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她伸出手摘下眼睛上的围巾,环顾四周,是一片陌生的风景,水草丰茂之地。
不远处有一些羊正在吃草,她走近后,轻轻抚摸羊毛,羊毛上忽然亮起了噼啪的雷霆电光。
“雨工群都在这里,看来这就是水脉和云气汇聚之地的地方。”
龙王兴云布雨,打雷下雨也通过干涉自然力量,雨工就像是自然精灵的化身。
应沐手指不断的戳着雨工的皮毛,好奇它们会不会直接滚起来,滚动的时候火花带闪电,雷电羊球。
“这里可不小,找得到吗?”
“我自有办法。”敖寒璃从衣袖里取出包裹,上面贴着的封纸是出自白玉京之手,打开的匣子里跃出一抹光点,它看上去像是一枚悬浮的宝玉。
“这是?”
“姐姐成年时褪下的逆鳞,经过仙家炼制,能自己找寻原主的所在。”
她们同时跟上悬浮的光点,在水脉云气汇聚的领域中找寻薛寒泪的本体。
不出所料,很快她们就找到了目标地点。
应沐已经远远的看见了一道熟悉的龙影,正要张口呼喊。
敖寒璃却脸色微变,急忙按住应沐的脑袋,将她按在草地上:“趴下!”
应沐吃了一口青草,呸了一口:“你做咩!”
两龙女正前方,并不是空空荡荡,而是留守着十多个人影。
站在最前方位置的是洪泽君之子的洪黎,他脸色难看,看向四周:“怎么就来这么些人?”
“能逃出来这么多人就已经不容易了。”一名牙齿尖锐的男子舔着手臂上的伤口,舌头很长。
“半路上不少人都被冲散了,转移时候被弄死了起码五分之三。”
洪黎追问:“你们可都是魔道邪修,都是群高手,不少都是声名赫赫的前辈,在外面的时候都是效果远超小儿止咳糖浆的带恶人,怎么才一个照面就死伤这么严重?”
“再高,高的过英灵吗?”一名断了臂膀的邪修平淡的问。
“夏龙雀干的,她就这么冲了过来,不讲武德,直接动手,那刀拔出来,刷一下,队伍一大半人直接蒸发了,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我只能跑了。”
一个头顶长着一棵小树的男子回想起之前的场景,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头顶的绿色,然后下意识提了提纲。
洪黎沉默了,捂着脸,暗暗骂道:“该死。”
不远处,敖寒璃和应沐对视一眼。
“好多魔道邪修……”敖寒璃是警惕。
“好多魔道邪修!”应沐是兴奋,她觉得可以撸起袖子大干一场了。
敖寒璃不介意多杀点邪道,但问题在于……薛寒泪的本体就在另一侧,她被铁链束缚着,动弹不得,长年累月的封锁,哪怕是龙族也受创严重。
“要不,还是退出去,找人帮忙吧,夏龙雀就在这附近搜寻。”敖寒璃说。
“来不及了。”应沐视线看着洪黎:“他们要跑路的,留在这里也是等死。”
果然这就听到洪黎开口说:“不管这些损失了,我们必须即刻转移。”
“它怎么办?就放在这儿?”邪修指着薛寒泪的躯壳。
“自然是带上。”
“这么重的躯壳,怎么带走?”
洪黎手握着钢铁的锁链,红色的电光中,薛寒泪的躯壳从龙转变为人形,倒在地上,穿着白色的囚衣,手腕脚踝都是鲜血。
“只要有她在,至少还有留下一张保命的底牌。”洪黎想起洪泽君的嘱托,他正要转身时,忽然注意到保持着昏睡的薛寒泪苍白的指尖变得一丝红润,脸色骤变,喝道:“快离开她身边!”
他的反应极快,可旁侧的魔修反应慢了些。
袖长的指尖并拢,轻易的割开划破了魔道邪修的胸膛,白色囚衣变得比血红嫁衣更加鲜艳。
薛寒泪踮起脚尖,转了半圈,手脚上的枷锁发出声响。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洪黎冷冷的问。
“几分钟前。”薛寒泪丢下一具尸体,甩了甩手背的血液:“如果你直接走,我倒也不打算拦着你。”
洪黎冷笑:“锁龙枷还在,你又能逃去哪里?放弃抵抗,自己跟上来,还有一条生路……”
薛寒泪沾着血的手指抚摸着嘴唇,苍白的嘴唇变得娇艳欲滴。
“我是不会走的,都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已经熟悉了,舍不得离开啊。”
“倒是你,应该回去看看,兴许还来得及给你一家老小收尸。”
洪黎脸颊覆盖漆黑龙鳞,狰狞道:“我建议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我的夫君啊,你什么时候有过耐心了?分明是个日章鱼的怪癖变态,得亏我是个坏女人。”
薛寒泪忽的轻轻笑出声,笑容轻蔑而讽刺。
“你笑什么!”洪黎有种自尊被刺痛的感觉。
“我笑……”薛寒泪掩唇轻笑:“夫君头顶的绿帽子可真好看。”
“不过没关系,等夫君死后,妾室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轨了。”
“不用继续守着活寡,想想还真是挺期待的,教我欲罢不能呢-哎呀,我可真是个……恶毒的坏女人呐。”
第六百五十三章 破境
薛寒泪的话语既是自嘲,又是轻蔑。
她的确是个坏女人,在明国文化里,举案齐眉才是好女人。
她却做不到这点,怎么都不可能甘之若饴,放下身段去迎合洪黎。
如果她能够做得到,或许洪泽和淮水的关系不会恶化,她嫁了过来,内心却怀着恨意。
洞房花烛的时候,她握着匕首抵着自己的喉咙过了足足一夜。
她的眼里心底都远远看不上洪黎,看不起这条黑龙,只有恨,没有半点喜欢,对婚姻连半点妥协都谈不上。于是被枷锁困在此地,算是一种责罚,也是一种轻松。
政治联姻修成正果的也不是没有,先上车后补票也是常有之事。
但她没有这个意愿。
即便是嫁到洪泽,这些年来从未有过一刻忘记内心最深处的仇恨,忘记那种耻辱感。
她不愿意屈服,灵魂和心都不肯放低,骨子里是倔强的,所以才会吃这么多的苦头。
她注定是洗脱不干净了。
哪怕自己知道自己干干净净,也很难从闲人闲语里剥离出来。
别人谈到她,要么是表现的很沉默。要么是言语里很轻蔑,要么是很同情或者怜悯。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机会扭转这种刻板印象。
生而为龙,她所渴望的一切在嫁到洪泽的那一刻就已经分崩离析。所以这份婚姻对她而言是莫大的耻辱,是一道刻在皮肉里的伤疤。
她也想过,如果什么时候娘亲走了,她也撑不住了,就直接动手,临死拼个鱼死网破。
薛寒泪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能够亲手抹平这份耻辱感的机会。
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他,满心都觉得温暖,无穷尽的力量涌出来。
可在这份温暖里,会有少许的酸楚和苦涩。
她看向洪黎,看向自己名义上的结发夫君,平静的吐出四个字:“去死好了。”
洪黎彻底暴怒。
他也同样厌憎薛寒泪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在跟他作对,表现的极其轻蔑。
明明是拜堂成亲过的双方,看着彼此的表情神色却仿佛连续了多少世代的深仇大恨。
也的确是深仇大恨,洪泽君把事情做的太绝,没有留下任何余地,本想着和淮水接亲组成银河战舰,却硬生生给自己造出了世仇来。
洪黎对着摩拳擦掌的魔修们说:“把她拿下,只要留下一口气,随你们如何。”
魔修们等待许久,立刻出手,就要去撕扯争抢这道保命的护身符。
仅仅薛寒泪一个人,不论如何挡不住这么多人联手。
然而水汽中浮现两道残影,一左一后的破开人群,双龙交错闪现,兔起鹘落之间,数人落地没了气息。
薛寒泪微微一怔:“寒璃,还有……”
应沐拍了拍手:“你那是什么眼神?先说好,我可不是来救你的,我只是来凑热闹,这么多的魔道修士,杀起来肯定很愉快,我也憋了这么久,也该让我发发火气。”
敖寒璃问:“姐姐,可有办法挣脱枷锁?”
“或许有钥匙,但……”薛寒泪不太肯定。
“那就离开这里。”
“枷锁还在,我逃不出去。”薛寒泪有过多次尝试,最终都回到原点。
“杀光他们不就行了?”应沐喉咙里发出低吼。
“不能缠斗久留。”敖寒璃察觉到这群能从英灵手下逃出来的魔道修士的实力各个都能一个顶俩,她说:“突破龙王境界后,枷锁就会失效,但这会很难。”
她悄悄将两件东西塞到薛寒泪手里,然后使了个眼色:“应沐,另一边交给你了!”
东海双青龙显出本体,蛟龙横扫,顿时水汽一片乱舞。
洪黎咆哮道:“一起上,别给她们拖延时间的机会,等夏龙雀找过来,所有人都得完蛋!”
英灵的威慑力最为实际,没人想着看戏和划水,一拥而上。
反而薛寒泪处于相对安全的地方,她悄悄后退,坐在草地上,四周被一大片雨工挡住了。
也有魔道发现了她的位置试图冲过来。但立刻被雨工顶撞了出去,雷电羊球的威力也不容小觑,不知道多少褪色人殒命在这一招之下。
这些年来,不少时间,薛寒泪都在照看雨工,它们也算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
盘膝坐下的薛寒泪看向手里的两件物品,一个是经过云无心炼制而成的法器,添加了特殊材料,具有「破封」的属性;
一个是一枚水汽萦绕的淡黑色龙珠。
这是元涌的龙珠。
她仰起头,将龙珠咽下,旋即割破双手,龙血浸染着法器,全心全意的冲击着龙王境界。
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她等了这么久,不愿再等下去,她又不是在牢笼里待久了就只懂得蹲在地上数蚂蚁的囚犯,有机会离开的时候,她一定会尝试离开,哪怕代价是可能会摔的粉身碎骨。
浪漫点的说法,她像是困在高塔里的公主,骑士已经到了,敌人已经溃散,距离自由也只差一步,她有何必惜身?不敢推开窗户勇敢一跳?
或许粉身碎骨,或许展翅飞翔。
如果老天爷如此眷顾,那就让它再眷顾我多一些吧。
薛寒泪闭上眼睛,瞬间安宁的如同睡着的婴儿,在她意识海的最深处,翻起了滔天的江水河流。
吞噬龙珠绝非没有隐患的好事,任何事都存在风险。因为龙珠是龙的一部分,也保留着残魂。
元涌死亡时候是多么不甘和痛苦,残留的魂魄都铭刻在这枚龙珠上。
她吞噬龙珠就意味着要咬碎对方的残魂,也要承受来自于这道残魂的临死反扑。
薛寒泪睁开眼睛,她置身于一片狂风暴雨的海岸边缘,乌云万里,大地崩坏颤动。
在她的正前方,有一道模糊扭曲的虚影,它的身体并不完整,却疯狂而诡异的爬行者。
“杀,杀,杀……”它嘴里呢喃着疯狂的呓语,如同海嗣般,不可交流无法沟通。
“已经疯了吗?”薛寒泪轻声问:“这样也好,我会少点心理负担……”
她从手边捡起了一根树枝,然后树枝在她手里化作一把利剑,她用刀剑敲打自己的手臂,整个手臂覆盖上青色的龙鳞,她奔跑向前方,同这疯狂的灵魂厮杀。
厮杀的过程,亦是吞噬的过程。
薛寒泪攫取着对方的魂魄,也吞噬着他的记忆和知识,这个过程让她很不适应,五感也产生了一些错乱,导致魂魄上长出了一些扭曲怪异的肢体,这些部分被她自己用剑砍掉修整。
吞噬灵魂也意味着风险,疯狂的残魂里留下的理念被她消化后遗弃掉,提取吞噬生长然后截断,整个过程并不顺利,甚至持续了很久,好在时间并不同步,她内心亦没有多少焦急。
等到最后只剩下一颗头颅的时候,薛寒泪打了个饱嗝,她吃饱了。
灵魂甚至有些过度膨胀,即便她几乎砍掉了所有长出来的杂志,保留了自身灵魂的纯度,也依旧因为吃了太多而导致灵魂有些发福且肿胀。
剩下的最后一部分,她不再需要了,最疯狂的残念都聚集在这里。就像是一滩发酵过的烂泥,她委实没办法下得了口,只能抬起脚,踩踏在它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