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雨季
第79章：无惨の极致
“——这是怎么回事，所罗门。”
在静谧的深夜中，金固独自一人漂浮于三千米的高空之上，眺望着占据天空巨大面积的圆形大空洞。
在白天的时候，因为整个波斯湾都变成了漆黑的泥水，导致连天际线似乎都变得浑浊不堪。
但是到了夜晚，世间万物都会平等的回归到安详的黑暗中。
就算在神代的规则里，夜晚也是应该休息的时候。所以即便是拉赫姆这种莫名其妙的生物，也都主动退回到了目前成为了它们据点的埃利都，像候鸟一样聚集在一起。
曾经是苏美尔文化的起源，被神明给予了初代王权的埃利都市，如今已经再次成为了新生代新人类的起点。
虽然人类的住民竟然已经被提前迁移走了，让金固非常意外，但这种只是小事，人类的存在与否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现在最关键的是自己的母亲——也就是真正的大地母神提亚马特的事情。这让金固胸中带着无名火，对空无一物的大空洞质问着：“戈尔贡已经死了，母亲也已经醒了。但是她为什么没有上岸？为什么还蛰伏在大海的底部？明明只要她展现出自己伟大的身姿的话，区区一片大陆什么的，一瞬间就能够淹没掉的。”
“【别急啊，金固。】”
在前一刻还空无一物的大空洞中，这次出现了一缕轻飘飘的黑影。
既像是雾气也像是海市蜃楼，如果用迦勒底的探测器进行观测，肯定也找不到半点异常，这是超越了现存任何观测手段的高超魔术。
在模糊的黑影中闪动着两颗鲜红的光点，拥有着72魔神统筹意志的存在，正用和说话的对象相符的人格进行回应：“【你的母亲还没有得到自由，还被封印在那片大海之中啊。她正受到水压的束缚，在海底悲伤的哭泣着……身为她的爱子，你难道不应该为她排忧解难吗？】”
“什么……？不可能。就算是马尔杜克带领的众神也只能够将母亲放逐到虚无之中，但现在母亲已经回到了这个位面了。在物理层面上对大地母神施加封印，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世界上不会有人做得到！”
“【但现在就是有人做到了，这就是事实。】”
嘁……金固有些不爽的啐了一声。
对和自己用着一模一样口气和语调的对手，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就让人觉得恶心。但就算对这点抗议也没用，因此金固选择避而不谈。
而且魔术王虽然不可信任，但并不会说谎。既然他如此明确了母亲受到了封印，虽然非常不可思议，但这肯定就是事实了。
但是，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封印大地母神呢……金固百思不得其解，眉头深深皱着。
而在他思考的时间里，那游刃有余的黑影依然在继续轻笑着：“【将彷徨的戈尔贡奉为母神，用我给你的圣杯当做诱饵，连锁召唤出魁札尔和艾蕾什基伽尔，构造出三女神同盟哄骗她们彼此争斗，削减人类的力量……这做法真是相当优秀，手腕高超值得称赞。所以只需要最后一步就行了……去消灭乌鲁克吧，金固。杀光这个时代的人类，用旧人类的鲜血清洗这片大地。只要这么做，你的母亲一定也会开心……一定就能够挣脱束缚了吧。】”
“……哼。不必对我煽风点火，魔术王。不用你说我也会做，但我不认为光靠这个时代的人能够对母亲施加封印。……对，要说如果有可能的话，就只有那些外来者……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一定是他干的好事吧。”
“【……】”
很难得的，魔术王并没有马上回答金固的话，反而像是自己内部不稳定似的晃动了起来。
本来就像海市蜃楼一样稀薄的黑雾不断摇曳着，两颗猩红的眼睛也明明暗暗闪烁了好几次。
一直到金固都感到疑惑，快要起疑心的时候，声音才再次传来：“【——别擅自把责任推给别人啊你这渣渣！他是什么想法、做了什么，你又怎么可能知道！】”
“……？？？喂魔术王，你是不是人格哪里变了？声音很恶心哦。”
“【无路赛——！童贞母控小子不准对我提意见！你这种肆意妄为的小鬼、就给我擅自去饿死在路边吧！连自己母亲到底在想什么都不知道笨蛋！】”
“童、童贞——！？”
金固瞬间哑口无言的脸色发青满头黑线，但等他气恼的想讨个说法的时候，魔术王的影子已经像根本没存在过一样消失不见了，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到底是搞什么啊……！
莫名被diss了一通的金固心情非常差，愤愤的降落回了地面。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嘁……丑陋……！”
但很不巧，一会到地上，周围那些密密麻麻把整个城市都染成黑色的拉赫姆们，那牙齿碰撞的哄笑声就让他头皮发麻，恨不得亲手把这些肮脏的东西碾碎成渣。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制造出这么丑陋又恶劣的玩具。
要说这些东西从此以后就是自己的兄弟，金固无论是从精神还是生理上都断然无法接受。
“……哼，反正只是一时的过度吧……母亲最完美的作品只有我一个，只有我能成为新人类的代表。和我匹配的兄弟、朋友、家人什么的……才不可能存在。”
说着莫名有些寂寞的话，金固无视了这一片入不得他法眼的脏东西，独自离开了“【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什么……？做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虽然是想走，但几只拉赫姆却堂而皇之的挡在了他的面前。紧随而至还有更多的拉赫姆将他团团围住，无论前后左右都是恼人的哄笑声，让人头皮发麻。
金固对此虽然没有恐惧，但有着近似人类正常审美的他依然感到恶心。
拉赫姆这从头到尾都是反人类的，简直像是把某种扭曲的心理直接具现化出来的外形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迫使他也恼火的直接大喊出来了：“给我滚开！你们这些杂碎——！给我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们不过是临时的产物、只是母亲刚苏醒过来，一时头脑不清醒做出的失败作而已！念在姑且有那么点亲缘关系，我才对你们百般容忍的，给我知道自己的地位！听懂的话就给我让开！！”
“【嘎嘎嘎嘎嘎嘎——好——好有趣！】”
“……！？你们、会说话的吗！？”
虽然是混杂在一众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哄笑声中，但金固还是明确的听到了具有意义的人类话语。
这些看似连大脑都没有，根本无法理解是怎么个生态构成的扭曲怪物，它们的的确确是能口吐人言的！
这连金固都没有料到。而在他震惊的过程中，周围越围越多的拉赫姆们还在用那刺耳的声音敲击着牙齿，用失调的语气说着语言：“【母亲、让我们、学习人类~！所以我们、学习了！学会了！好有趣~！】”
“【人类、好好玩！想杀！想分解！身体的构造、想知道~！】”
“【但是、没机会。好无聊！好无聊！——你也、好无聊！】”
“【笨笨的泥人偶！只是被人利用的、用尸体做出来的、笨蛋人偶！母亲、生气了！】”
“【你惹妈妈生气了！惹妈妈生气了！惹妈妈生气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在说什么……在说什么、在说什么————！！”
呲——！
伴随金光一闪，霎时刺穿空气的天之锁就收割了一直拉赫姆的脑袋，将那发出轰鸣嘲笑的牙齿绞碎了。
迫真盛怒起来的恩奇都瞪视着血红的双眼，环视着周遭那些根本没有恐惧心理的怪物，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大声争辩着：“我才不是被人利用、也不是什么人偶！我是母亲的孩子、是提亚马特神唯一的代理人！！就算这个身体是恩奇都的尸体，那也不能改变我是母亲孩子的事实！你们——你们这些嫉妒我身份的杂碎……这么快就被无能的人类腐蚀了吗！！”
“【嘎嘎嘎嘎~！他还不知道、他还不知道~！】”
“【他以为自己是母亲的孩子！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母亲、很生气！被吵醒了！被利用了！被假冒了！】”
“【但是、应该夸奖！母亲醒过来了！结果很好！还有利用价值！】”
“【利用价值！利用价值~！要让母亲醒来！母亲不想醒来、母亲想要醒来！】”
“【不想、想要、不想、想要、不想、想要——嘻嘻嘻嘎嘎嘎嘎嘎嘎嘎~~！】”
“你们、都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你们都是、坏掉的失败作！”
因为太过杂乱，已经听不清拉赫姆在尖叫些什么的金固产生了某种由内心深处泛起的恐惧，那是意识到自己搞错了某种非常重要事情时的感觉。
金固一直觉得，自己是提亚马特神制作出来的……哪怕身体是依托了恩奇都的尸体，但自己的意志毫无疑问是提亚马特的孩子，是继承了她对人类的绝望与愤怒的。
所以自己才会时刻都听到母亲的哀叹，听到她的哭泣。自己的母亲正时刻处于痛苦之中，正等待着自己前去解救她、为她铺平回到人间的道路。
……但是，假如说……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呢？
自己所听到的声音只是幻觉，是某人设置的魔术。自己的诞生也并非出于提亚马特的意愿，而是别的什么人利用了恩奇都的尸体，给自己植入了是提亚马特神的孩子的认知……的话？
——不，但是不可能的——金固马上否决了自己的妄想。
自己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是为了提亚马特好！那位母神大人也的确回到了人间了，只是现在因为不知名的封印，还被镇压在波斯湾里而已。她不可能、也不应该生自己的气才对……那么，如果提亚马特神……从一开始，就不想回来的话……？
“……太荒唐了……荒唐、荒唐荒唐荒唐！这不可——”
呲
伴随着拉赫姆们突然同一时间安静下来的死寂，只有什么东西被刺穿、鲜红的液体泼洒至天际的声音传来。
“啊……原来这个身体里流的血也是红色的啊……”金固第一次有了这种感慨。
从他的背后，在他慌乱至极的时候毫不迟疑的出手，贯穿了他胸膛的拉赫姆开合着脸上的嘴，发出了冷酷的宣判：“【你、已经没用了。我们、会唤醒母亲、会带来审判。魔术王留下的圣杯、由我们来、物尽其用。】”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恶魔的盛宴还在继续，而破灭的黎明已经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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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啊，为什么提亚马特没有出来？”
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出来后就被西杜丽从床上揪起来的罗真先生，只能带着立香和玛修应邀到了金字塔神殿……然后劈头盖脸就是这句话。
吉尔伽美什似乎真的非常疑惑似的，皱紧眉头的撑着脸颊，望着那灿烂到无节操的蓝天无话可说。
“如果波斯湾不是一片漆黑的话，连本王都要觉得昨天的事情是场梦了。但奇怪，非常奇怪，为什么提亚马特没有来？”
“哈……那是应该来的吗？”
“废话，别装傻！区区拉赫姆只是前兆而已，说是提亚马特的起床气都嫌太轻了！本来的话，她现在应该早就上岸，带着那宏伟如大地的巨体一步一步朝着陆地上来了！”
不这么干的话我的准备不都白费了吗！——吉尔伽美什似乎非常不满，哼哧的前倾着身体，双手互握着抵在面前。
他的一双灼眼非常不信任的瞪着罗真，看着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继续说道：“我姑且先问一下。这不是你的花招吧？罗真。”
“是说提亚马特没有出来这件事？这我能用罗曼这辈子都没机会用出去的童贞做担保，绝对不是。”
““喂！？能别把无辜的人随便扯进来嘛！？——而且我不是童贞啊！真的真的不是啊?””
“哼，那种毫无节操的保证谁会信啊。”
通讯器那头的罗曼先生的哀嚎被在场所有人无视了。甚至还被玛修压低声音，严肃的说“这边正在说正事医生请别闹了”的教训了。
迦勒底那边隐隐传来了男儿泪哼唧哼唧的声音，就当耳旁风吧。
在这时候，我们家可爱乖巧又懂事的立香小姐直率的举起手，带着昨晚刚刚补充营养后水水嫩嫩的脸蛋说道：“大王大王，提亚马特不出来是很严重的事情吗？如果她那么厉害的话，难道不是不出来更好吗……？”
“眼光太浅了啊，迦勒底的丫头。诚然提亚马特很强，甚至是强到过分。但只要她出来，这边就有“只要战胜她就能活下去”的胜机。但是她如果只是呆在海底不出来，那乌鲁克就只能在绝望中自灭了。”
啊……立香和玛修都一脸恍然大悟的点头理解了。
虽然提亚马特是强到令人绝望的地步，但那说到底也就这样了。人是能够破罐破摔的生物，只要明确了活下去的方法，哪怕到头来还是全灭，也能最后拼一波。
但如果连这个机会都没有的话那就完蛋了。
提亚马特不出现，只有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恐怖的要死的拉赫姆还在不断量产，等过几天七神结界耗尽了，那人类就真的只有被蝗虫一样的怪物们杀光灭尽这一条路了。
所以真是复杂啊……立香也由此严肃的抱着手皱起眉头，亮色的侧马尾也像小狗尾巴似的一跳一跳的。
不过，吉尔伽美什所忧虑的事情还要更进一步。因此深沉的叹了口气后继续说道：“说到底，拉赫姆也就算了，我想知道是“为什么”。提亚马特明明已经回归，但为什么不出来……梅林那厮也已经没有后手了吧？”
“嗯，肯定是没了吧。他昨天也是吃了睡，到现在还在房间里打呼噜。说是一直哄提亚马特睡觉太累了，所以我就让牛若丸把他房间的所有能通气的口子全部封死再给他烧着炭保暖了。”
罗真先生无情的把对功臣的恶作剧上升到了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杀人事件了。不过在场的人都只是‘哦这样啊’的就接受了，习惯真可怕。
那么罗真和梅林都没有出手，拉赫姆也在不断的被量产出来，只有提亚马特的本体没有出现……这其中的理由让吉尔伽美什忧虑，也让罗真微微叹息。
“说不定……我只是说说不定哦。提亚马特说不定也没下定决心，不忍心清理掉也相当于自己孩子的人类吧。”
“……真是符合你优柔寡断想法的浪漫思维啊。如果对人类这群素未蒙面的孩子都能给予这般无私母爱的话，那提亚马特的确无愧为大地母神、万物之母。那么，你能解释拉赫姆的存在吗？”
“谁知道呢。是起床气呢，还是怨恨积攒太多自己也控制不住呢……亦或者，是在太长的放逐期里，提亚马特自己也已经搞不清自己的想法了呢。毕竟她可是被自己深爱的孩子们赶跑的啊，会伤心过度而封闭内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哼……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好了啊……”
吉尔伽美什略带嗤笑的感慨着，重新躺回了王座的椅背上，百无聊赖的眺望着窗外：“但是，提亚马特的存在本身就会改写生态圈。在这个人类已经扎根的地表上，已经没有彼此共存的余地了。虽然可怜，但她哪怕没有半点恶意，光只是存在着就会杀死人类。所以不存在……人类能够和万物之母共存的可能性，连万分之一都不存在。”
“我知道。我也知道啊……只是，如果有什么办法的话——嗯？”
在罗真试图再扩散一下思维的时候，世界的齿轮又转动了一刻。
伴随着从东方传来的汹涌魔力……不对，那已经超过了魔力的概念，而是世界本身的意志了。
某种庞大的存在苏醒了——所有还活着的人类都明确感知到了这一事实，生物起源的本能感到了战栗，想要向那未知的伟物跪下崇拜。
“报、报告——！吉尔伽美什王！瞭望台报告、在波斯湾里出现了什么东西——”
“本王已经知道了，下去吧。”
吉尔伽美什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在几次深呼吸后再次睁开眼睛……就马上露出了一如既往高高在上的嗤笑：“高兴吧，罗真。看来你期望已久的、和提亚马特神面对面的机会已经来了哦？”
“看来是啊……要是多少再给我点心理准备就好了。”
女孩子真是，不管年纪多大都很着急啊……
第80章：美丽的提亚马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