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纳言
“正是。”
德一郎现在明白了,牧村托雄看到的,应该就是那时候和仁秀同行的小坂念夫。
“他告诉贫僧他在山里做了一个牢笼,为的是让‘牛’从牢笼里逃脱,然后他总算是抓住‘牛’了,所以现在绝对不能让土地被夺走。”
“牛......!”
雾切响子记得这种说法,吉良吉影在和莲楼时讲解的十牛图的含义,就说过牛是在指代“真正的自己”。
“当我问起牛在何处时,念夫回答我牛已经不在,他明白了他自己就是‘牛’。
他已经恍然大悟了,在花了整整二十五年后大悟了......!
在贫僧的面前,他自信的这么说道,然后坐在了雪地里。当时贫僧明白他说的是真的,而且...那是何等了不起的大悟,贫僧也明白了。”
“然后呢?”
“杀掉了。”
“啊?”
“贫僧将他杀掉了啊~。”
“所,所以说...这是为什么啊!?”
感觉完全理解不了仁秀的逻辑,德一郎做着笔录的手都停了下来。
“贫僧在这里读书,坐禅,诵经,作务。都活了近百年了却还是未能开悟,贫僧是何等不成器之人啊......。”
“所...所以说啊!动机是什么啊!?”
“乃大悟是也......!”
“哈啊!?”
“吉良,这位仁秀先生...莫非......!”
尝试去理解仁秀在想什么,雾切响子有种自己投身于深渊的感觉,这远不是以前她遇到的那些单纯的愉快杀人,或者情杀仇杀的罪犯能够比的感觉。
“看来你也注意到了啊,响子。仁秀先生,你将大悟之人按照他们开悟的顺序,一个个的杀掉了对吧?”
“正是如此,贫僧将豁然大悟的尊贵之人杀害了。”
“啊啊!这么说来那天晚上,泰全长老就是在谈论狗的佛性的时候顿悟了!
那...那你就是因为这个,把他杀掉了吗!?”
“嗯,哲童告诉我泰全大人他大悟了,我便立刻拜访他寻问他的见解。
那真是了不起的见解啊......。”
今川庆郎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又疯狂的人,而朽木大介也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
“那...你是因为我告诉你管野他大悟了才......!”
“博行大人虽是步入老年才出家之人,也心怀难以断绝的烦恼,却很出色地大悟了。”
“呜...这么说来,优贤大人也是......!”
“没错,常信和尚。因为他找贯首参禅后,拿着衣钵出来了。”
这是他大悟之后得到的东西,即使那其实只是一个连禅僧都不是的人给予的,只能当做坐布的袈裟,也告诉了仁秀他已经大悟。
“就这么...杀了他......!他是在和贫僧问答之后大悟的啊...为什么啊......!?”
“对啊,这很奇怪吧!就因为大悟了所以就要杀掉什么的...你不过是一个疯子而已...!”
就像是放弃思考了一样,雾切响子这次的声音有点失去了理智。
“响子,虽然杀人是不被允许的,但是拒绝,并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解释不理解的杀人动机是不行的......!
这座千里寺原本只有这位仁秀先生他一个人,他的常识就是这座山里的常识!
但是...在现在已经被发现了后,便再也不适用了——!”
吉良摊开手,让所有人去观察这里的一切,这个早已扭曲了的地方。
“这里是北宗的圣地,而南宗的末裔们却擅自闯入了这里!该被排斥的异端...其实是你们才对......!”
桑田常信和円觉丹都难以再抬起头来,这些事情太过奇妙了,这不是哪个人的疯狂就可以解释的。
许多人的疯狂与执念在这里纠葛,编制出了无论是谁都无法轻易打破的牢笼。
他们就这样一无所知的,在这样一个足以让人发狂的地方,持续生活到了今天,在这一天才因为数条人命的消失而得到了解脱。
“哈啊...哈啊。吉良,一个人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道德人性的底线。”
“响子,你说的没错。但是这是让你维持自己的理智,而不是让你去统一而论的解释他人的疯狂与执念。”
旁边的迦摩看着现在的吉良,微微叹息的同时小声说道。
“为什么吉良要这样做呢,并非去解放雾切响子的内心,而是像去要制造另一个自己一样。
这么没品的事情,为什么他这样的男人会......。”
“不是哦,迦摩。”
“爱歌?”
“吉良只是改变主意了吧,一开始...他并没有打算这样特殊对待雾切响子。”
最开始,应该只是想把雾切响子内心可能隐藏的妖魔找出来而已,但是现在......。
“雾切响子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寻求吉良吉影的内在,从那一刻开始,吉良大概把这种行为...视作为对自己的求爱了。
而雾切响子......也如她所愿的,再也无法回头。”
第八百五十七章:十三年前的怨灵
犯人已经认罪,寺庙的谜团也被解开,但是仔细想想的话,还是有一些事情没搞明白。
“吉良先生,还有一处不明啊,那对尸体做出的处理是为了什么?那些...也是仁秀先生做的吗?”
被放在树上的小坂念夫,被倒插在厕所里的大西泰全,身边放着大麻叶的管野博行,这些尸体的模样都很明显不正常。
“朽木先生,那些都是所谓的‘供养’哦。”
“供养?”
“说是供养,实际上也有些不同,是哲童做的对吧,仁秀先生?”
“就是那样。”
仁秀看上去还挺高兴的,就像是哲童这个被他养大的孩子在学校考了好成绩似的。
“喂,你们倒是说清楚一些啊!”
“那没办法说清楚啊,朽木先生。因为那就是所谓的‘公案’啊。指佛教禅宗祖师、大德在接引参禅学徒时所作的禅宗式的问答,或某些具有特殊启迪作用的动作。”
这种东西,根据理解可以有很多解释,再加上公案的范例,现在这么短时间是根本说不清楚的。
“哲童擅长于做公案,这个之前应该有说过吧。仁秀先生,你将小坂杀害后,哲童来到了现场对吧?”
“对,他问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为什么要杀人。我让他自己思考,于是他就做了自己最擅长的事情......。”
“而泰全大人的情况......。”
“在理致殿和哲童一起造访之后,当场将他杀害,并告诉他‘此即为佛’。”
“......你,是为了留下证据,才故意留在理致殿的吗?”
“我不过是将被血迹弄脏了的地板清理干净了而已,然后...那边的今川先生就来访了。”
那么剩下的就是管野博行,这一次没人问,仁秀也依旧直接说了下去。
“哲童问我佛在何处,我听了后便告诉他在奥之院,你们的话应该是称呼为土牢吧。
年幼时,贫僧曾在那里修行过。”
这么一说,雾切响子也能理解为什么土牢里会有大日如来的雕刻与画像了,因为那原本并不是为了囚禁谁而造的牢笼,而是为了给人修行的场所。
“果然...是真言宗啊。”
“优贤和尚的情况,是你告诉了哲童他获得了袈裟对吧?这也是哲童打了牧村托雄的原因。”
“因为托雄大人拿着棒子,像是要加害于优贤大人似的。万不可行...我是这么想的。”
“不想被人抢先?不是那么简单的理由吧...。”
“不是的,因为那样托雄大人也会坠入地狱。”
本来还以为自己已经知道怎么回事的德一郎挠了挠脑袋,他果然没办法理解公案这种东西。
“吉良先生,你有弄清什么吗?”
“时有僧问赵州和尚‘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庭前柏树子。”
“啊,放在树上!那这样说的话...小泉小姐那时候看到的和尚的影子,其实是哲童吗!?
但是都已经三天了才......?”
“月光原小姐,那是因为哲童在寻找柏树,毕竟在公案里必须得是庭前柏树才行。”
“在找到之前,哲童一直把小坂的尸体放在背架上,在草堂的泥地那。”
仁秀的回答让人觉得非常大胆,也就是说哲童直接把尸体藏在他们住处附近了,明明很有可能会被发现的。
“剩下的公案...我也说出来好了。
时有僧人问云门和尚‘如何是佛?’和尚答道‘干屎橛’。”
“屎橛?”
“就是挖粪用的竹棒......。”
月光原美彩和雾切响子对视了一眼,她们也记得这个词语,在与大西泰全谈话的那一夜,最后哲童确实来问了句“屎橛是什么?”
“因为哲童对公案的思考,大西泰全被理解为倒插在厕所里就能成佛。
然后第三个公案......时有僧人问洞山和尚‘如何是佛?’和尚答道‘麻三斤’。”
“原来如此,杉山哲童对这个公案的思考,让他在管野博行的尸体旁边放上了大麻叶。
是因为这个,才在那之前去找牧村托雄问哪里有大麻了啊......。”
这不是揭发罪行,却是完整的真相所必要的,吉良吉影所做的事情从来都不只是找出杀人的凶手为目标在进行。
“阿难尊者向摩柯迦叶问道,除了袈裟外,你还从世尊那里得到了什么?
摩柯迦叶回答‘放倒在门前的旗杆’。”
“迦叶刹杆,居然是这个典故......!”
吉良吉影走到仁秀面前,对于这种人,吉良吉影一向抱着尊敬的心去对待对方。
“仁秀先生,你所修行的禅,是以悟道为最终目标的。
例如说最终解脱和即身成佛的思想,算是一种禅吗?”
“绝无此事,修证一等,悟道也和修行一样。那么,悟道便无始无终,悟道常在于自有见解。
即便嗣法不同,这点也是共通的......。”
“是...一样的吗?真的没有哪里不同......?”
桑田常信有点痛苦的思考着这句话,而对于他的反应,眯着眼睛的仁秀微微睁眼后斜眼看了他一下。
“哪有的事,世间道路纵然无数,人们所走的道路却不过或陡或缓,或远或近。
这么点程度的差别而已......。”
“这样吗......仁秀先生,所谓顿悟和大悟,实际都不过是短短一瞬的事情,正因如此悟后的修行才更为重要,那你又为何......?”
当吉良向仁秀正面提问后,仁秀张开嘴笑道,他此时发自内心的欢喜,就像要把自己的狂气散播到这个世界一般。
“已过百年,贫僧却连那一瞬也无!因此,贫僧嫉妒着那些体验过那一瞬的人,贫僧不甘啊——!
肤浅,实乃肤浅之人,正如念夫大人所说......!”
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妖怪,一个在生前死后,都已经变成了“赖豪”的妖怪。
“贫僧是这牢中之鼠啊~!”
坐到贯首的位置上,仁秀感受着已经阔别了接近三十年的这个地方。
“贫僧已经二十八年没有像这样坐在这里了,连主佛都变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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