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除了不需要经常换届之外,常任执政官的实际权能也不过和非常任相近,而且会经常互相轮换调动,被抽调去填补空缺也是常有的事。
夏莎这名血裔执政官过去在内阁待过几年时间,以她的资质想要混个常任不难。
但她拒绝进入内阁,每次见到内阁里几个常任执政官的过劳死脸色,她都觉得自己在看木乃伊。
“我来了。”夏莎开门见山:“就不打招呼寒暄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吧。”
尤里乌斯?炎魔放下茶杯:“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嘛,都这把年纪了……”
“闭嘴。”夏莎掏出一个袋子劈头盖脸的砸过去。
尤里乌斯?炎魔接下袋子,那是来自高登城的土特产,他拆开包装,拿出一块黄金烤松饼尝了一口。
“味道很不错,有心了,这应该不算是贿赂吧?”尤里乌斯笑着问。
“你们内阁商讨结果出来了么?”夏莎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动手翻找茶叶。
尤里乌斯虽然是个炎魔,但为了品鉴人间的美食,特意把自己固化成了人类模样。
这减少了他的能量损耗,同时把他从一名半神巅峰的天灾变成了一名传奇级别的火系法师。
这自然也不是没有代价的,为了将元素转化为血肉。就像是把大象塞进冰箱里,他用了足足两百多年才彻底适应了这个形态。
而在此之前,他被整个同盟国严格看管着,当做最危险级别的灾害物进行处置。
而夏莎也是在那段时间里认识了这个性格乐天的元素生物。
尤里乌斯收集了大约一百九十多种茶叶,塞满了一面墙的落地柜。
夏莎轻车熟路的从他繁多的茶叶里翻找出了最贵的那种——即便她知道味道不一定好喝,也还是坚决要浪费一下炎魔的珍贵藏品。
好的茶叶往往来自于好的品种,而顶级的茶叶都来自于一种茶树的母树,有的母树已经不产新的茶叶了。
所以极品的茶叶也没有了新增,每一罐子的茶叶都成了有价无市的珍品。
夏莎每次抖动勺子往茶壶里加一勺子茶叶,她的视线余光都能瞥见尤里乌斯面部肌肉的抽搐,那是肉疼的感觉,她很克制的只消费了五分之一的茶叶,恰恰好卡在了尤里乌斯的心理底线上。
他知道夏莎是过来打探消息的。但他还没想好自己要不要说。可他见到夏莎又伸手向另一罐茶叶的时候,他憋不住了,开口道:“内阁的商讨结果还没确定下来……不过执政官肯定是要动一动了,此次榜单不是我们能处理的范畴,你应该也看的出来。”
“旧神陵墓也不处理了?”夏莎看似漫不经心的翻找着茶叶。
“暂时没看出坏处,即便是在里面死亡也并不会导致死亡。只不过灵魂会短暂受创,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如果进入旧神陵墓中支付货币,则恢复会更快。”
尤里乌斯推了推眼镜:“我相信你也已经体验过了,这是个历史机遇,并不算是一次灾难。”
“灾难来临之前是不会通知你的。”夏莎淡淡道:“我希望你们保持慎重……同盟国不过五百岁,或许不够你们这群老家伙的年纪加起来的零头。”
“我很爱同盟国。”炎魔认真道:“爱到愿意为之而死的程度,并不是所有长生种都是畏惧死亡的,至少在我们元素生物的概念中,死亡不过是轮转重生的另一种形式,请放心,内阁之中,没有谁怯战。只不过这种历史发展的机遇窗口并不该错过。”
夏莎哼了声:“你们心里有数就好,一套奖罚机制理应被快速建立起来。”
“试运行区已经定下了,学生是最好的观察对象。”尤里乌斯道。
“那么,我之前上报的的呢?”夏莎问。
炎魔沉吟:“末日浩劫的事已经引起了高度重视,关于它带来的灾害性,我们都可以预计到,你提交上来的样本已经交给了死灵学派负责分析处理,也能暂时安抚一下死灵学派,那份榜单还是有些作用的,看到过末日浩劫的姿态之后,没有人还会认为那种旧神是可以沟通的对象。”
“另一个呢?”鲜血公眸子闪烁暗光。
“这个嘛。”炎魔揉了揉眉心:“我们还在评估之中。”
“有什么可评估的,我已经见到了他。”
“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他归来了。”尤里乌斯无奈。
“我亲眼所见!”
“这不能被当做证据,虽然我认为你不会说话,内阁里的七成执政官也愿意相信这一点,但是……”
炎魔顿了顿:“即便知道他归来了,我们又能如何,难道要选择跟他开战么?夏莎,那可是旧神榜里排名第一的,按照新神强过旧神的理念,他可是这个纪元的世界王座,绝不是我们凭如今实力能赢得了的对手。况且赢下来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利益。”
夏莎说:“所以你是打算跟对方谈判么?”
“如果有必要的话。”
“所以内阁里的鸽派更多?”
“我认为应该是鹰派更多吧……不过鹰再多,也撼动不了鲲鹏啊。”
“啧!”夏莎狠狠的捏住拳头。
炎魔无奈的说:“你先消消气,还有顺带把您纤细的温柔小手从那个没有标签的茶罐上移开,谢谢。”
“难道我这次是白跑一趟么?”夏莎斜了眼尤里乌斯。
“倒也不是,接下来才是重点。”炎魔十指交错,表情渐渐认真:“一共三件事。”
夏莎坐回了沙发,端起茶杯:“说。”
尤里乌斯言简意赅,庞大信息量浓缩成简单词汇:“地狱界深渊;三大公国和圣教国外宾;首相。”
他顿了顿:“前两者还留有缓冲时间,后者已然迫在眉睫,怕是拖延不下去了。”
夏莎说:“所以呢?”
炎魔语气前所未有的庄重:“夏莎?采佩什,你想做新首相吗!”
“不想,滚!”
第九百二十六章 芙萝娅
近黄昏时,夏莎来到香榭城郊处的僻静地。
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
以她的目力能够看见不远处的几座山峰,算不上高峰巍峨。但晚霞配烟云,仍然是不错的景色。
她在整个同盟国中声望积攒了五百年,可越老的人越不容易交新朋友,认识的人越多送走的也就越多。
过去总有人会开玩笑,说认识了鲜血公,死的时候看见她仍然年轻漂亮总是忍不住有少许不甘心。
而说这些玩笑话的人也早已经入土了几百年,重归泥土黄泉下。
所以夏莎的实际朋友圈是越来越窄了。除非是工作上被迫无奈的交替。
否则基本上她不会选择主动拓宽朋友圈,同族之间的话语总是更多的,同为血裔寿命方面至少对等,也不至于一个恍惚几十年过去,对方已经进了棺材里。
而自己站在坟墓前手里捧着一束白花恍若隔世。
长生种终归还是要跟长生种做朋友,这和喜欢不喜欢无关,而是必须如此。
夏莎来了香榭后,甚至没有去拜访那些执政官的家,而是第一时间来到这家孤儿院。
它已经开了足足三百七十多个年头,算是香榭历史悠久的一座孤儿院,却也只是静静的开在这里。有时候收养几个孩子,有时候也会关门个十几年,然后隔一段时间悄悄的重新开,断断续续的。
孤儿院的院落里远远的看到七八个孩童正在嬉戏打闹,而孤儿院的护工人数也并不多,一共也就不到五六人,正在忙着工作。
夏莎并不是经常来到这儿。但来到这里的时候,总会觉得心情比较安静,她在门口站着等待了一会儿,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侧过头,只见一面爬满了绿藤的围墙下方摆放着桌子和椅子,一名穿着长裙的淡金色长发女子坐在那里,正在静静的看着书。
“知道你会来,但你似乎来的有些迟了。”淡金色长发的女子抬起眸子,她有一张精致的面庞。
但比起面容如何,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气质,以及过分饱满的胸襟。即便是穿着相当宽敞的长裙,也仍然撑起了让人双眼盛放不下的弧度,那巨大的当量也只能用「碧蓝航线」去形容了。
众所周知,重量具有引力,而引力就会吸引来视线。
夏莎总是不自觉的视线从对方肩膀位置往下移。然后不自觉的绷紧了肩膀肌肉,看着都觉得很酸,每天顶着这么十几斤行走,这负担简直堪比军队负重训练。
“耽误了一些时间在报告上,你知道的,尤里乌斯对这方面吹毛求疵的,连个错别字都给我挑出来,甚至有时候打个电话单独把我叫起来就为了修改一行语病。”夏莎埋怨着坐下。
女子的手指绕着淡金色的长发,她的发丝略微有些曲卷,淡金色长发在欧罗巴是非常罕见的,金发属于极少数的人群,欧罗巴的人种里只有不到百分之五的人群具有金发的基因,而具体是不是金发也得看情况,事实上在五颜六色百花齐放的同盟国内,一百人里只有不到一个人拥有金色的头发,而且必然不是纯金色。
所以能够有一头金色秀发是很叫人羡慕的事。
夏莎说了几句公务的事,见到对方不感兴趣,也不再多提,只是说:“今天为什么你会在这儿,我之前去了一趟卢浮宫,却没见到你。”
“因为我在放假。”芙萝娅倒了一杯红茶递到夏莎跟前,然后用叉子切下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轻轻抿了一口,语气闲适道:
“馆长每年都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带薪休假。反正那份工作有没有我都是一样的,博物馆的工作是很悠闲的,无非是保安和清洁,有没有我都一样。”
“真是羡慕你啊,无忧无虑的……”夏莎说。
“也不一定呢。”芙萝娅幽幽叹道:“如果不是有事要做,我怎么会来孤儿院这儿?”
夏莎仔细看看孤儿院,问道:“又要修缮了?”
芙萝娅摇头:“是人数增多了不少,今天又来了三四个。短时间内,快达到承受力的上限了。一旦超过二十人,我又要再多招一些人手,难免会照顾不过来。”
夏莎顿了顿:“怎么回事?”
芙萝娅抿了口红茶,轻声道:“其中一半都是逃难来的。”
“逃难……”夏莎顿了顿:“我没听说今年有大范围的天灾。”
“是紫荆公国。”芙萝娅说:“天灾加人祸。”
欧罗巴中除了同盟国和圣教国两个大国之外,边角料的地区也有三大公国,过去是以王国自称,也延续了相当漫长的时间,并且因为各种缘由延续到了现在,每一个公国的制度都不一样,分别是共和制、君主立宪制以及封建王朝制,紫荆公国是最后一者。因为小国寡民便于管理,整个国家也仍然延续了八百多年,算是相当长寿了。
吃到了不少发展的红利,在贸易发展的助力下,小日子也算是过的有滋有味,比瀛洲好了不少。
夏莎这方面的信息略有些不清楚,她问:“具体是什么天灾?”
“魔潮。”芙萝娅说:“神秘复苏。”
“人祸呢?”
“国王病危,内部争权,似乎是正在乱战,长子和长女在争夺公国的继承权。”
芙萝娅放下红茶:“原本紫荆公国就是盛产野蛮人和屠夫的地方,更是在律法上允许雇佣军登录的地方,是面对非血大陆开放的欧罗巴的窗口,这种小聪明虽然带来了不菲的流动财富,但也导致了它的内政长期不稳定。
一旦出现这种动摇国家大本的事,自然就会立刻掀起内乱,而内乱开始之后,民众就会四散哄逃,整个国家此时距离战火飘摇彻底分裂也只差一步。”
“可我没听说过同盟国收留了难民。”
“不是难民,而是同盟国的公民,相当一部分都是商人和搬迁过去侨居的居民。”
芙萝娅无奈的说:“这些孩子都是侨民,其中一部分还没有确定的户口,只能放在孤儿院里养着。如果能找到亲戚收养,自然还是会送回去的,不过暂时没有那么容易。”
夏莎沉默良久:“听到你这些话,茶喝着都没了味道。”
“你讨厌战争么?”
“没有人不讨厌战争,能说出喜欢战争的人,让他们去一趟战场回来,看一看血肉横飞人头落地的场景,谁还敢大言不惭?”
夏莎仰起头看向天空,自言自语道:“当年我也是个刽子手,老师告诉我这么做才是对的,不杀不能止干戈,背负罪孽和累累血债也是一种活法,我当年觉得是对的,也没有后悔过。
但到了现在,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杀人了……但若是真的重起战事,我仍然要奔赴战场。”
芙萝娅轻柔叹息:“抱歉,我不该说这些的……有害的你心情不好了,要不然,今晚就留在这儿休息吧,也好给孩子们讲一讲睡前小故事,导师的那些童话故事能记得原汁原味的人没有多少了。”
“我有顶级的酒店不去住,为什么要住在这儿给你干活?”夏莎傲娇的哼了声。
“这是我的「请」……求啊。”芙萝娅握着双手,放在胸前,微笑着:“「请」你帮忙吧。”
夏莎吐槽道:“你这是哪来的戒律啊?你又不是修女,也不信至高意志。”
芙萝娅垂下手:“如果至高意志管用的话,让我信也不是不行呢……只要他能够满足我的心愿。”
夏莎:“什么心愿?”
芙萝娅竖起手指放在唇前:“秘密。”
夏莎忽然想起一事:“之前尤里乌斯提到过,三大公国和圣教国都有意派遣外交使团。如果你说的是真,那么紫荆公国的外宾到底会是?”
芙萝娅不假思索道:“或许会是前来逃难的吧?又或者是试图借用同盟国的承认来奠定自己的地位,获取某些支持?可惜同盟国不会干涉他国内政,这种小聪明是没有用的。”
“局势越来越复杂了。”夏莎疲惫的揉着眉心:“怎么这么多事都堆积到了一起。”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总是如此的。”芙萝娅缓缓道:“五百年前,帝国也有载歌载舞的雄盛时期,谁能想到还不到十年,它就轰然崩塌了呢?正因如此,我们才得走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鲜血公鼓了鼓掌,面无表情道:“说的太好了,我被你感动到了,所以你要不要去做首相?”
芙萝娅十指紧扣,闭目虔诚的施加戒律道:“「请」不要再说这种胡话了。”
同盟国首相,唯一指定黑锅位。
两人随意的聊了聊,天色已经逐渐黑下来,夏莎喝完了茶也吃完了小蛋糕,起身道:
“我今晚还有其他处要去,就不留下来给你暖床说睡前小故事了,我不擅长带小孩子。”
“好吧。”芙萝娅也不勉强,只是轻声说:“谁让你是孤儿院的资助方呢。”
“搞慈善也可以合理避税的好吧,别说的我仿佛是无良企业家似的。”
两人来到门口,将要分别时,夏莎想起一事:“你大概过一段时间就会知道了,不过我还是提前告知你。”
她平淡的说:“黄金帝王已经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