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朱蒂死了对白维没有任何损失,他可以随时离开。但离开后就会失去坐标,到时候去哪里找到这处深渊?
以猩红诅咒为研究课题的任何学者都是危险的,白维必须要将加米拉在这里彻底的毁灭掉才能确保不会出现更多的受害者!
隔绝猩红诅咒是他对女巫的承诺,帝王的尊严不允许被一再触犯!
他必须死,今天就得死,立刻!马上!至高意志来了都没用!
白维的情绪一瞬间变得焦躁而狂怒,但他压制住了这股火气。
一旦自己控制不住就会彻底碾碎朱蒂的脆碎灵魂……她是被利用的人,不说无罪,但罪不至死。
白维正在迟疑,可对方不会。
恶魔发出恶魔应有的低语声:“朱蒂?赛尔维瑟……你应当知耻。”
它动弹不得,但仍然是心灵术士,知道如何教唆和诱导她的内心绝望:
“你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家庭里,你的母亲必将对你的连续落败而失望;学校里,你的恶名已经传遍千人,没人做你的朋友;就连走上邪路,你也仅仅是一只没有太多用处的小白鼠。”
恶魔咧嘴笑道:“你为什么……还有脸活着呢?”
他继续说:“我一早就告诉过你……对你来说,唯有死亡,才是永恒的解脱。”
“funnymudpee!”
第两百零八章 去地狱等我
一个人的世界,其实很小。
社会看上去很大,但属于个人的世界很小。
世界上有五十个人是你的灵魂伴侣,但你终其一生都碰不到一个。
因为人类从生到死认识的人可能也就只有一千人,甚至很多人根本认识不到一千人。
哪怕再如何热爱交朋友,数量也永远达不到四位数,这和动辄上百万上千人的大城市比较起来,何其渺小。
对一名学生而言,她认识的世界,不过只有家庭、学校两部分。
人的世界观可以宏大,但不是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有一双翅膀可以肆意享受自由。
自由是奢侈品,牢笼束缚着金丝雀,也保护着金丝雀。
朱蒂?赛尔维瑟就被困在这么一个狭隘的世界中。
她的原生家庭给她带来了最大的痛苦和压力。
所以她为了转嫁这种痛苦,成了学校中的恶人。
她羡慕或是嫉妒那些有着良好家庭的人,每一个人脸上挂着幸福美满的笑容,讨论着的最大议题也就是今天逃课、中午吃什么、恋爱怎么谈的奢侈烦恼,她行走在这里面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所以厌恶、烦躁、愤怒,紧接着便是发泄。
直至这种发泄也被阻止被打断,她成了笑柄,学校也成了精神压力的来源之一。
她开始寻求别的渠道,却又时时刻刻受制于家庭教育的高压而不敢触碰酒精陶醉夜店。
这时背后有人轻轻一推,她便心甘情愿的成了实验品小白鼠。
若是她的同校学生知道了,只会觉得不可思议,那么一个飞扬跋扈的女人怎么可能这么脆弱?
脆弱就对了,行走在悬崖边缘的人,本就很难回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家庭暴力中长大的人,要么成为加害者,要么成为被害者。但都是同等脆弱,在这种暴力下藏着极深的毁灭冲动,非常容易被言语诱导。
所以当她意识到学校、家庭、社会,没有她的立足之地时,强烈的绝望便攀附在了心头上。
朱蒂不想回去,不想回到家里,被母亲责骂,被弟弟敌视。
她也不想回去,不愿回到学校,承受同学异样的目光,被人背后指摘嘲笑,被教授们许以怜悯的目光。
她甚至自甘情愿成为小白鼠,想要渴求力量,接受了诅咒,却也还是一样失败了。
就连走上邪路也只能迎来破灭的结局……那还有什么可以迷恋的呢?
她直面了那么久的惨淡人生,也时候逃避一次了。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终极的逃避,莫过于一死。
就让自己死在这个地方,死在地下深处,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让尸体腐朽,让灵魂坠落,一切归于虚无,就再也不用直面世间的所有苦痛,那地上的人们的呐喊、嘲笑、尖叫、唾骂都再也不能被听见,不会吵扰她的安眠,拥抱永恒的虚无和平静。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都已经是这样烂透的自己和烂透的人生了,我总有选择关机的权利吧。
她被说服了。
朱蒂是想要逃避的,她挣扎到了现在,努力到了现在,却只是让局势越来越坏,她索性想着躺平,永远永远的躺平,不用再动弹不用再呼吸。
她的左手已经顺从的拾起一把工具台上的矿石刀,从下肋骨位置刺入心脏,即便是血裔也注定回天乏术。
可她惨笑的表情又一次被打破了。
她身躯里的另一个魂魄发出如雷的呐喊声。
“funnymudpee!”
是脏话。
她没听懂,但……
是脏话。
紧接着,她手里的矿石刀被另一只手拍飞了出去,指尖被刀刃划破,疼痛感传来。
尖锐的疼痛让她肩膀一颤。
因为灵魂靠的很近,她能感知到另一半灵魂,炽热、深邃。
他愤怒的冷笑:“你也配叫导师?”
加米拉毫无荣誉感:“不过只是个称谓。”
白维冷冷道:“虽然我对你的观感已经足够糟糕,但你还是成功的刷新了我对你厌恶的下限。”
加米拉嘲笑:“你这是在同情她么?难道还想说什么她没有罪过?不不不,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也是她自己酿造的恶果,我只是给了她选择,而现在她即便回去也没有好下场,还不如……”
“闭嘴!”
一侧的瞳孔里亮起金色的辉光。
曾为天下师的他作为教育者实在难以容忍这种败类的言论,一句话都听不下去,简直是侮辱自己的耳朵。
“说什么自己选的……当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哪怕知道这条路通往深渊,它也只能跳下去,恰恰是因为她甘于现状,想要改变。”
“如果彻底选择了逃避,有一万种办法可以逃避。而你的诱导根本是在利用人心的弱点,你不配自称导师,更不配做个教育者,你不过是个不算很高明的欺诈师,连欺骗都只能欺骗涉世未深的学生。”
“最该死的是你,而你今天也必死无疑。”
白维话锋一转,交谈对象换成了沉默不语的朱蒂。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你的错,是错在遇到错误的人,是祂们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利,一步步将你逼到这一步。”
“你是不幸的人,但绝不是该死的人。”
“所以,别搞错了你的刀该对准的方向。”
“即便天下人有万般对不起你,你也不该厌弃你自己。”
“朱蒂?赛尔维瑟,罪魁祸首就在你眼前,这种时候选择自我了断是不是太可惜了?这世界上有一种悲惨,叫做死在破晓前!”
朱蒂如闻雷鸣。
加米拉咆哮道:“说的真好听啊,冠冕堂皇!可你也不过是想要利用她罢了!你我不过是同样!”
白维倒也不否认:“是啊,但我比你好一点,至少……我在利用她的时候,也能教会她一件事。”
朱蒂懵懂之中,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支配权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一双手绕过肩膀,缓缓握住她的双手,紧接着鲜血流转,化作一把长剑握在五指和掌心。
“听着…”
她听到重量压在肩膀上,一点点放松她的肩膀肌肉,教会她最合适的持剑姿态。
过去从没有人这么教过她,都是她一板一眼的练出来,这时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持剑姿势并不对。
那个声音矫正着动作也没停下声音。
“做个好孩子固然不错,但真的遇到了伤害你的事,就不必要一一顺从。”
“所有的伤害都是试图磨平你的棱角。倘若你不情愿,那就学着握紧兵器,对伤害你的说不。”
“祂想你去死,你便要活着……活着,总会有好事发生。”
“朱蒂?赛尔维瑟,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或许也是最后一课。”
“记住,这一课叫做……叛逆!”
她的臂膀被托起,长剑对准了百目恶魔,剑锋上忽的流淌起金色的光芒,明亮的光辉如同晨曦般的璀璨。
很美。
这么美丽的金色,让她觉得很熟悉。
白维放手了控制权,把剑递到她的手里,却没有进一步强迫。
“是否挥剑,我将决定权交予你手,这是只有你才有资格决定的事。”
“一旦决定就不要后悔,因为往后你就没有逃避的选择了。”
“是选择和你悲惨的人生抗争,报仇雪恨;还是选择和你怯弱的自我和解,就地长眠。”
“自己选吧。”
该教的都教了,但决定权不在他的手里,白维退后半步等待。
看着手里的剑。
朱蒂问:“不想死的话,就只能抗争了吗?”
白维答:“是。”
朱蒂又问:“倘若将来又变得更加糟糕,我该怎么办?”
白维大笑:“还会比现在更糟糕吗?”
朱蒂一怔,旋即笑出声。
她笑出了眼泪。
“是啊,不会比现在更可怕了。”
持剑,向前。
加米拉怒喝道:“我可是你的引路人,你不能……”
没有应答,只有剑锋。
百目恶魔的躯壳动弹了,它并不是不能动弹。而是在适应,求生欲刺激之下,它的身体被催动了,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整个地穴墙壁都被撼动了。
伴随着刺目耀眼的紫色光芒,狂暴的魔力和气流夹杂着烟尘覆盖了大半个视界。
漆黑的深渊之层,一瞬间变得极暗,下一刻又变得极亮。
变换的色彩之中,只有一抹金色平缓的推进向前。
朱蒂身上燃烧着淡淡的黄金火焰,温暖的驱散了紫色的妖冶魔力,也驱散了猩红的腐朽诅咒。
她握着剑,一剑刺入了百目恶魔的手臂。
身体很虚弱,但她从未觉得身体如此轻盈,力量如此充沛。
如同在追求解脱的道路上奔走,每一丁点的阻力都让她爆发出更强的抗争力。
这一剑势如破竹的斩开了百目恶魔的半条手臂,剑光之下,距离恶魔胸膛那颗头颅不到最后三米。
她举起利刃,能看见对方眼中倒映的疯狂和绝望。
真丑陋啊。
她心想。
居然会被他欺骗了……
还是说自己之前也是这般模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