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只猫爬架
听到祭祀的命令,那三名鲛人不敢反抗,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些在大缸里活蹦乱跳的大青鱼,咽了咽口水,方才转身回到后厨去检查物品。
“这群蠢货——”
看着鱼缸里被海中的掠食者盯上而吓得惊慌失措的大青鱼,伪装成账房的鲛人祭祀心中泛起了一阵的恶心。
闪闪发光的鳞甲带着粘液,呆滞双眼,粗鲁扭动的身躯,他实在是无法想象那些鲛人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活着吃进肚子里去的。
骂完之后,他才转身回道。
“还没有,白鲨大人估计这会还在采石和明廷的小皇帝鏖战——不过想来的数十位大君同时出手,采石城陷落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话既是安慰对方,也是在安慰自己,毕竟两人现在位于金陵,明廷的南都之中,堪称大明腹地,一旦仪式失败,被当地官府察觉,这些鲛人和祭祀无一例外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扮演掌柜的那个鲛人点上了一根西洋的旱烟,深吸了一口,满脸陶醉。
虽然从唐宋时期中国就有用烟草治疗炎症发热的先例,但多是煎服,烟枪这种玩意在中国的传播还是依赖于明朝南方地区同西方的贸易。
南方依靠海运发家的商人士绅吞云吐雾,随着郑和舰队解体,一鲸落而万物生,南方的私人海贸迅速崛起,抽烟也逐渐成为了南方一大奇景。
而吴越地区为了赚取暴利,在嘉靖万历年间开始成规模的种植烟草,加上明军在征讨云南安南等地战斗中深受瘴气的困扰,染病的很多,“服烟”却可以极大的减少染病的机率,并且减缓士兵的痛苦。
吸食烟草之风也在南方的军队中开始逐渐蔓延。
中国本土虽然有烟草生长,但本来是没有吸烟的传统的,除了南方的少数民族有抽烟的习惯外,汉族抽烟主要还是靠西方贸易输入——所以说,可恶的西方烟鬼~
看着站在柜台后吞云吐雾的鲛人祭祀,账房也感觉自己的喉头有些干涩。
他伸手拍了拍面前之人的肩膀。
“给我也整两口!”
“嗯?……嗯!”
面前的鲛人祭祀如梦方醒。
他恋恋不舍的从太师椅上慢悠悠的爬起,看着旁边的同伴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忍痛将烟枪递给了账房,嘱咐道。
“你慢点抽,我上次买的烟叶有点不够了——”
“我记得上次去西市进货的时候买的不是挺多的吗?”
正一脸享受抽烟乐趣的鲛人账房有些惊愕。
听到这话,扮演掌柜的鲛人回忆着前几天来查岗的几个官差,隐隐有几分咬牙切齿之色。
“上次来查账的那几个差役手脚不干净,我已经给了他们一人五两银子来,临走时却还是贪得无厌顺走了我好多东西,真是一帮蛀虫!文明的耻辱!”
第202章 乱像?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这里做生意就是这样的。”
扮作账房的鲛人祭祀安慰道,但看着面前还是气不过的同伴,只能放下烟枪,眨了眨眼,又看了一眼外面稀疏的人流,说道。
“想开点,我们也就上岸几天,多趁机享受享受人间的繁华,忍一忍也就过去了,那些时代居住在此,真的靠着经营打杂吃饭的人类才是惨呢?连跑都没地方跑喽!”
“唉,真不知道人类是如何在忍受这些肉食者的盘剥同时创造出如此辉煌的文明的——”
鲛人祭祀叹息着,它算了算时间,已经是申时了,它拿起了门栓,准备提前歇业,然后带着鲛人们去孝陵等待的采石那边传来消息,便立刻开启祭祀仪式。
至于为什么要去孝陵,实际很简单,天下还能维持的龙脉节点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主之物。
固然明廷建国之初建立的龙脉已经碎裂到完全无法修复的程度。
但龙脉崩裂后的各处节点却依然在一刻不停的汲取着万民脂膏,汇聚着日月精华,并源源不断的汇入大江涌向南京。
各地大部分藏有龙脉的名山大川不是被世家大族占据,便是落入了邪祟妖魔的手中,以此来截留这些宝贵的天地灵机。
而作为整套龙脉体系的终点。
每日随着长江涌入金陵城下又迅速消失不见,像是被某种东西吞噬的巨量日月精华让周边的这些海族妖魔无一不是心惊胆战。
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大家明知道北方朝廷已经衰落日久,但除了和大明有死仇的元庭外并未有其它势力公然与明廷叫板的原因。
在大家都还没有搞懂孝陵的中究竟埋葬着什么东西之前,没有人敢轻易开启战端。
就鲛人们推算,天地灵机顺着各地龙脉汇入长江向东涌向出海口,供养了无数海族大君的日月精华恐怕还不到汇入南京城下的十分之一多,但这也不禁让很多异族心生疑惑。
到底是什么什么东西需要如此庞大的能量供养。
如果不是朱棣攻破南京,掳掠百官向北而去,烧毁紫禁城,逼死建文帝孝陵都丝毫没有动静传来。
之前的百年历史已经证明了孝陵中埋葬的太祖皇帝确实已经死透了,而不是像北方长陵里里的太宗皇帝偶尔还会诈尸显灵。
它们甚至会怀疑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根本没有龙驭上宾,而是用了某种秘法假死在孝陵之中,积蓄着力量,并等待着在某个特定的时间醒来,清算一切。
虽然只是个玩笑,但南京城下明太祖究竟留下了什么,还是让周围的异族心中难免惴惴不安,在明廷行凶时有所顾忌的。
“这么早就关门——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吗?”
不远处有捕快见此说道。
鲛人祭祀正要把正门关门落锁,门口一前一后走来了一老一少两人,其后还跟着几个身穿官服的差役。
走在前面的胡须花白的老头虎背熊腰,神采奕奕。
后面的中年男人则永远是半眯着眼睛,像是没睡醒一般,腰里挂着腰刀和令牌,一看便是公门中人。
“……”
鲛人掌柜的看着眼前明显来头不小的两人,它知道,麻烦来了。
“这两位大爷,着实不巧,小人今日家中恰好有事,关门早了点的,您看您要不要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鲛人掌柜陪着笑,在仪式还没开始之前并不想惹出什么事端,给大君们的计划增添困难。
但可惜,面前的几人显然来者不善。
“俗话说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么早的就关门……怕不是的有什么亏心事害怕别人知晓,掩人耳目?”
为首的两人没有说话,其身后的南京快板班头王五率先发言,原本鲛人祭祀还没有在意,只想着快些将这人打发走了便是。
但面前的差役的如此咄咄逼人,他不免认真上下打量了一番。
等看清了这差役的相貌,鲛人祭祀心中顿时一股无名火起。
好好好!上次就是你小子从我这里勒索了银子外加把我新买的烟草吃食全都打包带走了是吧!
看见此人,鲛人祭祀眼眸中狠色一闪,顿时改变了主意。
想到那些被自己辛苦贪污下来的经费却被几个凡人勒索走,反正今天过后自己就不在金陵,倒不如杀几个仇人抒发一下自己心中的怨气。
“这位官爷说的甚是……小人这就好好招待几位,店内的物品随便拿随便用,就当做我冲撞各位的赔罪了。”
那名为王五的小吏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环顾四周却只看见脚步匆匆不想惹麻烦的小民,和眼前低眉顺目的商店老板,顿时将心中的疑惑抛在了脑后。
看着面前两位上司特意吩咐好好招待的上差,他忽然又有了底气,立刻上前一脚的踹开了房门,随后弯腰赔笑向着身后的彭泽王佐两人说道。
“大人且快来,看上什么尽管取用便是——”
彭泽神色如常,毕竟被迫主动辞官后在南京调养
了多年,对于民间的真实状况还是基本了解的。
但是王佐作为王府护卫,随朱厚熜入京后又火速被选入锦衣卫,常年跟在朱厚熜身旁征战,虽然各种妖魔邪祟见了不少,但眼前的这种事情确实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
此时不免有些惊讶。
这些本该和囚犯刑徒一个等级,被官府招来服役的差役,竟然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欺凌一个帝国户部在编的百姓。
虽然王佐知道对方是鲛人,但这些凡人差吏显然不知。
而且此人能在寸土寸金的金陵开上一处小店铺,显然身价已经超越了这个国家绝大多数百姓。
士农工商等级制度在军事氛围浓郁的北方或许还能维持,但在南方早就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而沦为了空谈。
而如今,在金陵,就连这些小有资产的商人都会遭到朝廷一介小吏的如此盘剥,大明境内普通的百姓,农民,匠户甚至流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在这些刑徒面前将会受到怎样的轻视折辱,王佐真是想都不敢想。
可惜朝廷治理天下,往往重官员而轻视吏员。
也不知道天子进了南京,看到这其间种种乱象,会作何反应。
想着,随着身后店门被重重的关上的声音传来,王佐将手扶在来了身侧的刀柄上。
这些鲛人探子,终于忍不住要动手吗?
第203章 猖兵
右手边的柜台上有个蒙着脸,吊着烟斗的鲛人,看其伪装,大概率是金陵官员提供的资料中显示的两名鲛人祭祀之一。
左手侧是一口口大缸,最前面的几个缸没有盖子,里面传来鱼虾跳跃的声音。
而再往里的盖子则没有掀开,同样隐约有声音传来,但看不清其中到底装的是什么。
“把你们这里最好的海货都打包一份——”
左侧捕快王五那不知死活的声音传来,让在暗中观察局势的王佐微微皱眉。
他抬起头,店铺除了前面摆着商品的前厅还有个后堂,存放着一些卖不掉的海货,一股熟悉的味道混杂在鱼腥味中,穿过前厅和后堂相隔着的一道木帘传来。
王佐确定了情报中那些普通鲛人的位置。
显然,木帘后那隐约可见的黑影和鲛人们独有的用嘴巴在陆地呼气的古怪的喘息之声,暴露了它们一直悄悄的躲在后堂,等待着猎杀之机。
“恰好,我这边正好有一条宝货,千金难遇,还请差爷看看合不合适,若是喜欢只管拿去。”
说着,鲛人掌柜领着王五穿过众多像是感受到了空气中古怪的气氛,满是躁动不安的青鱼之间,来到了那个不断发出咚咚声响,内部之物的不断碰撞让面前百余斤的大缸都微微晃动。
面前的大缸中的东西似乎感受到了外面有人过来,竟然自己主动停下了撞击和颤动。
掌柜的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摸出了一串钥匙。
摇晃了两下封锁缸口的铁索之后,寻找着钥匙孔,缸中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筋肉碰撞的声音,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掌柜的脸上挤出一抹渗人的笑容,对缸中之物的生长显然很是满意,而旁边的王五听着缸中似乎像是裹满了黄油的肉块沿着缸壁滑落最后落水的声音却忍不住心中发毛。
“你这罐子里养的什么?”
“好宝贝!差爷凑近些,一看便知——”
王五把心一横,想到这些商户平日里的唯唯诺诺,硬着头皮往前看去。
周围的窗户都拿黑布蒙上,显得黑洞洞的,王五站在三步之外,只能看见缸中一团黑乎乎,人头大小的肉团在缸中游动。
其上还有些许不知道是触须还是什么的黑色线状物体——
“差爷若看不清楚,不妨凑近些来看……”
眼前掌柜笑着说道,而王五此时看到眼前如此诡谲的东西,越看越熟悉,却又想不起来这是何物,如同着魔一般向前走去。
不,不够,还不够,还可以再近些。
王五躬下腰,耳旁那东西用触手拍打水面的声音袭来,如同召唤。
他甚至无视了背后传来的隐约的刀剑出鞘的声响,和周边一座座巨缸周围的地上那隐隐流淌着猩红的液体,他趴在了缸上,双眼通红,死死注视着其中之物。
下一刻便抬腿要跳入缸中仔细的品鉴这天赐的海货。
“醒来!”
伴随着一声如惊雷般的怒吼,一只大手扶在他的肩头,下一刻,他便如断线的风筝一样被扔出了窗外,摔在地上,背后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如梦初醒。
“鲛人!”
他惊恐的高呼道。
早就埋伏在此的南镇抚司的锦衣卫和南京兵部下辖的守备兵马立刻将面前的街道团团围住,赶走周围行人。
并准备了火铳长矛钢刀,随时准备砍杀逃出店外的鲛人。
“这是什么鬼东西!”
王佐手中的钢刀上闪烁着青红色火焰,一刀快若疾风般的斩下,将水缸斩断。
钢刀砍在这东西的身上,不像是血肉的触感,而是某种胶质的紧实。
各式各样的内脏从眼前之物的体内流出,面前的东西发出了一声悲鸣,如同刚刚出生便濒死的病婴——
青红之火熊熊燃烧,眨眼便将其身体焚灭大半。
眼前之物的鸣叫更为凄厉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看着眼前黏糊糊,不断发出婴儿般惨叫的胶质团,王佐的眼中不由得浮现出几分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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