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对自我的认知可改写自己的样貌形态,甚至影响到力量发挥的强弱,这是这道融合了阴阳术至理的幻境的机制。
可她始终维持在这幅姿态,手无缚鸡,连打人都没力气,还说什么异兽血脉,这只能证明连她自身都完全认同甚至臣服于弱小,她认为自己如此弱小,所以拳头挥舞都毫无气力。
这让荣华君有些稍稍丧气,觉得无聊无趣,他何尝不期盼能遇到一位更强的毕方,等待个十年二十年,再亲手摘掉这余孽的性命,解决掉后顾之忧。
太早到来的清扫,让他三年忐忑和期待都喂了狗,谈不上一腔心血被糟蹋,却也有种期待多日上线的新角色新英雄实际拉胯的不行的失望感。
荣华君:“可有什么遗言?”
纳兰清淑什么都说不出。
她身体轻飘飘的,如同一个人偶娃娃,被信手丢进漆黑的莲池。
这莲池幽深冰冷深不见底,她试图动弹手臂,却不断的往下坠落,仿佛要落入奈落最深处。
独自一人,沉入奈落最深处,再多的不甘、愤怒、哀伤、愧疚都会消融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她嘴角勾起自嘲的苦涩,自己终究只是个弱小的人啊,终究是个小女孩,小小的手掌什么都抓不住。
抓不住过去的幸福,也抓不住逝去的亲人,甚至,抓不住自己的生命。
什么毕方,什么纵横,什么大业……那些事,我不懂啊,我一点都不想懂。
我只是个家都没了的人,我想要回家,即便是死在故土。
为什么就连这样的心愿,也要被践踏。
她伸出手,内心深处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声。
我还不想死……
我不想死在这里……
谁来,快来,请,救救我……
莲池深处,她连呐喊都发不出,所有声音化作一次微不足道的涟漪,在莲池上缓缓扩出一道圆弧。
荣华君置之一哂,纳兰清淑的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带来些什么,再过些时日,待阴阳术大成,可再入妖族皇庭取回阴阳家至宝,试试看这次,还有谁能挡得住自己!
他已经想到了那些唾手可得的美好未来,却忽略了,因果之事向来不是人力所能猜想,每一份命运送来的大礼背后早已标好了价码。
青阳城内,青年眸子泛起金色权能的余光,他能窥见恒星燃烧的余晖,能窥见天穹上星辰的轨迹。
深渊里的呐喊不过现实一道涟漪,在他听来却震耳欲聋。
等待许久,蓄积力量,且进一步,青阳城地动山摇,如撼昆仑,金色陨星一条直线,坠向宫殿。
第五百章 夫君
“完了。”慕容女喃喃道:“这怕是根本过不去啊。”
眼前几个妖王打死打生,整个青阳城都在动摇颤抖,宫殿也已经毁于一旦。
“现在过去,可能也只能捡几根骨头回来做成手办哀悼一下了。”
黑榜第四想条看到火坑的柴犬,明摆着是不乐意往里面跳的。
白维道:“都走到这儿,来都来了,你还打退堂鼓?”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想进去的吧?”慕容女翻了个白眼:“冲进去找死?宫殿都塌了,那是正儿八经的毕方阴火,我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顶得住。”
“你会这么想,证明你还还是隐藏分低了。”白维摇头道。
“什么意思?”
“如果你做过实验就知道,实验动物是放在箱子里,而观察者会躲在箱子外。”
白维平静道:“刚刚被击杀而死亡的只是虚假的记忆投影,并不是真正的纳兰清淑。如果这时候真的掉头回去,那她才真是死在了距离人间最近的地方。”
慕容女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以为能养殖几十万亡魂的怪物,是我们这两个菜鸟能招惹的对象吧?
万一对方直接虎躯一震,怒吼一声,这几十万亡魂扑上来,一人一嘴都能把我们嚼烂。”
她的确是有点害怕,也许,并不止一点。
该说堂堂黑榜高手不该有点底气和尊严什么的,这着实是高看她了,慕容对高手的概念仅限于欺负比自己弱,她能坐在前十,是因为时间足够久熬死了其他,也因为她把精力放在修行上,而不是外出去搞事打架厮杀,每年十二月,九个月在修行,三个月在挣钱,三比一的完美比例保证了修为和业务的稳步提升。
可以看得出,她是一个有规划有耐心有恒心的半妖,从来不会想着多赚一笔就退休不干了,或者被大量财富蒙蔽双眼铤而走险。
她很懂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重要性,赚到的财富绝大部分都投资在自己的身上,换取更好的资源提升修为壮大实力,这样按部就班自然很好。但也决定了她缺乏放手一搏的魄力,世事大多如此。即便有一夜暴富的机会放在眼前,求稳的性格反而成了缺点。
慕容女打着退堂鼓情有可原,眼下这场大战虽然达不到两位至尊对拳磨灭大道的曾经。
但至少也是踏虚而行斗宗强者恐怖如斯了,她的战斗力再怎么说也是个雅木茶级别,不至于看到贝吉塔就吓的腿发颤。
但如果贝吉塔后面还站着一个实力未知的弗利沙就另说了。
“你真不去?”白维问。
“不去。”慕容皱眉:“你也别去了……我本打算在青阳城里搜人,她自己闯进宫殿去,意味着早就心怀死志,即便是把她救回来也……”
白维说:“这点我自然也能想得到。”
“那你还要去做什么?死在这儿很值得?即便你不会死,但你的躯壳损坏了,朝露怎么办,没了你的保驾护航,她留在这地方,肯定九死一生。”
慕容很少会这么多废话的劝人。但她很希望白维回去,如果他回头了,自己也可以回头,她对纳兰清淑完全是陌生人。
之所以来到这儿,也是怀抱着对自己身世和血缘的期许,这份联系却还不足以让她赌上性命。
是啊,谁会这么做呢?能不顾生死去救人,也只有奥特精神才做得到吧?
她期望白维身上退去那层高贵无私的刺眼光环,希望他在这种时候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理性些。
但若是他执意如此,她也不想再多奉劝什么,后果无非是毕方复国无望,白泽灭国罢了,为了一个心存死志的纳兰清淑,值吗?就赌她回到最后关头会回心转意后悔来这里?
“说到底,我又凭什么去救她,她知道我是毕方,却毫不客气的利用我做了所谓后手安排,也没想着跟我相认什么的。”慕容说着,想了很久,又问:“你还要往前走?”
白维道:“你走你的,我走的我的。”
明国人笑了笑:“能坦白的放弃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承受过多的内心煎熬。”
慕容虚着眼睛:“你很内心煎熬吗?我怎么完全看不出来?”
她视线停在青年的青铜面具上:“我只觉得你好像臭不要脸还在笑。”
“哈哈哈!”白维真的笑了出来。
“要去快去!”慕容烦躁了,她不再奉劝,而是催促道:“站在这儿干看着有什么用?”
“我在等。”白维双手抱胸,站的笔直,如同一棵苍天古木,戴天履地。
他解释道:“我在等纳兰清淑给个信号。”
“你和她商量过什么信号?”
“没有……说是信号,其实就是她的一句话,人在面临死亡之前。如果认命,灵魂与生命就会迅速的消亡熄灭;可若是心有不甘,会在生命末,最旺盛的一次燃烧。”
白维语气仿佛透过久远的时光:“我曾经看过无数次这样耀眼的燃烧。即便是放在这亡魂遍地的鬼蜮环境中,那火光也一定十分耀眼而明亮,比起遍地的哀嚎嘶吼,这样的燃烧要更加瑰丽而壮观。”
慕容女听了听,她勉强明白了。
“你是在等她求救,只要她求救,你就会去救她?”
“是。”
“您可真大方。”慕容女不无讽刺的说:“今天一个公主,明天一个公主。”
“你想多了,和身份无关,我只是有些看不过眼。”白维笑了笑:“她还是个小孩子,会犯错也会任性。作为靠谱的成年男性,何必这么苛责于她?倒不如说,这个把小孩子都逼的想要自尽的世道,才是真正应该被丢进熔岩中回炉重造的狗东西。”
他的语气一点点变得肃杀,耳畔也回响起了那个声音。
视线穿过虚幻的假象,目光穿过「盒子」,落在了并不遥远之地中。
他看到了火焰,看见了坠落,听到了呐喊。
我还不想死……
我不想死在这里……
谁来,快来,请,救救我……
灵魂深处的呐喊,比心声更加真实,她终究还是对自己的内心许以诚实,对生命抱有眷恋。
自然,白维也会给予回应,对燃烧的生命许以赞歌。
【事件已触发】
他就那么往前一步,整个幻境的天地仿佛都崩塌了一角。
无穷无尽,仿佛没有上限的压迫感充斥着燃烧的青阳城。
慕容女被这股威压震慑到了,最近距离的她能察觉到,仿佛眼前的人,瞬间化作一座不见顶层的高山。
“你……”
白维感受到了巅峰时期的黄金大权。但这种威势不是存在了短短三息就归于静默。
幻境之中,自我幻想的存在维持不了多久,哪怕再如何熟悉,假的也是假的。
“幻想罢了,当不得真。”
他多此一举的解释一句,目光锁定燃烧中飘摇的火焰,女孩的灵魂已危在旦夕。
若是自己走了,她的确会死的多有不甘,死在了人间最近处,没机会多看一次朝阳。
青年一点地面,第一步踏出不快不慢;第二步踏出十步之外;第三步踏出已过百步。
慕容女瞪大眼睛,这步伐是她独创而出的闪步,可随着距离不断提升速度力量。
虽存在上限,但威力爆发可伤妖王,她只在胡笳坟里用了一次,就那么一次,看到的不是完整的,他就会了?
不仅会了,而且加以改良。
青年身上泛起淡淡金色光芒,第十步踏出已经来到青阳城阶梯前方,他重重一踏,百米之内的地面崩碎,力道助之冲天上空,金色的光芒撞上了一枚记忆投影的大妖王,大妖王的躯壳被这么一踩就直接破碎,接力反折,一颗并不硕大但浩然流形金色陨星砸向宫殿群!
璀璨的金色划破天穹,悄然穿过无形墙壁。
第四面墙被穿透,观测者和被观测者正面相遇。
一抹金色流星,坠入莲池!
霎时间,天地同震撼,莲池上风景七零八落,黑水浪卷,几直贯通幽冥!
沉重的冲击力一举击溃震散了至少十七道阴阳术,黑色的水池中接近十分之一凭空蒸发。
荣华君心惊胆寒同时目眦欲裂,这可是他积攒三年才攒下来的家底,就这么被人祸害成这副模样,像是狗打滚过的泥潭和拳打过的粪坑,简直不堪入目!
莲池深处,纳兰清淑意识几乎在磨灭边缘,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她似乎看到了一束光,伸出手,竭力探寻,像是死亡前的错觉。
然后,她的手被握住了,冰冷和阴寒被驱散,温暖的心跳声清晰且有实感,那是她自己的心跳声。
她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咳出莲池黑水,呕出满身戾气,吐出绝望,虚弱的目光逡巡,依稀的看向来者。
那副青铜面具永远喜怒不形于色。
在临死那一刻,她想过很多很多,最后发现,会救她的人,也只有他了。
她安心了,不知道是不是混乱,还是假戏真做,鬼使神差的轻声喊道:“夫君……”
第五百零一章 阴阳术
这一声,不能说是喊错了,毕竟身份伪造是这么写的。
她也以大老婆自居了一段时间。而且最离谱的是也到了万妖国的法定婚龄。
但这时候喊出这一声,白维如果不是傀儡身躯。可能这时候已经膝盖软下来给这位毕方公主跪了一个。
我这般辛苦的赶过来救你,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嘶……”白维深吸一口气,他淡淡道:“你发烧了么,在胡言乱语什么。”
女孩不说话,只是靠在他臂弯里,抓着不肯松开,她很虚弱。
白维从莲池下踩踏着水流走上来,每一步落下,池水就塌下一截。
“可以请你从池子里出来么?”
荣华君一句一顿的说,他的声音很冷,心情很差。
两人都佩戴着面具,一者是青铜面具,一者是半黑半白的阴阳两仪面具。
白维的视线平静而肃杀;
荣华君的目光压抑而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