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万里风
显露出真实天空的一角,当然不是为了鼓舞敌人士气。
在城墙上一众人的注视之下,耶拉冈德憋红了脸,双拳紧握,开始缓缓用力,这样的做法对一个幼年巨兽而言,还是太超前了。
“别急,慢慢来。”重岳温和地鼓励这位后辈。
“……”
过了一会儿,刚有了点振奋迹象的谢拉格人,忽然爆发了一阵难以置信的哀鸣,刚刚的希望又破灭了。
轰隆隆~
雪山在转身!
祂虽然无比缓慢,努力不让一点点积雪和碎石落下砸到人,但还是缓缓转过身去,露出了一直藏在后面的悬崖绝壁。
慈爱的耶拉冈德,无所不能的耶拉冈德,临此大难,居然转身背对信众。
“祂……不忍看到我们的惨状!”
“耶拉冈德大人也无能为力,只能闭上眼睛,等待一切结束!”
一切的希望化成了泡影,死寂的沉默变成无解的癫狂,有些人高举双手,四处奔跑,齐声呼喊炎国语的“陛下”,有些甚至在喊齐缘的名字,对他们来说,这位登场就被献祭的存在同样无比伟大。
疯了,彻底疯了。
大长老的两只手都垂落下来,整个人无力地坐倒在地。
“唉。”
恩雅圣女趁机和银灰站到了一起,两根粗壮的雪豹尾巴同频率摇晃,在信仰本身出了问题的情况下,也没有人顾得上管一管了。
“恩雅。”
“如果你想趁机说一些道歉的话,趁早收回去,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恩雅绷着小脸叫自家哥哥的全名,“于情于理,我都不会接受你的道歉。”
“理应如此。”
银灰点了点头,无比赞同。
其他人都在手臂乱甩地奔袭,口中发出混乱的狂言,在现场唯一没受到影响的,大概就只有这一对看不顺眼的兄妹了。
“您为什么一点都不怕?”银灰问道。
“因为我一点都不想当圣女,这点你不明白吗?”恩雅也一脸认真地回答。
她现在甚至有点高兴。
现场混乱无比,大长老跪在地上,像个临阵脱逃的失意之人,自然没有精力来管这些大逆不道的发言,恩雅捧着圣铃,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将它抱进了怀里。
虽然不想当圣女,但摇铃铛还是挺好玩的。
两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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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的人在看上面的神斗法,齐缘伸剑向虚空,无数小字像蛇一样扭曲变形,融入虚空之中,水墨色的天空忽然一阵颤抖。
“大声如雷,大星如月,火光赫赫。”
硕大的星辰坠落而下,拖着燃烧的尾迹,赫然全部是从天而降的陨石。
“来吧。”
桃花剑气一闪而逝,睚根本接不住全部的陨石,碎星坠落在她的身躯上,再一次面如金纸,咳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居然是真的……这真不是你修炼出来的?”
睚并不在意伤势,而是在仔细体悟这一招中蕴含的权能,仔细地分析,顷刻间脸色大变,狂喜与惊愕并存,最后只剩下无尽的复杂。
“当然不是。”
“人就算再天才,也不能凭空想象出没有见过的东西,我遇到了岁,现在仍活蹦乱跳,还能使用下笔如有神的权能,这就是最后的结果。”
“……”
睚沉默了很长时间,交手仍在继续,交流与思考并没有让权能乱飞的现状缓和。
但她的表情,发生了复杂的变化。
“都是真的吗?”
沉默了许久,睚忽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抽冷子问齐缘:“那个家伙,有没有说出,当初要那样做的原因?”
“因为好玩,因为无聊。”
齐缘给了个简单的答案:“他在你们遁走以后,其本身奄奄一息之时,只剩下了活下去和复仇的执念,剩下的都变成碎片独立存在了。”
“……”
“这是祂亲口告诉你的?”
“我遇到的是岁的本我,祂被本能驱使着,智力不高。连外在的化身显像,也不过是一个十岁不到的稚童,满嘴都是复仇。”
齐缘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出了另一个事实,让睚消化这个信息。
“理应如此。”
睚冷漠地哼了一声,伸手出剑,和天地之间的罡风撞击在一起,其所在的空间,被睚仔细地裁切下来,扔进异世界中。
她就是这样,尽力防御齐缘的每一道攻击的。
“要不要我描述一下岁当时的惨状?”齐缘意气风发地说。
“……”
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在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睚都在默默舔舐伤口,想着有一天能回到炎国,找出岁发疯攻击同类的原因,然后,杀死这个畜生。
睚设想的最好结果,也只是抓住渺茫的机会,和岁同归于尽,以残躯拉着祂一起共赴黄泉。
但眼前这个人……
眼前这个人,似乎要去做那不可能之事。
而且,他好像可以做到。
睚忽然动摇了。
第587章 见风使舵的睚(3更)
“我想亲眼看到那个结果。”
“我不想在此地,被你杀死,永远看不到那一天。”
“我的寿命只剩下百余年,有些巨兽只不过一次小憩,就有可能超过百年,在我仅存的寿命里,我能等到吗?”
睚忽然不再做任何反抗,任凭锋利的风吹过身体,山峰落下颗颗碎石,睚的一身红衣也被削得伤痕累累。
“如果我现在求饶,可以吗?”
“此时此刻?”
齐缘也停止攻击,倒提长剑,似笑非笑地说:“你一定是在开玩笑,除非献祭这件事,从来就没有发生,朕的齐爱卿能全须全尾地归来。”
“……”
睚沉默了许久。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这件事其实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是你在导演?”
“大胆!”
齐缘厉声喝道。
他可没有忘记,耶拉冈德一脸紧张地告诉他,自己和睚有一群孩子的尴尬场面,处变不惊如齐缘,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尴尬地想逃。
他大概永远不会忘记了。
“你该当何罪?”齐缘低头俯视睚。
“不都是你干的?”
睚也十分不服气:“按照耶拉冈德的理论,我是庇护她们的母神,你这先知误打误撞闯进我的世界,教他们探索世界和那套叫方法论的东西,教完拍拍屁股就走了,用人的话说,这就是始乱终弃,不负责任。”
谁说巨兽不近人情,睚这幽默感难道是天生的不成?
问题在于,睚说的句句属实。
当初,睚试图用裁剪出的春秋镇压齐缘,把他关进一片有先民的世界中。
那些先民能在里面存在,完全是因为睚的好奇,在漫长的岁月中,她一直在思考岁叛乱的动机,其中就包括思考一个问题——庇护万民是不是特别爽?
她试过了,事实证明根本不爽,那片世界就一直留在那里不管,直接吃灰了。
睚永远都忘不了,齐缘被关进来,教先民认识世界的那天。
“那是我的噩梦。”
睚认真地说。
“如果看着心烦,那你怎么不直接扔掉呢?”齐缘不甘示弱反问。
“我不知道!”
一听这话,睚更加地咬牙切齿了:“耶拉冈德说这就是爱,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热爱一群瞎捣鼓的蝼蚁?”
“……”
齐缘听罢有些沉默。
他突然开始怀疑起来,睚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大限将至的老奶奶,怎么会这样悻悻然作处子状。
多大年纪了啊,学人家小姑娘玩傲娇?
现在的睚,变得和刚才很不一样,相互的攻伐也停止了,整片世界忽然一片寂静。
大长老从混乱之中缓慢抬头。
他听不懂二人之间的对话,只能疑惑地看向银灰。
“大长老,你绝对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银灰的面色有些古怪。
一直在听着哥哥实时翻译的恩雅圣女,也捂住了嘴巴,不知道是出于庄重考虑,还是在偷偷憋笑。
大长老:?
“很可怕吗?”他不禁问道。
“是的,非常可怕。”
银灰严肃地回答:“或许会将您的精神与人格,完全摧毁,即便如此也无所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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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配合懂不懂?”
“想要看到那一刻,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我明白的。”睚仿佛放弃抵抗,“你向我许诺了一个未来,代价是毁掉我仓皇溃逃时,切割出来的几片春秋。”
“好,很公平。”
睚答应得十分爽快。
毕竟,她心里也清楚,裁剪出来的那几片春秋,已经被里面的先民霍霍地差不多了。
“那就开始吧。”齐缘也言简意赅。
双方再次陷入沉默,各自站立在画中世界的两端,仿佛在酝酿着最后的招式。
睚独立与山上,飘飞的桃花缓缓落下,不再有一丝一毫的舞动;齐缘也站在城头之上,剑意与整片世界相融,巍峨而凌厉。
二者相对,无边气势如山岳般压下,每个人都无法喘息。
在这一刻,即使先前再怎么陷入癫狂的信徒,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惶恐地抬头,观看宛如两轮大日凌空的场景。
无法阻挡。
睚的身侧两旁,浮现出一个又一个虚幻的大泡泡,表面光华闪烁,照得人无法直视,若是仔细观察,每一个泡泡的表面,都投映着山川大河,江面轻舟的景色。
每一个泡泡,都是一个小世界。
这就是神明的手段,但凡一旁认真观察的人,都对这夺天地造化的能力叹为观止。
反观齐缘。
他手中的剑宛如大日,一道青光直照云天。
朴实得多,也凌厉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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