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游胥笑着摇了摇头,
“黄六清死了就不再收了,我年近六十,教不了刀,没那心气。”
陈易把手放在刀柄上,寸寸寒光自鞘中抽出。
他察觉到,眼前的游胥与之前碰到的,境界更上了一层楼。
昔年久负盛名的游胥见他抽出绣春刀。
“我以前赢过绣春刀,”
游胥拍了拍刀鞘,
“那个人再也握不住刀了。”
陈易只有一句,
“赢不了我的。”
寒风萧瑟,竹叶舞动如鬼哭,似在唱着江湖歌谣,
卖油的娘子水梳头,卖肉的儿郎啃骨头…
卖命的汉子要断头!
再加更一章,希望这周结束能够九百追读,不然真的没了.
第76章 杀人者刀
杀人者刀,活人者剑。
这话本是禅语,在凶杀四伏武林之中,却日益成了一句至理名言。
当今天下刀法大成者,武榜第六的断剑客曾言:“刀者要有三分杀气,剑者却要有三分慈悲”,这两个三分,说的不仅仅是武夫习练法门,更是在点明刀剑二者的天壤之别,刀只一刃,只需向敌,剑有双刃,伤人伤己,刀者若无三分杀气,必为他人所伤,剑者若无三分慈悲,必被自己所害,据传这武榜第六年少之时不以为意,直至至亲被杀时才幡然悔悟,于是断剑客断剑为刀,只因他要练杀人的剑术!
杀人的剑是不能长久的,而不杀人的刀也不能长久!
游胥轻抬环首刀,沉声道:
“山南州白柳派,游胥。”
“西厂千户,陈易。”
话音落下,游胥顷刻大步向前。
气机周转之间,陈易下意识后退一步,仅仅目光交接之间,他便感觉到游胥层层高涨的气势。
竹叶匆匆而动,陈易盯紧游胥。
游胥双腿微曲,双脚迸发出“呲”地一声,身形如鹰隼般掠杀到面前。
刀势滚动,十分骇然,刀尖绽放出一股磅礴刀罡!
白柳派游胥不止三分杀气!
陈易猛地后退一步,刀尖险而又险地在面前斩过,可他的额头已经破开了一刀不浅不深的口子,鲜血渗了出来。
陈易面色凝重。
修习铜骨功后,自己的肌肤每到危急之时便会自行凝如金铁,眼下刀尖未至,可其刀罡却仍然轻而易举地破开了肌肤……
游胥…已经不再是先前试自己刀时的游胥。
杀意弥漫四周,思索之间,游胥又是一刀杀来。
陈易抬刀摧风斩雨,眼前景象正欲裂开细白一线,游胥的刀却后发先至,更快,威势更盛,两刀相撞之间,四周青竹向外荡漾了开去,竹叶纷飞乱舞,脚下之路砂石弥漫。
交锋过后,握住绣春刀的那只手渗出了血,刀柄好像半陷入到陈易的掌心里。
顷刻的交锋之间,陈易陡然看到了全盛时期的山南州白柳派,昔日大虞太祖开国之时的刀法大宗!
刺破耳膜的金石交错声下,一刀将两人都反震开去,游胥眯眼,不作退缩,乘胜追击,骤然发力,誓要一刀一刀地将陈易砍成两半。
西厂千户身形后撤,躲过一刀又一刀,他似在思索着白柳派刀法的刀法间隙,紧接着在连绵不绝的刀光之间,找到一个角度,他右手拧出一个幅度,刀刃攀沿向上,就要刺向游胥的持刀手臂。
游胥却不躲不避,双手腕一松,环首刀微微脱手,其顺势抓住环首刀环首上的红缨,环首刀竟半离手,而后猛力一旋,半空中画出半圆,激射地斩中陈易直刺的一刀。
刀身突然遭力,陈易刀刃顺势下落,而后游胥抓住红缨,环首刀斩出一个大半圆弧,朝着陈易的脖颈而去。
这一刀来势极快,极其迅猛,上清心法的半秒之间,陈易猛地把头往后一仰,才险而又险地躲开这一刀。
以二十年真气修习过白柳刀的陈易,立即认出了这一刀的来历。
山南州白柳派,刀法大家游胥,迎推刀势!
杀机弥漫四周,游胥停住半息,气机周转,笑道:
“抓住白柳刀的间隙出一刺击,这才几天时间,竟能将白柳刀融会贯通、倒背如流?难以想象、难以想象…”
白柳刀宗旨在声势浩大,简单明快,一代一代人历练出来的杀人招式,一出手便如疾风骤雨,连绵不绝地要一刀一刀地把人生生灌死,挡得住势大力沉的一刀,难道能挡得住势大力沉的十刀、二十刀、上百刀?!
“看破了杀招,今日,白柳刀要绝了。”陈易淡淡道。
“狂妄竖子。”游胥笑道。
“子”字落地,游胥再次冲杀上前,白柳刀不求一刀破敌,故此每一刀都要留力三分,敛锋藏势,像黄六清这种仗着天赋,以气压人,要一刀崩山裂石的反而是走了偏门,也是天才会有的谬误。
一刀蓄力十之有七,迎面斩向陈易,陈易侧身后撤,两侧青竹寸断,他把握着上清心法带来的半秒,举刀要循住游胥的出刀轨迹,然而游胥却似乎一眼看出,刀锋时而轻飘移动,时而重斩而出。
反倒是游胥先缠住了陈易的绣春刀。
陈易侧身躲过一刀,游胥猛地用力,压下绣春刀,于是陈易险中向前,猛地朝他面门轰出一拳。
游胥偏头一躲,拳落空处,他身法诡谲地拧身一转,环首刀横斩地画过一个圆月!
这一刀要将陈易拦腰斩断。
险急之下,陈易双手握刀,迎着圆月斩出一记摧风斩雨。
刀兵相撞。
绣春刀的锋刃上,先是出现一条裂痕,而后半息,径直崩断!
原本三尺长的绣春刀竟硬生生被游胥斩成了两尺!
斩断的刀尖划过一个弧度,落在地上。
刀兵间的相震让两人再度分开。
“当时你将我的刀斩断,现在还你。”游胥缓缓道。
他的虎口也迸裂出血。
即便用了景王府的续经膏再续经脉,可续上的经脉终究还是不似原来,出刀之际,他再度感受到了经脉钝痛。
“你并非全盛之境。”陈易道。
“足够杀你。”游胥道。
游胥身形暴起,猛然抽刀当头劈下,陈易绣春刀已断,他要在短短几息之间一锤定音,环首刀声势惊人。
陈易侧身躲刀,左拳砸向游胥手腕,后者环首刀往后一划,荡出一个圆弧,陈易不由后退,堪堪躲过这一刀,游胥乘胜追击,横走几步,第二刀随之而来,刀势更盛之前。
陈易抬着断刀一偏,其他别住这一刀,可环首刀猛地发力,留于的三分力气骤然而出,逼得陈易不得不再退一步,仓促之间,身法已经紊乱!
第三刀斜撩而斩!
游胥的手中环首刀层层叠叠,气机如泉涌,数次刹那暴涨,迸发出凶悍刀罡。
无路可退的陈易手持断刀,第三次斩出摧风斩雨。
游胥轻笑一下。
仿佛陈易的头颅已经落地。
哗…
游胥双瞳骤缩,身后传来一阵剧痛,手中环首刀骤然失力。
在他的背部,刺入了被斩断的绣春刀刀刃!
以炁御物!
接着,他的眼前裂开一条细线,断去的绣春刀让四周的风浪都为之一停,荡漾的竹海也似乎在此刻屹然不动。
游胥的脖颈上出现了深深的狰狞刀口。
他双目泛白,而后惨然一笑,死前仍握着刀。
黄龙三年冬月廿五,游胥命绝于太真观竹海,
历经八代真传、传承两百一十年,
山南州白柳派…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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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太后失踪
陈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活了下来。
对,活了下来,陈易的感觉是活了下来。
从开始到结束,除了最后一瞬,游胥的刀势都压制着自己。
但活的是陈易,死的却是游胥。
游胥开打前说“不知哪一天就死在哪一刀下”,果真一语成谶,估计他直到死前,都不会觉得他死在这以炁御物的背后一刀之下。
重回四品的游胥声势惊人,陈易意识到无法正面破敌之后,就将这杀招藏在最后,就是趁他即将得胜之时的那一瞬间的松懈,取其性命。
游胥死了,死得很冤,他分明即将得胜,甚至最后也并非棋差一着,而是输在陈易天外飞仙似的奇招。
可死了就是死了,
有的武人比武是分出胜负,
而有的武人比武,是比谁能活下来。
站在最后的是自己,只能证明自己比他更适合活下来。
“该走了…赶紧回东厂。”
陈易归刀入鞘,喃喃道。
他想了想,捡起了游胥的环首刀。
低下头,便能看见刀身上的铭文“吕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举”。
这一句话,仿佛概括了游胥被灭门后的后半生。
曾经江湖之上,或许有个走南闯北、不知天高地厚的逍遥侠客。
侠者,以武犯禁。
只是在白柳派被灭门之后,逍遥快活的侠客死了,老练圆滑的游胥活了下来,靠给人卖命而活,期望“遭周文而得举”,可这一切,最后都付诸了太真观竹海的一抔黄土。
陈易轻声道:
“无非是学成文武艺,报于帝王家。”
想了想,陈易丢下了环首刀,大步踏出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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