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心念落下的一瞬间,李迎横骇然出手,只见会场之上寒光一闪,剑鸣破空而出!
会场之上,识货的人不由暗叹,他们早已听闻铸剑山庄起剑势一出,随后的一剑就是直捣黄龙,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这一剑的目的,便是一剑封喉,而不识货者唯有剑李迎横人随剑动,眼前仿佛划过一条灰蛟。
识货者,不识货者皆有,但所有人都看得出,这一剑极快。
而陈易仍然一动不动,似是还没反应过来,这幕落在众人眼里,简直和找死无异。
然而下一秒,离奇的事发生了。
李迎横的剑即将抵近的时候,陈易的手才将剑抬起,过程慢悠悠,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后知后觉,但偏偏正是这样的后知后觉,让李迎横的面色惊变。
他猛地将脚往左一踏,身影骤然垮下,手中的剑收到胸腔之间抵挡,而陈易的剑这时缓缓斩在了空处。
莫说是不识货的,便是识货的人,这一回也是看得半懂不懂,这李迎横怎么放弃一剑制敌的机会,难不成是看在王爷择婿的面子上在放水?
毕竟都不是场上之人。
没人知道,李迎横之所往下一垮,强行变换身影,就是因为这一剑来得缓慢,但是手势格外稳重,而且陈易的脖颈微微侧开一寸,若强出这一剑,那么他的剑锋会在陈易喉咙便落空,而他毫无防备的腹部,刚好会撞上陈易的剑锋!
何等惊骇的观察力?
李迎横额上爬起冷汗,直觉自己在陈易眼里,就好像慢动作一般。
这电光火石的交手之间,容不得李迎横多想,压低着身形的他挽出剑花,一边逼退陈易,一边后退拉开距离。
而陈易手腕拧动,竟挽出了相似的剑花。
哗哗——
李迎横眼睛都快瞪了出来,全然想不到,这人竟然会以剑追着剑花走,要以剑压剑。
陈易面色平静,一圈一圈的剑花随着李迎横的佩剑而走,劈里啪啦地碰撞之声,越是逼近李迎横,那烁着寒芒的剑尖便越是狠厉可怕,但偏偏没法刺中陈易,或是划开一道伤口。
剑花压剑花,而陈易手中的剑化成巨大的圈,逐渐将李迎横的剑锋包围,而李迎横的剑可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一想挣扎出圈,便被后康剑拍回圈内,到最后,这一剑动无可动,如同鹰隼困笼。
啪!
剑身拍中李迎横的手腕,刹那之间无法应力,周身流转的气机也在此刻滞涩,李迎横的手一松,佩剑掉地,脸色时青时白。
他如何看不出,陈易的手法完完全全是以柔克刚?颇有寅剑山寅哉剑的风范?
他这时才知道,陈易的武道境界,绝对不只是五品。
李迎横拱手苦笑道:“我输了。”
惊呼声刹那四起,在场之中,不是没人想到李迎横会输,但问题是,李迎横输得这么轻易,这么毫无还手之力,这陈千户当真如此武艺通神?
不可能吧?
你陈易再如何武艺通神,都得讲理,刚入春秋名册不过一个月,而人家李迎横好歹也是京畿剑法名流,入春秋名册已经十余年,如此轻易溃败,合理吗?
怎么想,怎么有诈。
能来这诗会的,基本都是心思活络之徒,如今一合计,怎么想怎么都不对。
人们看着站立场上,云淡风轻缓缓收剑的陈易,玄衣如铁,面如冠宇,似是不将这场比试放在心上,好一个佳公子……
而这时,在场众人不由想起一件事,
王府好像,是要择他为景王女夫婿来着……
如此看来,是真的!
第324章 求娶殷惟郢
李迎横真有那么差,真是银样蜡枪头?显然不是!
铸剑山庄乃是京畿一带一流门派,依靠着铸剑起家,盛产名剑也盛产剑法大家,却是被人以这般轻易的方式击败。
不识货的人觉得很轻易,而识货的人觉得更轻易。
那么为什么会溃败得如此轻易?
不就是你王府想要择婿嘛,不就是你景王看中了这个昔日的仇家,见他武艺通神、前途无量,想将之招为女婿。
只不过担心简简单单一笑泯恩仇,令外界众人以为你是个窝囊废、受气包,故此跟人陈尊明演一出双簧戏,大家都知,大家都懂。
陈易大败李迎横,而景王自上而下敬下一杯茶,既显示宽容大度的惜才之心,又为府邸觅得佳婿,双喜临门,恭喜恭喜!
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订婚啊?
思路一活络,转个弯过来,再加上私下纷纷议论商量,场上来客就都明白过来,彼此相视一笑,全然没有什么主人遭辱的紧张感,于是几声喝彩。
“好!好武艺!”
“不愧是陈千户!怪不得王府看中了他。”
“盛名之下无虚士啊!果然是佳婿!”
………
然而离得太远,谁都没看到,风骨堂的牌匾之下,景王已经面色铁青起来,双手紧紧攥住护手。
这…李迎横就这样输了?
起码都是五品高手,竟然输得如此轻易?
你们铸剑山庄收了陈千户的钱,搁着演我景王呢?
然而事已至此,众人都亲眼见到李迎横落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景王面容僵硬得难以想象。
难道他这寿星今日真的要为这王府的眼中钉肉中刺敬茶?
不敬吧,实在有失风度,放在一般情况下,景王绝对不会不敬,反正不过一杯茶,还能展示有言有信,礼贤下士。
但敬吧,王府与这陈千户之间从来都没什么好相与的时候,先前井水不犯河水已是最好,如今给他敬茶,岂不是在表示王府低他一头。
而且,景王想到一件事…
好像先前传言,王府要择他为婿来着?
想到这里,景王眼睛瞪成了铜铃。
看到场上众人乐在其中,欢呼喝彩的模样,看着下一步就是要顺水推舟起哄订婚了,景王的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答应下来的撮合之计,竟然像回旋镖一样砸在自己面上。
若二人订婚,彼此答应下来,
这下没有私情也是有私情了!
想到这一点,景王真的想让这陈尊明把刀拔出来,一头在刀上撞死!
我今日死给你们看,看你们还敢不敢有私情!
既然如此,那么无论如何,这一杯茶,不能敬。
景王端坐上首,一动不动,头上便是“风骨堂”的三个金字牌匾,沉吟许久之后开口道:
“陈千户果然武功盖世,若放在平时,敬茶惜才未尝不可,只是今日我是寿星,可否给个面子,就此作罢,你若要离去,本王不阻你。”
此话一出,场上原来其乐融融的宾客怔了一怔,些许哗然之声想起,都弄不清楚这闹的是哪一出。
而王妃也紧张地看着景王,二人身前的王长子木讷地定在在原地,双目空空。
殷惟郢面色微微泛白,预料到什么,暗暗攥住了手。
她哪里不知父王的这番话很不要脸。
可她夹在中间,无论怎么说怎么做都很棘手。
而不远处的殷听雪听着景王的话,眉头皱了起来,心里些许愤愤不平。
做人要守信啊。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殷听雪很想数落上两句,但她眼下不过一小小侍女,陈易不说话,她也不好说话。
而不远处的陈易看着景王,面上无悲无喜,提剑缓缓走过去,剑尖直指那“风骨堂”三个字:
“言而无信,景王府若不知何为风骨,又何必高悬于顶让人贻笑大方?”
“你!”
景王怒容骤现。
这番话一出,场上众人都纷纷哗然错愕,怎么好像,彼此间氛围剑拔弩张,没什么择婿订婚之意啊?
如此不敬之语,景王冷笑道:“好好好,好好好,真当王府里没人治你,好好好,人人都说你是佳婿,好好好……”
这般的语气落耳,陈易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其实,他早就从蛛丝马迹中看明白了。
先前的音律,当殷听雪提到之后,他便隐隐察觉,但并未深想,而后的诗词,早已安排好士人起哄逼迫……
而所谓的择婿惜才之言,也就不清楚内情的人会信,若景王真要择婿惜才,那么殷惟郢不会没有反应。
哪怕女冠想要隐瞒,只要水漫金山、白眼一翻,就什么都会交代出来。
说到底,其实是不过因为他跟殷惟郢的谣言,而故意做些试探。
陈易勾起冷笑。
殷惟郢是他的侍妾,也是鼎炉,一切主动权在他,而不在景王府。
只是如今她安分了些,陈易自然不会那般折辱,他答应过她,外人面前她都是太华神女。
而也不能太给这景王面子…
所以,陈易嘴唇轻轻嗡动起来。
景王紧紧盯着他,面色阴沉得可怕,缓缓开口道:
“敬茶之事免谈,但其他的事,本王可以斟情考量。”
一旁的王妃则有些疑惑,如今这陈易迟迟没有言语,到底在酝酿什么?
你既然不想我求娶景王女…
陈易淡淡开口:“既然王爷不愿敬茶,那赔个不是,再把景王女许给我如何?”
话音落儿,景王瞪大了眼睛,脸色铁青得可怕,紧攥的双手颤抖起来。
他最怕的事发生了……
这竖子难道真的跟…惟郢有私情?!
想到这里,景王像是吃了屎一样难受。
而一旁的王妃愕然了下,眼眸里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欣喜。
殷惟郢则怔了一下,眸光似扑朔萤火般飘忽不定。
当事人反应各异,可随着这番话出口,一众宾客不知内情地纷纷拍手叫好。
说什么剑拔弩张,说到底,都不过是求娶人家景王女的一环,搞得大伙这么紧张,到最后不都是要订婚摆宴,双喜临门?
真是跟话本一样精彩,大家都看过瘾了,最想看这乐子了。
这般氛围之下,众人也不磨叽,此时还不祝福,还不起哄,岂不是太不会看场面?
人家景王既然抹不开面子,那么如今当个捧哏,给一个台阶下,让景王府顺利择婿,不失为好事一场,而且日后说不准还能被赏识举荐。
“好,英雄配美人,好!”
“果然是个好佳婿,整个京城再无更好人选啊!”
“我看王爷也不必在演了,大家都知道,王府对陈千户有意许久!”
接连的话语落下,景王如何不明白宾客们的想法。
敢情真的信了王府要择他为婿?
他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如今真是百口莫辩,万万想不到一切演变成了这样,直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景王府想到什么,大声喝道:
“不、不对,还得看看我女儿的意思!我景王府之女不比寻常女子,自有主见!”
说着,景王带着希冀的目光,看向了嫡长女殷惟郢。
只要她回绝下来,这场闹剧就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