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男人感兴趣的话题,是枪车球,是火箭升空,是编程,是刚刚好幼稚的特摄剧。
而男女都感兴趣的话题,是一片未知的风景。
白维随意抛出几个亲眼看过见过的名胜,谈及历史,谈及背景,谈及小故事,如数家珍。
白星回也迅速发现白维的许多认知了解都挺惊人的,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如果不是心知肚明不可能。否则她很想问问兄长为什么对万妖国和欧罗巴都这么了解,难道实际去过?
毕竟是活了很久,白维不用装沧桑也很沧桑了,许多事娓娓道来又点到为止。
然后将话题绕了回来,说了一些诗与远方后,他也谈道:“星回很想让我留在明国吗?”
白星回没有立刻回答,她想了想后才说:“过去想,现在不了。”
“为什么?”白维问。
“因为我听出来了,兄长大概想去欧罗巴。或者去万妖国,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
“因为我想,你就支持我?”
“是。”白星回认真的说了两遍:“是的,只要兄长真心如此,我一定无条件支持。即便爷爷反对,我也会偷偷去送行兄长离开,迎接兄长归来。”
白维听不出半点谎言的成分,他挠了挠头:“不觉得有些盲目吗?”
“怎么会?”白星回摇头:“兄长很有主见,一旦做出决定就意味着深思熟虑,也代表着一定会达成,拦是拦不住的,况且,这也是好事啊……”
她眸子微微黯然:“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家里很多人,都在担心兄长会不会一蹶不振,惋惜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害怕兄长失去目标,人生失去方向。
所以在兄长颓丧很久的现状下,爷爷说了。哪怕平庸的碌碌无为,只要在近处平平安安就好……我也一度这么认为。”
白维双手捧着杯子,轻声问:“所以,你们是在等我消耗完丧气?如果消耗不完,那便普普通通度过一生,早点娶妻生子?”
“是的啊。”这次开口的是婶婶,洛舒轻轻侧着脑袋:“你叔叔他也经常惦记着你的,每次走过屋子前都会停一下,你该知道的,小时候你练功,都是你叔叔看着,他很心疼你啊……只是因为一些事,没办法陪着你们,只能将霜月留在你身边,让你多个挂念。”
柳生霜月抬起脑袋:“?”
这真的不是为了给自己摸鱼找借口吗?
她不知情,不太相信。
白维这次却有些信了,或许真的不是。
婶婶是画中仙,稀有的SSR纸片人,叔叔和她成婚,先说户籍身份的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吧?
白畅的秘密也不少吧,得等幽冥回来才能弄明白。
白星回轻声说:“所以说,兄长能摆脱丧气的状态真的很好,能在瀛洲这异国他乡立足,便是去往更远处也并无不可。
如果真的想去看看欧罗巴的风景,那就去吧,我当然会支持,爷爷会支持的,虽然肯定不放心。”
白维笑着说:“我快感动到泪流满面啦。”
“兄长要哭也可以啊,我给你一个拥抱吧。”
白星回张开手敞开胸怀,声音温柔:“我们是一家人。”
沉默中。
白维又有了一种心脏被攻城锤重击的感受。
亲情啊。
真好。
百世的一生:愿所有遗憾得到弥补
这份遗憾,也包括我自己的遗憾吗?
白维起身,走向她的方向,仿佛要回应白星回的拥抱。
妹妹有些害羞,但还是坚持着张开手,准备迎接好多年都没有的拥抱,上一次还要追溯到很久以前。
当时还小的她掉进井里,是白维跳下井里抱住她,才支撑到了大人们赶来没被溺死。
虽然很多记忆模糊,但那时候的场景,她记忆犹新,所以……
一阵风吹过身边,她悄悄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没人。
白维绕过了白星回,推开房门,笑了笑:“我出去散散步,顺带买晚饭的菜,今晚就留在这里吃饭吧,我来下厨,婶婶不妨也在这里住一宿,也好等叔叔回来。”
白星回的双手张开,尴尬的僵着,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柳生霜月轻轻一推小女孩,樱井思一脸懵懂的被推进去,被她抱住。
“满意了吗?”霜月戏谑调侃道:“哥的便宜哪有这么容易占。”
“……”白星回神情复杂的叹了口气:“以前兄长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和长大当然不一样。”柳生霜月摇头:“你也是大姑娘了,多少在意点。”
“我觉得你没资格说我。”
“哦?这就得好好掰扯掰扯了,你这妹妹做的可真是半点都不及格。”
“但我这妹妹有一点百分之百胜过你。”霜月说:“我不是亲妹妹,可以睡!”
白星回后退半步:“变态还是你变态……你可还没成年,注意点,别把兄长送进去了。”
柳生霜月:“……”
可恶,她是亲妹妹啊,又不是北辰归蝶和神宫寺咲,我说这个没用啊。
两妹妹和睦氛围眼看着又要结束,洛舒独自来到窗户边缘,这份亲情让她受益良多,也让她无比留念。
她的神色表情总是淡薄,却不意味着她没有情感波动,恰恰相反,无心之人才最重情感,美好的感情,美满和幸福,总是让她流连忘返,亦是她的精神食粮。
她双手交叠放在下腹位置,看着窗外街景的眼神复杂,有难过,有自卑,有愧疚……
她也想要家庭,一个完整家庭,想要加入大家庭,和亲人们有说有笑。然而,画中人非人,她深知自己没有这份资格。
但能多待一会儿,总是好事,她喜欢这样的家庭和睦的场景,没有半点戾气,温和而美好。
忽然间。
洛舒的脸色变了,她伸出一种强烈的困惑感,看向自己的掌心,渗出了冷汗,心脏在悸动,身为画中仙,她的所有感觉都是灵性对物质世界的反馈和延伸……
一瞬间充斥了心脏的悸动是惊恐和不安,她无法第一时间确切的理解到是什么。
但的确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死亡的预感。
对画中仙这种寄灵于物的存在来说,死亡就是灵性的衰败、凋零和消亡。
她如同受惊的小鹿般不安的站起,同时又克制住了自己立刻逃走的念头。
有什么正在靠近这里,她意识到了,换做独自一人,肯定会飞快逃走,不留一点痕迹。
但现在不行,因为白维刚刚走出门外了,她必须警示对方,忙不迭走向门口。
“他钥匙丢了,我去送钥匙。”她随便找了个借口:“你们记得不要出门啊。”
两妹妹对视一眼,点头答应。
洛舒推开房门,看看左右,找到白维背影,一路小跑着追赶过去,距离还有一半,有种恐怖的压力,立刻倾轧过来,仿佛要揉碎了她的灵性感官,她从奔跑变成走路,变成缓步,最后停下,艰难的看向那边。
灵性正在被揉碎,她的视觉都变得怪异起来,世界变成扭曲的鲜红色,四周风景如同毕加索的抽象画风。
血红色的午后阳光粘稠的撒下来,隔着红绿灯斑马线的道路对岸,伫立着一个肤色苍白的卷发男子。他就站在扭曲画面的最中心,冲着她轻轻一笑。
第五百八十六章 画外音
明国境内一共十座天牢,十九座地牢,同时以甲乙丙丁用来区分超凡犯罪者的凶残等级。
天牢用来关押穷凶极恶的罪犯,能够进入天牢的,最差也是个乙级罪犯。
甲级重犯,不论从哪一本律法中去定义,都是活该被枪毙的类型。一旦关进去了天牢,活着也只是暂时还活着,并不意味着能一直完好无损的活下去。
身为甲级重犯,罗升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在被捕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在牢狱当中待了七八年,最初还抱着越狱的念头,后来这念想倒是越来越淡了。
能从天牢逃脱出去的人太少太少,他也没想过自己能成为其中之一。但既然逃了出来,就没想着再回去。
这自由的空气啊,呼吸着都是香甜的味道。
其实严格来说,天牢里的生活也挺好的,有吃有喝有穿,还有人照顾着怕你死了,作息时间规律,还有很多精神娱乐活动,甚至可以在监狱里面考研和考博……
和外界的联系不是完全断开,有个甲级就在这里面整了一个实验室专门用来培育高质量高产量的水果蔬菜。
但是……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当天牢的墙角崩塌了的时候,平日里的这群小白兔立刻就撕下了伪装,变成了恐怖的怪物,能和守卫有说有笑的重犯们毫不犹豫的决定暴动和越狱。
之前那个种蔬菜的甲级重犯直接杀了三个守卫做了农肥,其中一个跟他有十八年的交情,比他亲爹还照顾他,就这么杀了,连罗升看着都觉得真没人性。所以那货也死了,被罗升一脚踹下去殿后吸引火力了,然后死刑当场执行,想到那副场面,他也觉得有点恶心和愉快。
恶心是因为死的很难看,愉快是因为他也是个犯罪者。
罗升在天牢里的绰号是画家,他的唯一追求和爱好就是作画,年轻时候不能说奇遇吧,只能说是一次偶然,他遇到了一个姑娘,一见钟情的迷恋上了对方,之后双方也就很好的走到了一起。
但时间一长,他发现这种衷情感其实是一厢情愿,对方从一开始就把他当猴耍,他被绿了,他顿时觉得对方不美好了,想让对方恢复成美好的样子。于是就把她杀了,做成了颜料,画了一副画,这幅画里包含着他倾注的全部感情,既美好又憎恶,总是时不时渗出血来,血液里走出红裙的女子在画室内翩然起舞。
那一刻,罗升意识到自己得到了神秘,神秘之所以是神秘,是因为它的由来总是奇特,罗升的犯罪是完美犯罪,没留下任何痕迹,没人抓到他,之后他开始着迷把各种美好的东西留在自己的画中,为此他做了很多事。
而被他留在画里的东西也变得更加恐怖,他有时候也要为旧画上颜料,就必须要得到原材料。
可惜他家境不行,买不起,那就只能动手去抢。在他看来,自己的行为其实属于正常,就是遇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道德伦理考虑过,但是……都不如他的画更重要。
画里的东西是绝美的,他要把最美的东西都留入画里。
罗升一直小心翼翼,他之所以被捕,是运气不好。
因为他看到了一副仙人舞剑的画面,之后就茶不思饭不想,无论如何都想画出来。
为此他决意要得到「仙人」的原料,结果……
他被捕了。
过程委实没有太多可说的,他假意拜访仙缘,却完全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手,他碰到了蜀山派的剑宗,还是拿着斩魔令行走世间的剑宗,当场被打了个半死。
明国之所以不适合魔修邪修活动,主要是因为翻车的概率实在太高了,稍微露出头,就会变成刺头,然后被刮掉,零容忍的态度甚至不惜刮去一层皮肉流点血。
那么,话又说回来,为什么罗升要来金陵呢?
他其实并不是金陵人士,老家也不在这里。作为一个落榜艺术家,除了啤酒馆外,哪里都可以去。
这便又要再度提到他在越狱之后碰到的事。
离开天牢后不久,他就遇到了一个怪人,本以为是追踪者或者赏金猎人,但对方是来找他谈生意的。
对方表示可以给他提供了帮助,满足他的绝大部分想法,甚至可以给他一张离开明国的安全船票。
对绝大部分重犯来说,越狱不是好事,逃出去本身就需要付出巨大代价,而逃出去之后也会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自由的空气再香甜,能当饭吃吗?
所以在监狱内苟且偷生也不是不能选择的。
罗升的第一目标是离开明国,最好是去往一个混乱不止的地方,万妖国或许就相当不错。
所以为了离开明国,他需要一张船票,可惜明国对领海掌控力太强了,偷渡几乎不可能。
对方答应给他一张船票,这要求完美契合了罗升的心理需求,并且还给他送回来了他的一部分物品,包括他最为深情着迷的第一幅画。
仅此一点,罗升就无法拒绝,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他甚至喊不出来要加钱的话。
对方的要求十分的简单直白。
他答应了,然后来到了这里。
就在街道的角落位置,扛着画架,准备就地放下,然后做个艺术家。
他打算直接把街道都画进他的画框里,这就像是一种仪式的前缀。等画完之后,整条街道,到处都是他的笔触,每一处色彩都能成为他的手指。
就像是触觉的衍生,倒是不用担心颜料的问题,来之前已经补充过了。
为了保险起见,他的背包里也放着最爱的那副画,它会来保护自己的,只要那一袭红衣在身边,他就是安全的。如果不是当初为了欺骗剑宗,没把她带上,也不至于落败的如此之快。
他深情的摸着手边的置画筒:“从今往后我们永不分离。”
他抬起笔触开始作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就在完成到了一大半的时候,他快画出一块门牌时,突然注意到了场景里多出来的身影。
咕噜……罗升的喉结上下滚动。
啊,那是何等漂亮的一副画啊。
美丽,空灵,优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生机勃勃的画,她居然如同真人般行走着。
和自己绘制出的画不同,这幅画是活着的,而自己的画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