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哗!
破碎声间,劲风卷着发丝呼啸,炸裂地散落在四周。
女子的眸光便掠过一抹惊骇,这一刀的声势惊人,甫一交锋,,她竟未占多少便宜。
可她更是在皇城大内苦修了近十年,而且几乎每一年的一半时间,都在阴曹地府里修炼……
需知地上一天,地下一年。
哪怕还未抵达炼神还虚的武道三品之境,但地府近千年的光阴过去,也相差不离才对。
而面前这来历不明的男子,只怕武功哪怕弱于自己,也未必弱上多少。
不过,武道虽然相近…
这近千年的地府光阴里,冬贵妃还修得不少术法。
有的术法是从高丽带来的,譬如说巫蛊之术,而有的术法则取自于中原,皇城大内虽然规矩森严,但由于先帝痴迷玄修,所以一些道术之书还是很容易就能弄到。
只见陈易即将上前再斩一刀之时,冬贵妃吐出一字“令”。
散落在四周的发丝瞬间如铁丝直立,化作成千上万的尖针朝陈易扑去。
空中撕裂起阵阵嘶鸣,哪怕上清心法之下,这些发针都慢上几分,但陈易仍旧不免落入到选择的困境之中。
是朝身后斩去一刀,破开这密密麻麻的发针,还是朝那来历不明的女人继续厮杀?
就在这思索的当头,陈易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个细节。
殷惟郢单手掐诀,口诵经咒。
刹那之间,陈易不再转头,而是直直朝女子杀去。
冬贵妃露出一抹错愕,
他不怕死吗?
下一刻,突然席卷而来的狂风给出回答。
气流随着殷惟郢的话音落下而急促起来,狂暴的风浪瞬间席卷整座庙宇。
那袭杀陈易的发针,也在狂风间轨迹拧动,或是坠落下来,又或是直接偏移方向,哪怕照旧袭击陈易的发针,也倒了强弩之末。
又是一击摧风斩雨,一重黝黑发浪被斩碎开去。
冬贵妃努力操纵发梢,耳畔边的秀发以诡异的弧度如长矛般刺向陈易。
陈易猛地抬手向下一锤,拳锋撞去,苍山拳生生砸断了这段发矛。
冬贵妃此刻脸色多了一抹苍白。
而陈易已经杀到了跟前。
刀刃烁着寒芒,
转瞬间撕裂开冬贵妃的娇弱无骨的身躯。
没有血光冲天,
而是…
她漏气了。
像是薄薄的宣纸被一刀两断,冬贵妃的身形撕裂了开来,哪怕陈易止住了刀势,她也照旧撕裂,断成了两张纸片。
陈易面色微微凝重。
他这一刀本来只是想斩断这女人的手臂,俘虏这女人拷问出一切。
却不曾想,这女人竟然是个纸人。
断剩一半的冬贵妃昂着头,看着陈易,面容上没有一丝凄厉,而是噙着雍容柔和的笑:
“好俊的功夫…皇明之土果真人才辈出。”
高丽并非没有高手,隋唐之时曾有一位名列中原武榜前十,但也只是昙花一现,自此之后,她的故乡再无高手足以伫立中土武林之巅。
陈易见这纸人即将消散,冷冷问道:
“你为什么要杀谛观?”
美艳女子嫣然一笑,如有百媚丛生,濒临破碎前她道:
“我本体让我做的,我又怎么知道?”
话音落下,她破碎成了一堆碎纸。
陈易因为她的话眯上了眼睛。
第333章 老鼠嫁亲
看着地上无头尸体,陈易叹息一声,从禅院一角掀起布,卷着尸体一并盖上。
说起来前世跟谛观其实并不算有多少交情,若没有最后一并对抗先帝,不过是一面之缘。
但交情终归是交情,为之收敛尸身也是应有之理。
陈易将布卷着的尸体放在院外,辅以枯枝落叶,从怀里摸出火折子,一把火点了上去,幽蓝火焰燃烧之下。
谛观是僧人,而佛门从来便提倡火化薄葬。
白烟飘渺,慢慢整个尸身就被火焰完全吞没。
凝望着这一幕,陈易不由想到一个问题,
话说回来,谛观以活人之身入这地府,既然一朝身死,那么魂魄去哪了?
虽然肉身已死,但魂魄没入轮回转世的话,还是可以见上一面。
只是想了想后,陈易便摇头作罢了。
见上一面也并无意义,对于谛观而言,自己不过一介陌生人,而哪怕是上一世,也是半个陌生人。
面对这熊熊火焰,殷惟郢诵念了几句道门的救苦咒,而后来到那些碎纸面前,单手攥起一串,碎纸如沙子般自手中落下。
“是上好的白灵纸。”殷惟郢辨认出了这纸人的质地。
“白灵纸?”纸人之术源远流长,陈易只有一个粗浅的了解,对许多细节都一概不知。
殷惟郢轻轻“嗯”了一声:“这种纸由白人参、白灵芝、白鹿茸三昧药材为主药,然后熬炼出糊浆,在按一般的步骤晾晒成纸,所以薄而韧,极易有灵,是造纸人的最好用材,远胜于黄纸红纸一类,更遑论一般宣纸。”
听上去这种纸张的昂贵,连身为景王女的殷惟郢都不敢随意使用,也就证明,这个美艳女子的出身绝对不俗。
而根据她的话,说不准还跟高丽王室有什么渊源。
谈起纸人,殷惟郢来了几分兴致,又道:
“这种纸制的纸人最有灵性,你看方才那个女人一颦一笑极为自然真实,便是因这纸的缘故,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据说这种纸造出的纸人,会自行凝聚魂魄,”女冠顿了顿,兴致勃勃道:“会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行为,若不实时操纵,魂魄一成就几乎如常人无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易眯了眯眼睛,想到了景王与王妃是为纸人的可能,便不由将殷惟郢的话记在了心里。
面上,他仍不动声色问道:
“那么…方才我杀的纸人有魂魄吗?”
殷惟郢摇头道:“并无魂魄,唯有与主人分离日久的纸人才能凝聚魂魄。”
陈易面色不变,心里却掀起不少的涟漪。
也就是说,景王与王妃若是纸人,也是有魂魄的纸人。
陈易心念浮起又沉下,殷惟郢侧过头见他没有说话,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她不是殷听雪,她总是不知这男人在想什么。
可有些时候,她会想知道无明的想法,或是因惧怕,又或是因别的……
当陈易回过头时,眼神兀一接触,殷惟郢便刺到地挪开,仿佛那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接下来要去哪?”殷惟郢转移话题道。
陈易思索了后道:“先看看路怎么样了。”
说罢,陈易便在禅院内一阵摸索,终于在佛像的莲台之下,摸到一个凸起的地方。
用力一按,传来咔咔的声音,但只片刻便停息。
殷惟郢伸长脖颈看去,看见地面上有暗门敞开一半,剩下一半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道:
“里面卡住了。”
陈易走过来,一刀就劈了下去。
轰隆声中,堵住暗门的石块尽数碎裂,陈易率先走入甬道之中,殷惟郢紧随其后。
这甬道在石壁中开凿而出连通延申的石崖,汇成一座石桥,道路不长,几步路便可以看见亮光。
走在路上,陈易回忆着前世的经历,计算着会在前面碰到什么人,遇到什么事。
譬如说游历于昔日郢都旧墙下的屈原、又譬如说写下《牡丹亭》的汤显祖……
接着…陈易便看到,
不远处的石桥断裂了开来。
阵阵阴风自下往上袭来,断裂的缺口如同犬牙,呲牙咧嘴,狰狞至极,像是被生生劈开的巨大裂痕,而脚下的深渊深不见底。
陈易眉头拧紧。
本以为谛观死了,但路应该仍在。
只是没想到,谛观死了,路也不在了。
石桥不是断开一截这么简单,而是整整四分之三的石桥都消失不见,似乎是坠落到深渊之中,而空谷间阴风袭扰,不时狂风大作,刮人魂魄,哪怕他们会飞,也飞不过去。
这是那女人干的?
不太可能。
应该另有其人,那女人的能耐还不足以砸毁几乎整条石桥。
如此一来,这条路不能走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自己先前为保险起见,故意放走了那食人鬼刘廷。
陈易转过身去,带着殷惟郢走出甬道,
“要走另一条路了。”
“另一条路?”
“嗯,得先回到那边去找那卖孟婆汤的女人指路。”
………………………………
远远地,幽魂女子便看见那两活人走来。
“孟婆汤,你们是不是想买孟婆汤?”
他们一走近,幽魂女子就迎了上去,热络地问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在这待了不知多久,九十九碗孟婆汤卖来卖去,终于卖剩两碗。
本以为等到两个活人可以一举卖出,但想不到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
如今他们再度折返,幽魂女子想当然地认为他们为孟婆汤而来。
然而这一回,她又失望了。
陈易摆了摆手道:“我们不要孟婆汤,只是想要你帮忙再指一次路。”
幽魂女子一阵气馁,抱怨着出声道:“既不要孟婆汤,又要我指路,你们这些活人真是各个算盘噼啪响。”
女冠面色清冷,扫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