房,摆弄起了早饭,有些时候,他也觉得府上请个丫鬟比较好,起码不用男主人天天忙活一日三餐,虽然陈易也有几分乐在其中。
待饭菜做好之后,卧房里传来些动静,大小殷也醒了。
小殷领着大殷去洗漱,好一会后,便一起坐到了餐桌前,小殷双手放在膝盖上,乖巧的等着,大殷则是有些紧张,嘴唇轻抿着。
不管怎么样,二女都坐在了一张桌子前,陈易便是看着,就已经有些心满意足了。
早饭是小米粥,再配上热腾腾的米糕,还有一分炒冬笋,都是做起来极为方便的菜,也是这大虞京城里,寻常人家都能吃得起的早饭,陈易如今是止戈司丞,俸禄自然不会低,家里也并不缺钱,只是没请丫鬟老妈子,更没怎么过过富贵日子,家里的开支用度,一律都很简便随意。
小殷初来时,其实起初不太适应这样的生活,只是恐惧作祟,哪怕再不适应,也不敢有不满,而等了快一个月时间,没那么怕了的时候,也差不多适应了,自然没什么怨言。
至于大殷,这会也像小殷初来时一样,而且由于种种原因,比小殷还要不适应得多,只是陈易轻轻扫去一个眼神,她就什么都没说。
需知景王府上下数百奴仆婢子,后厨的人更是格外的多,各个院子还有专门的小灶,这个时候吃的,都是早点,往往精致素雅,蒸米糕会有、小米粥也可能会有,但绝不是放在一块有,在王府里,常年修道的殷惟郢日用开销算少的了,可一顿早点,总归是一份雅食和一份粗食,所谓粗食自然是指眼前的米糕、小米粥之类,至于雅食,则往往是酥、酪一类,或是碧粳粥、枣泥山药糕、玫瑰卤子。
殷惟郢垂着脸,低头吃着面前的小米粥,虽说菜肴一般,但她毕竟修道,也能适应,只是委实没多少食欲,小狐狸倒是享用得轻快。
至于周依棠,她早已可以辟谷,所以一日三餐里,往往只有晚餐之时才会在场,她的出现,会让这院子再多一点家的感觉。
陈易慢悠悠地喝着碗里的小米粥,接着随意翻动着周依棠给的道策,其中记载的道法繁多,随着一页页的翻动,目光所及之处,逐渐汇入到了脑子里头。
殷惟郢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小米粥,蒸米糕是一点没动,那碟炒冬笋倒是吃了几片,昨日她在这院子里待了一整天,午饭和晚饭,都是小殷把菜热了呈给她的,滋味虽说不错,但终归是再热一次的菜,所以殷惟郢吃得也不算太好,而如今更是有些没食欲。
百无聊赖之下,她抬起眸,便瞧见了陈易手中的道策,直直看了好一会。
注意到她的目光,陈易抬头问:“怎么了?”
殷惟郢一下欲言又止,不知怎样与他搭话,终究还是安静吃饭的少女心思敏锐,轻声道:“惟郢姐是道士吧,可能看你的书有兴趣。”
“是吗?”陈易把这本道策举了一举。
殷惟郢微微颔首,原本心里想喊的那句“夫君”这一会却喊不出口,便道:“这本书我见过,不算什么不世出的真传。”
“哦?”
“嗯…这书在山上也算普遍,说到底,修行中人不是武林中人,这些书也不是武林秘籍,不为了喊打喊杀,传抄书册也是常有之事。而这书虽然普遍,但也晦涩难解……”
殷惟郢话音说到后面,有些艰难,他真的开始采补起她的道行,她心头的恐惧也更盛了,不过良久后,还是道:
“你若是想,我可以念给你听,做些解释。”
陈易撑起下巴,敛起眸子看了女冠一会,后者忐忑不安,却又强装镇定,以免他怀疑其中有鬼。
“好,就让你念念。”陈易道。
殷惟郢长眸微抬,掠过一点流光。
陈易补充道:“话说在前头,你念了,我还照样采补你。”
殷惟郢眸子微微黯淡,但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