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挽歌轻诉
“你们能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其实我并不是这么坏的,我毕竟是他的父亲啊……我有自己的野心,但我更多的也是为了他,为了他以后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
“为了自身的目的,也为了子女以后着想,但不曾想子女没有未来,被你剥夺的是他仅有的人生吗,自以为是的父亲……”
雪母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随后伸手拉住雪乃娇嫩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轻轻的抚摸了下,“很正常的,这是我们的‘通病’,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直到雪乃回家后我想通了。”
雪乃反握住自己妈妈的手,轻声呢喃道:“母亲……”
“母亲,是啊,达也你是一位父亲,我也是一位母亲呢,但何为父母,作为父母又是如何看待自己后代的呢?”
夫人看着陷入悲痛的两口子,轻声说道:“父母总是将自身的想法强加在自己的后代身上,你的野心其实……也是建立在以后隼人能够拥有幸福上,我们总是以为他们不懂,总是说服自己,认为他们以后会懂的,我们总是利用自己长辈的身份去逼迫他们,我们想要他们幸福,但不会考虑他们以后会真的幸福。”
这句话说出来后,北原空也不禁将目光放在雪母脸上,而对方则对他微微点头报以微笑后,继续说道。
“他们永远不会感激我们的,就像我擅自安排雪乃的人生,我女儿不会感激我,她也不应该感激我,而我应该感激自己的子女才对。”
感激自己的子女?
叶山美子疑惑了起来,而叶山达也则愣了愣之后,陷入了思考中,他安静的思考着这段话,只是稍稍有些线索,雪母再次开口了。
“我们要感谢他们来到我们的世界里,并允许我们参与见证他们的成长,因为能够见证他们的幸福,就是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最大的幸福了,而强加的‘幸福’只能给双方带来不幸。”
北原空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两母女陷入了沉思。
雪母轻轻的摸了摸雪乃的头,目光中满是疼爱,“我们的儿女啊,根本不是我们的儿女,他们是不属于我们的……”
她目光一转,眼睛看向了北原空,笑道:“他们只是借助我们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但绝不是因为我们而来,我们能给予他们的只能是爱,而不是想法,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我们能保护他们的身体,却保护不了他们的灵魂,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我们能拼尽全力变得像他们一样,但永远不要让他们变得像我们一样……”
雪母说完了,整个茶室鸦雀无声。
雪乃怔怔的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眶有些泛红,北原空则是赞叹,从心底由衷的赞叹。
这是多么开明的一位母亲啊。
这就是父母最真诚的想法啊,他们最爱的就是自己的子女,但大多数人都不懂得这个道理,也不懂如何去做,包括叶山夫妇。
他们自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子女好,但却适得其反。
雪母说的子女不会感激父母,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感恩是人类的基本操守,何况是对父母呢?
不是‘子女不会感激父母’,而是父母的付出不需要子女感激。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句话很通俗,但蕴藏着大道理,这个大道理雪之下家主仅仅几句话,就完整的解释通透。
父母可以修正子女错误的一面,让他们正确的成长,但不能修正属于他们的人生。
“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自己,生命不会倒退……”
叶山达也眼眶慢慢睁大,语气哽咽的喃喃道:“时间……也不会在过去停留……我懂了,我早就懂这个道理了……可已经没意义了。”
这时,北原空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叶山伯父,假如,我是说假如他回来了,你会怎么做呢?”
“假如?世界上有假如吗?”叶山达也摇了摇头,“我从来不会对自己说,‘假如’和‘早知如此’,我……”
这位父亲愣住了,就连她妻子也呆呆的看着北原空。
今天早上,雪之下家的管家打了三个电话,说是家主请他们两个来叙叙旧,但都被叶山达也拒绝了。
直到雪母亲自打电话,用半威胁的口吻邀请,他们才勉为其难的来到了这里。
两夫妇不需要雪母的安慰,因为他们懂了,不想来的原因是猜到了对方会提起这件事,他们不想让这道永不愈合的伤疤重新变得狰狞。
但现在,眼前这位少年的‘假如’让他们的心脏‘噗通噗通’跳了起来……假如……
没有假如的,雪之下家主不喜欢听到‘假设’,不管是商业上的事情,还是生活上的琐事,她只看结果。
虽然是不切实际的想法,但他心脏却砰砰的跳了起来,他颤抖着开口,“假如……假如能见他一面……我只想说一声抱歉……”
“只是抱歉吗?”北原空看起来心情好了点,他点点头解释道:“我们经历了很多,我们会经历更多,而隼人也确实死过一次。”
他缓缓掂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浓茶,“伯母之所以和你们说这么多,是想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准备接受真相,因为也许未来更加残忍……”
叶山达也‘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呼吸变得急促,双腿有些发抖。
叶山达也不理解,他现在脑子很乱,彷佛一个东西正牵引着他,将他的思维拉向一个不切实际又非常可笑的方向。
他不理解,但很想知道眼前这位同学那句‘死过一次’是什么意思。
可北原空摇了摇头,沉默了下去。
他又将目光放转向雪乃,这位少女则对他报以一个微笑,并不打算解释。
于是他满怀希冀的看向了雪之下夫人。
“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啊,总以为自己能为儿女做些什么,但终究是什么都做不了。达也,你要感谢眼前这位北原同学,是他为你们带来了希望。”
“带来了希望?”叶山达也重新将目光放在北原空身上,颤声问道:“带来了……希望?什么……希望?”
这个陌生的少年,雪之下家主明确警告,不让任何人打扰的少年,正掂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浓茶的少年。
叶山达也看见,这位名叫北原空的人虽然板着脸,但他瞳孔中充满了柔和的笑意。
就像已经认可了自己,认可了他朋友的父亲,可是自己需要他认可吗?自己和他完全是不相干的人吧?
叶山达也还看见,他茶杯里有一根茶梗竖了起来……
这时,雪之下夫人再次为自己的茶杯续满了茶水,在那茶水中央,也有一根茶梗竖摇摇晃晃,直至竖在了茶杯中央。
那是幸运的标志,出现这种罕见的状况预示着即将有好事发生。
叶山达也不信小女生之间流传的传说,他依旧不知道那句似是而非的话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人也好像并不打算为他解答。
直到……
茶室纸门拉伸的声音响起,他耳畔传来了那句,熟悉又陌生,带着哭腔的“父亲,母亲……”
两口子呆住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们甚至不敢第一时间转过头去,而是呆愣愣的低着头,直视着茶杯中竖立的茶梗……
“父亲,母亲……”
好像幸运,不,是幸福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巨大的幸福感!
因为,这的确是自己儿子的声音啊,多少年没听到这句称呼了?没有多少年吧,只有几个月……这个声音是多么的真切,又是多么的虚幻。
“隼人,多久没来阿姨家做客了呢?”
雪母看着门外的叶山隼人,温和的笑道:“有快四年了吧?今天留下来吃饭怎么样?和你的父母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