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寒
“你在这等我！”
他冲进村子，用最快的速度翻找了一番周围，还是熟悉的布局，还是熟悉的场景，倒塌的房屋，破碎的门墙。
他跑到印象最深刻的那个地方。
玛莎和她的母亲弗里曼婶婶两人居住的小屋。
“没错，是这！”小木屋的外表看上去还是和原来一样，并没有遭到什么摧残。
他走到门边，呼唤了一声：“弗里曼婶婶？”
没有得到回应，房屋的大门敞开着，休伊拔出短匕，弓起身子警惕的进到屋内，除了一把倒在地上的椅子外并没有任何异常。
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又忙不迭的退了出去，向村外跑去。
休伊现在忽然特别担心玛莎。
整个村子里的人就像是忽然失踪了一般！除了像是野兽和烈焰形成的飓风袭击过了以外，他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未曾见着。
他跑到村口，望见了正在原地来回踱步，焦急不安的恋人，心里顿时松了半口气。
幸好。
如果在他冒险进去探知情况的这段时间里玛莎也忽然“消失”的话，且不说他能不能活着从这个诡异的场景中离开，就是余生他也将活在痛苦里！
他对姑娘诉说的话并非单纯的甜言蜜语，哄骗之词！而是出自真心。
玛莎看见了跑来的休伊，向他招了招手，而就在这时，青年忽然望见不远处出现了一群骑士的身影，他们正朝着此处的火光而来。
休伊抢先赶到恋人的身边，皱着眉向那群人眺望了番，望见似乎尽是军士的打扮，为首的那人头上还带着一顶厚厚的高帽，上面别着火红的羽毛，远远就能望的十分清晰。
“公国的军队？是北方军吗？”
休伊心里闪过一丝疑惑，本来在这种情况下看见军队应是好事，但男人的心里却不知为何，那种自从见到那个疯癫军士之后就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不安感反而加重了。
他忽然浮现出一个“带着玛莎躲进村子里，避开这群人”的念头，但随即就将之驱散了。
且不说对方已经看见他们了，这个时候躲避，若是他们为村子而来，倒是两人就显得十分可疑。
何况对方还有马匹，躲进村子里多半会被搜索，逃到其他方向的话，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四条腿的。
于是休伊就带着玛莎，一边轻声安抚正为村子被焚，村民失踪而惊惧的恋人，一边站在村口处，静待那群骑士过来。
“哒哒！”
不多时，骑士们来到了这对年轻的恋人身前，为首的那名别着红色羽毛，似是领队的中年男人皱着眉望着还在燃烧着的村落，一边用审视的目光在一男一女和村子间来回打量。
休伊鼓起勇气，他将玛莎拉到自己身后，自己原地立正，向为首的骑士行了一个军礼。
他光从对方的气度、穿着，就能看出其人的地位不凡，尤其是对方胸前那三枚勋章，是罗德里戈亲王在绿皮战争结束后仿照邻国制度推行的先后两版“爱国勇士勋章”，休伊是米拉格连诺人，他的父亲还是一名不大不小的官吏，因为在绿皮战争期间冒险做了几次事，得到了一枚不大不小的“尽忠职守”，比“爱国勇士”要低了好几档，回来后也很是高兴，整日别在胸前彰显荣耀。
休伊那时方才入伍，对这些事很是羡慕，所以有所了解。
光从对方胸前能够别上两个款式的“爱国勇士”，至少也是位军团长级别，要称呼“将军阁下”的贵人。
所以哪怕再忧虑，休伊都必须上前主动致敬。
不过在中年男人的胸前，还有一枚别在最高位置上的勋章，样式十分特殊，像是一个六芒星，蓝白二色，休伊不记得那是什么款式，却又不敢盯着贵人胸前，只用余光扫了一眼。
“你是军人？”
不出所料，中年男人皱着眉询问了他一句。
休伊神色一凛，立刻答复道：“是的，阁下！我是北方军团平原部队第二游击军下属......”
“好了！”男人挥挥手，对详细的不感兴趣。
“我们在追捕一个逃兵，你身上有他的气息，你见过他吗？”
似乎对小卒并没有表明来头的兴趣，男人直截了当的问出自己的问题，但他的话里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休伊却没有察觉。
“报告阁下！半小时前，我确实在野外见过一名自称是北方军的下级军士，这是他给我展示的兵牌！”
休伊从兜里取出那个兵牌，被一名骑士上前接过，又转而呈递到了中年男人手中，他低头扫了两眼，就又扔回给了下属。
“他看上去行为十分异常，在表明身份后不久就偷了我们的马匹离去。”
一名副官样的人忽然策马上前，到男人身边耳语了几句，后者紧锁的眉头顿时散开，似是听到了个好消息，转过头来，表情稍微“亲善”了一些，有些玩味的望着他。
不知为何，休伊的心里却忽然紧张了起来。
“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很奇怪，这队人马来到一处明显是有人居住，如今化作一片火海，熊熊燃烧的村落，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关心的意为，执着的盯着一个“逃兵”，哪怕那名逃兵身份重要，这种对地方事务漠不关心的做法也实在令人感到有些.....
“报告阁下！那名下级军士行为疯癫，说他遭遇了袭击，同伴全部战死！”
“什么袭击？”
男人一下子来了兴趣，他翻身下马，摘下手套挂在马鞍上，负着手，踱步来到休伊面前。
休伊低着头，余光却瞥见那副只有贵人才会使用的白丝手套掌心有几条红的发黑的，像是血迹的东西。
“报告阁下，那名自称利顿·班尼迪克的下级军士，宣称自己的部队遭到了野兽的袭击，除他以外的人已经全数战死......”
“胡言乱语，守望者从未遭到什么袭击。”
休伊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而在他身后的玛莎却忽然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以至于那张妍丽的脸蛋都显得有些狰狞！
那名气度不凡衣冠楚楚，胸佩国家勋章的中年男子在休伊身前，眼中散发着诡异的，野兽般的红光！他望着低头休伊的表情也变得再可怖不过！
那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凡人该有的神情，而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噬人凶物！
“因为......”他咧开了嘴，一口白牙泛着寒光，而休伊抬起头，正对上男人那可怕的，非人的注视。
“我们就是袭击本身！”
他单手一劈，拔刀拔到一半的休伊就被男人一记掌刀砍中太阳穴，昏死过去。
一名骑士加速跑了两步，就将惊恐万分的玛莎箍住双臂制住。
“带他们回去，把这里再烧干净一点。”
男人望着燃烧的村落，露出一个妖异的笑容。
第六十一章：“一切正常”
“有什么情况吗？”
男人将茶杯放到一旁，将双腿搭上木桌，头枕着双手向后仰躺，姿势非常的悠闲。
传令官身后还跟着两名勤务兵，他们抱着这两天各地驻军反馈来的情况，挨个向男人汇总禀报一番。
“战争之犬兵团向公国索要更多的奢侈品配给，额，他们说葡萄酒和妓女永远不够......”
“东方军团在催促本月的补给，并汇报了几起小规模的野兽人袭击，疑似从北部山脉而来，不排除是大规模兽潮的可能.....”
男人嗤笑了一声，“哪次野兽人不是从北部山脉过来的？”
“查尔斯阁下每年，不，每个月都不厌其烦的汇报这些情况，看来他是真想从东方军里出来。”
男人嘲讽着东方军团———米拉格连诺公国国内最大的一支地方驻军集团名义上的统帅，副官们对此只能充耳不闻，等到男人闭嘴以后再继续往下禀报。
“北方军团提交了一些关于严重违反军纪行为的惩处措施......”
“......”
“守望者部队报告：一切正常。”
“......”
男人打了个哈欠，躺在长椅上伸了伸懒腰。
“就先这样吧，我休息会。”
副官当即便带着勤务兵敬礼然后抱着资料离去，他并不担忧上司这幅做派会涉及渎职。
毕竟一个有维斯孔蒂姓氏，宴会可以和亲王坐一桌，间隔不到两个位置的男人，只是挂了个虚名空衔，除了听一听军情汇报以外不做任何其他多余的事，不随便干涉下属制订的计划，已经是空降的纨绔、权贵之中非常明智，有自知之明的“完美上司”了。
何况这些消息只是副官专门挑简洁明了的来叙述，真正的全部的消息，还有那些隐秘的情报，都是要通过各种渠道多个方式汇报到黑色城堡中去的，副官这里不过是陪着摸鱼混日子的上司演戏，假装“正在兢兢业业为公国效力”。
上司摸鱼，他也乐的轻松，毕竟这样不给压力的领导不是哪都好找。
.........
“一切正常？”一处密室内，中年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眉头微皱。
“这是第几次了？马歇尔在做什么？”
他对坐的那名青年男人轻笑了一声，道：“从两个月前我们把他那份调职报告打回去之后就一直这样了，没要事就一切正常，看来心里还是非常不满。”
“现在可是战时！”中年人强调了一声，对此不满，并且他心里还有点小委屈，将领调职这些最后都是亲王决断的，马歇尔发这样省略的汇报，最后是要层层筛查后才递交到亲王面前，这过程中难受的是他们———把这样一句话交上去，他们也要冒一定被斥“不负责”的风险。
但男人对此也无能为力，他们只是负责为亲王审核、筛查重重情报中有意义的，重要的那些，只有“辅”的资格没有“决”“议”的权力。
地方驻军提交什么，汇报什么是地方军系统的事。
年轻人摊了摊手。
“如实上报就够了，那边确实事情也不多。”
他本来想开玩笑“敌人又不会从伊娜拉山脉里钻出来”的，但是一想到自己上下前后左右指不定某个暗室里就有另外一双或者多双眼睛、耳朵，正在监察自己，就不方便在这严肃工作的时候开玩笑，只好随便提了一嘴就继续埋头书卷之中。
而在间隔不远的一处同样隐蔽的房间里，同样还有两名男人，借助一台样式古怪的机器，迅速在一个简略的符号下面打上了一句：
“一切正常”。
......
男人推开窗，屋外那混合着淡淡血腥味的新鲜空气迎面而来，让男人深吸一气，有些陶醉。
就是这种滋味。
他走下楼，卫兵看到他之后立刻在大门两侧列队立正，向前四十五度抬起手臂行礼问候。
男人微微颔首，别说，这新式的礼仪看起来就是比以前要精神许多，他自己则是抬起右手，手掌向后倾倒，以为回礼。
今天的工作是什么？
不如去竞技场再处决几个懦夫逃兵？
男人思考间，迎面走来了一队体型魁梧的野兽人士兵。
为首的那名有着公牛一般雄壮的犄角，下颚到胸前的位置还有着威武的火红色鬃毛。
它胸前的盔甲上单独刻着一个逆恐虐———如同汉字“又”中间多了一横，也像一个符号化的大头小人印记。
一位怒角军锋。
统帅一个怒角兽战团的战将兼指挥。
男人见到对方，狂热的情绪就涌上了心头。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威猛！这样的强悍！
这才是恩泽，才是力量！
他回忆起不久前，他和他的部队蒙受“启迪”的时候，神罚就是化作对方的形象，将鞭笞和教诲一同带来，那些懦弱无能的家伙被施恩者以祂无上的怒火剔除出他们的队伍，留下的人则尽皆迎来了......
新生！
“蒙恩四母......”
男人双手交叉，立在胸前，虔诚的低下头去。
只有还未真正被纳入正信之途的追随者，才会使用卫兵那般的举手礼。
而他已然皈依了五印教诲，得到了救赎者的授勋，已然有了使用天鹰礼的资格。
并且一位怒角军锋来此，显然是有重要的指示要向他传达。
“统帅召见你。”
果然，军锋怒角带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让男人的情绪瞬间就激昂起来。
“统帅！”
他怀着一种虚幻的莫大荣誉，跟上了怒角兽的步伐，一边带着强烈的好奇试探性的问道：
“阁下可否告知，召见我的是哪位统帅？”
军锋低下头，斜望了他一眼。
面对比自己几乎要高出半个人的怒角兽，哪怕理论上自己的地位要高过对方，男人的心里地位也放的非常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