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亚瑟王，不死于意外 第316章

一瞬间亚瑟大感不妙。

说不上来为什么，却被一种极度不详的预感敲响了警钟。

然而想要阻止，为时已晚。

只见梅林幼小的身躯，伴随光芒浓郁不断延伸拉长，最后轮廓变成了一个成年人，让亚瑟颇为熟悉的影子。紧接着，便是独特的大笑声传来。

“嚯嚯~，轮到余出场了！”

那是亚瑟绝不会忘记的声音，曾经倾尽举国之力才能对抗的强敌。在他的成长之路上，最为特殊，虽没有正式承认过，但确实是友人的敌人。

罗马的皇帝，剑帝，卢修斯。

对方的声音不像印象当中高昂，此时变得低沉蕴含杀意，让亚瑟仿佛回到了那片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所有圆桌尽数溃败的战场之上。

“拼上全部身心吧，红龙！无论是对余来说还是对你，这都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别让余失望啊。”

何等熟悉的言语。

仿佛下一瞬间，那柄令人憎恶的魔剑就会朝亚瑟砍过来一般。

他本能进入了战斗状态，甚至有一瞬间想要拿出圣剑防御。

“以为余会这样说吗，阿尔托利斯？”

“你···啧，杂碎。”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消散一空，亚瑟不爽的别开脸。

不远处的篝火边，装作沉睡的女神，也重新合上了眼帘，默默竖起耳朵倾听。

“哼！明明就已经明确的回绝了，在召唤梅林的时候，成功把你送回座上。那个时候，应该只剩下一点儿灵基气息残留了吧，却装作一点没意识到一样跟过来，一如既往的厚脸皮啊，卢修斯。”亚瑟冷着脸讥讽了一声。

至于现在卢修斯会出现···

应该是梅林偷偷收集了卢修斯的灵基碎片，此刻用降灵的方式，短暂让卢修斯的灵基覆盖自己灵基之上。这样召唤出来的英灵，无法使用技能与宝具，身体机能也同普通人一般无二。

可不得不承认，居然以英灵之身在自己身上使用降灵魔术，梅林真的很厉害。

“那家伙就喜欢干多余的事情，怕是觉得本王和你这样的戏剧性相遇很有趣，所有毫不犹豫的交出了身体。现在肯定在星之内海里面偷着笑呢，即便这样也无所谓吧，被那个梦魔当做小丑演员。”

“不用你说余也知道，那只梦魔的本质又多恶劣，光看那个叫梅莉的女人，余便理解了。”卢修斯不以为意的大笑。

“那你还···”

“别搞错了，阿尔托利斯。余没有作为小丑的兴趣，但余更加无法接受，连一声道别都没有的诀别。”卢修斯踱步到亚瑟身旁坐下：“迦勒底没有再召唤余，是你干涉的结果吧？”

“不满吗？”亚瑟也跟着坐下。

“当然不满，不过余不会抱怨。像你说的一样，胜利者书写历史，败北者成为历史。余只是历史，你书写的历史的一部分，仅此而已，怎么会有怨言？”

“还真是知趣的聪明说法。”

“但你也别太小瞧余了。你接下来要干的事情，要面对的敌人，虽然余也只是猜测而已，但有一个结果是必然的。不管你成功失败与否，你和余都不会再相见。所以余不能接受啊，至少和余好好道别啊，红龙。”

“···本王讨厌离别。”

“但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卢修斯沉沉一叹：“没办法，你这任性的家伙总喜欢自作主张，所以余只好主动过来见你。”

闻言，亚瑟有些意外的看了卢修斯一样。

实际上从他真正采取措施，是从试炼世界回来之后。

和卢修斯相处，也仅仅只有在迦勒底的那段时间。哪想到就拿短短几天里，卢修斯便隐隐窥得了他战略的一角。

不愧是卢修斯。

不愧是，亚瑟王宿敌的罗马剑帝。

一时间，两人无言。

沉默了许久。

忽然，卢修斯拿起一个小陶罐：“呐，阿尔托利斯，要来和余喝酒吗？”

“不要，本王讨厌酒水。”

“真的不喝？”

“···就一点点。”

“这才对嘛。”卢修斯笑了，不徐不疾的为亚瑟斟满一杯。

没有碰杯的兴致，亚瑟浅浅抿了一口，露出嫌弃表情：“真难喝。”

“应该是你真挑剔吧，这麦酒是乌鲁克的，相当出名。就算放在余的罗马，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到了你口中落得这种评价，余现在开始担心，在你的统治下，罗马到底有多惨了。”

“本王只是实话实说，况且我也不喜欢喝酒。”

卢修斯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而是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喂！阿尔托利斯，你以前的经历，余打听过。你麾下的骑士还是蛮耿直的，丝毫不介意的说出来了呢。那余想问你，你，可曾后悔过？”

后悔？

亚瑟动作一滞。

后悔吗？

就算亚瑟，也很像潇洒的回答，本王一生光辉璀璨，何曾有后悔之事？王不会后悔，王绝不会有错。

但那只是作为不列颠王的说辞吧。

042:汝即不列颠

真的没有后悔吗？

亚瑟当然后悔，怎么可能不后悔？

值得惋惜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作为不列颠之王，他大可以说，自己的所有抉择，全部命令，都已经是最好的最好。不管是阴谋诡计还是残酷牺牲，都是必不可少，且无可奈何的事情，那一切最终换取来了最理想的结果。

因而，不列颠之王，亚瑟王不曾后悔。

但抛开身份，只单纯作为人类，亚瑟无比后悔。

他最初的愿望不是成为王者，也并非成为强者。

即便穿越重生，到了不列颠混乱时代，神代必然终结，他如果不行动注定活不到老去就会被时代的洪流一同卷入而后无声中泯灭。但如若只是那般，他不会有抱怨。

他最初的愿望很简单，只想要活下去，平静而平凡的活下去。

现在回想一下，以前的他，实在有太多机会丢下所谓的职责与身份，一个人逃走。不管是摩根那个憨憨王姐，还是愉悦梦魔梅林，都无法阻止他。

按照已知因素，他大概会隐居不列颠的某个乡村，然后被爱歌找上门，两人一同生活，一同变老，然后体会平凡的幸福死去。

即便此刻，想到那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他也不由产生羡慕。

所以在这里，坦率的回答吧。

“啊，我后悔，非常后悔，实在有太多事情让我感到后悔了。但是啊，如果人的一生连一两个后悔的事情都没有，那该有多无趣啊。”

“你···”

卢修斯张了张嘴，半响儿才出声：“没想到你也会后悔，不过余不曾后悔过。不管是作为罗马皇帝，开拓领土，征伐不列颠，还是在那一战中被你杀死，余都不曾半点儿悔恨。余战斗了，反抗了，倾尽全力了，然后战死，有什么好后悔的？如从波澜壮阔的人生，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你真的很自私。”

“作为皇帝，余为何不能自私一点？余是剑帝，余即是罗马本身，余的意志即是罗马的意志，余的命运即是罗马的命运。无论是余，还是罗马臣民。亦或其他人，都没有指责余的资格！”

卢修斯理所当然的说道。

那清澈，一往无前的决意，使得亚瑟微微怔然。

“但你的回答，可是让余···谈不上失望，却很意外啊。你是让无数人羡慕的余也为之羡慕··不，嫉妒的家伙，但你这家伙，竟然感到后悔了？”

“羡慕？因为我赢了吗？”

“一部分吧，更多的是因为你做到了余没做到的事情。”

“世界重归神代？”

“那只是争斗的失败，如果余赢得胜利，一样可以做到。让余羡慕的是，你完成了最理想的王朝啊。还记得吗，阿尔托利斯，在冬木市的时候，余虽然被你利用，不过那时候，你持有的宝具。”

“哪一个？”亚瑟得意的笑了：“本王伟大而受人敬仰，根据传说诞生的宝具实在太多太多，不仔细说明的话，本王可猜不到你说的是哪一个呢。”

“可恶啊，你这家伙！”

卢修斯故作凶狠的咬着牙瞪了过去，又立即泄气了：“除了那个，还能是什么？【吾即不列颠】，那并非你本来该拥有的宝具吧？”

“···没错。”

亚瑟情绪顿时低沉了下去。

他当然明白卢修斯想说什么。

那并非他本应该拥有的宝具。

而是在独自前往平行世界前，不列颠臣子为亚瑟特地定制的宝具。其为亚瑟对不列颠绝对支配的具现化，其为臣民对亚瑟王的钟爱与守护王的意愿的化身。那是不列颠不愿让亚瑟受到伤害，陷入险境的共同意志。

亚瑟行走之地，即是不列颠国土。

亚瑟的命令，即是不列颠的意志。

只要亚瑟开口，不列颠所有人都会无条件回应、相信。

人类总会沉浸自己的正义当中执著扭曲的正义，亚瑟也同样。不管作为王者何其优秀，他的光辉，他的正义，迟早有一天也会暗淡扭曲。

但【吾即不列颠】这一宝具的制作者，却表达了如此意愿。

吾等的王啊，吾等引以为傲的亚瑟王啊，请挺起胸膛。无论何时，吾等都会陪伴于您左右，吾等效忠的君主，哪怕有一天您不再贤明，犯下了错误，吾等也会坚定的执行您的意志，并陪伴您一起向那地狱深渊。

那个宝具想要表达的就是如此。

其本质，更是不列颠所有臣民对亚瑟的期许。

无论时代变迁，无论身处何地，亚瑟就是不列颠，他们效忠的君主，他们魂住的伟大王朝本身。

这一点，哪怕不列颠灭亡也不会改变吧。

“余虽然一直都说，余即是罗马。可就算是余，也没能得到臣民那般近乎疯狂不讲道理的钟爱。但你做到了，阿尔托利斯，你做到了余想要完成却没办法完成的事情，你让余如何不去嫉妒？”卢修斯十分严肃的说道。

罗马人崇拜卢修斯，却只是崇拜。

而不列颠，则期待着亚瑟完全、完美的统治支配。就算违反常理，就算不顾意志，依旧会回应亚瑟。

这便是决定性的区别。

“我知道，本王···知道。但是卢修斯，那期许太过沉重了。那不是本王期待的，我希望臣民得到自由的幸福，而不是本王化为枷锁束缚他们。我希望他们人人如龙，开辟连我也无法想象的未来，而不是本王成为神支配森罗万象。”

毫无疑问，亚瑟对不列颠的期许，是‘正确’的。

毋庸置疑，不列颠对亚瑟的期望，是‘扭曲’的。

且，显而易见···

“你必须回应那份期待，无论用怎样的方式，迟早都要回应。”

“······”

所谓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敌人，就是这么回事么。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言，彼此保持沉默一杯接着一杯。直至罐中麦酒一空，高悬银盘缓缓沉下，沉默的氛围里，亚瑟与卢修斯，做出了诀别前的最后道别。

永别了，吾友。

最后，卢修斯的身影伴随灵光消散，那永远仿佛火焰般炙热的鲜红身影，也在亚瑟脑海中彻底消失。

梅林利用幻术同时间悄悄离开，算是逃过了一劫。

不过亚瑟也没有心情理解那家伙就是了。

天色拂晓，亚瑟将早已燃尽的火堆掩埋，注视着装睡的女神嘴角微微扬起。

“继续旅途，前往下一个城邦吧，艾蕾。”

043:所以,我安努到底强不强?

两个月后。

某天，库撒城邦。

亚瑟第五次巡回来到这座城邦，一如既往的对臣民魅···演说。

当然，演说的内容次次不同，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大同小异。总之就是要凝聚民心，将所有的信仰全部嫁接到自己身上，过程中，自然是人们的信仰越虔诚越好。

目前还是很顺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