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会说话的肘子
如果无法证明,刘家依然不会善罢甘休。
陈迹举起手里那本书,问道:“各位,《四书章句经注》总共有多少篇?”
林朝青淡然回应道:“共三十九篇,每一篇分开印刷,合计三十九本。”
陈迹又问道:“那么《为政第二》是其中的第几篇?”
林朝青答道:“第八篇……”
陈迹点点头道:“没有人会从第八篇开始誊抄,一定是从第一篇、第二篇……依次誊抄到了第八篇。我在周成义家里并未找到前七篇的手抄版,所以他必然已经将前七篇送了出去。也就是说,周成义应该已经借书、传抄为由,传递了足足七次情报。”
林朝青恍然:“只要找到那七本周成义字迹的誊抄版在哪,就能证明谁接收了这些情报!”
“没错,”陈迹举起手中那本书:“这便是我刚刚在刘什鱼屋中找到的四书章句经注第七篇《为学第一》,看笔迹应是周成义手书,以此便可定刘什鱼的罪了。”
他说话掷地有声,如惊雷刺破了今夜的层层迷雾,为所有人指明了真相。
众人进屋翻找书架,陈迹则在屋内其他地方翻找,当他打开里屋一个柜子时,突然愣了一下。
刚刚打开柜子,他体内沉寂已久的冰流竟再次涌动起来。
柜子里放著几只木盒子,陈迹不动声色的打开,却见第一只木盒子中放著两只白玉手镯,第二只盒子里放著一些帐册,第三只盒子里……赫然放著一株人参!
他看了看身后,将这只盒子拿出来放在桌上,想要用手去触碰人参。
还没碰到,便听见林朝青的话语飘然而至:“少年郎,罪官家中任何财物都是不可以动的,我主刑司看守密谍司,最重要的职责就是防止各位密谍中饱私囊。将那些东西放回去,以后自有内相派人抄家入册。”
陈迹:“……”
他还以为密谍司这种抄家灭口的角色能随便收敛财物……难怪跟云羊讨价还价的时候对方一脸肉疼,原来是天天被主刑司盯著的!
陈迹站在桌前手指敲击著盒子,思索片刻后,最终还是将盒子放了回去。他回到书架前,找出一本书来随意翻看,然后又将书也塞了回去。
此时,众人已将四书章句经注的前七篇全部找出来,且确定皆是周成义的笔迹!
云羊长长的出了口气:“赢了!刘家之事总算结案,不管刘老太爷是气死的还是病死的,我密谍司都是秉公办案,大功一件!”
林朝青漫不经心道:“希望你下次不要再赢的这么侥幸,这次是运气好,下次若再遇到胡氏、徐氏、陈氏……可未必有人保你了。”
云羊冷笑:“谢谢林指挥使提醒。”
他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又整了整褶皱的衣衫,最终抱起那一摞整理出来的书籍:“走吧,拿著证据让刘家人闭嘴!”
“慢著,”林朝青冰冷道:“谁都不能夹带财物离开这里,检查一下。”
云羊和皎兔翻开自己袖口,又上上下下拍打著自己的衣物,不耐烦道:“就这么点铜钱,没有夹带东西,我们懂规矩!”
林朝青又看向陈迹,陈迹无奈的翻开袖口,照样子拍了拍衣物:“我也没有夹带。”
“很好。”
众人一并朝外走去,待到他们走至门口,却见方才那屋中,一团黑乎乎的小猫从房梁上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
乌云轻盈的跳下房梁,叼出那株陈迹刚刚放回柜子里的人参,它又叼著人参爬到书架上,将陈迹刚刚翻看的那本书也一起咬在口中。
黑乎乎毛茸茸的乌云打量了四周,确定无人注意后重新爬上房梁,从一道缝隙钻进了黑夜。
第21章 行官
刘什鱼宅邸的朱漆大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
门内,当先走出来的云羊多了几分倨傲:“证据在此,我会将这些证据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由皇上定夺!”
刘明显坐在他的战马上,孝帽之下的表情被火光映照得明灭不定。
他看著云羊手里的那一摞证据,额头青筋跳动,他没想到云羊和皎兔真的找到了证据,此时如果再要为老太爷报仇,已没有站得住的理由了。
然而,他忽然觉得不对劲……他抬头看向云羊身后,正有一蒙面之人低著头。
这是谁?
为何蒙著面?
正当刘明显想要再看仔细一些时,赫然见到云羊挪了一小步,将那蒙面之人彻底挡住,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刘大人,还不退吗?”
刘明显沉默著,丝毫没有退意。
双方剑拔弩张,都在等著他开口,是战是退,都在他一念之间。
刘明显平静问道:“梁狗儿呢?”
马旁牵著缰绳的年轻人慌张道:“二叔,梁猫儿刚刚来送信儿,说梁狗儿已经对阉党出过刀,这会儿在红衣巷睡下了。”
刘明显面色阴沉下来,他打量著已经拔刀而出的主刑司鱼龙卫,咬著牙说道:“让梁狗儿带著他的那柄破刀给我滚出刘家,刘家没他容身之地了!”
然而,他依旧不打算罢休,竟是再次驱马,领著数百名刘家人压了上去。
此时,林朝青开口道:“刘大人,莫要误了整个刘家,你不如等刘阁老回到洛城之后问问他,再决定怎么做。”
刘明显直勾勾盯著林朝青,最终,他隔空拱了拱手:“刘某在家中听候发落了,回府!为老太爷置办丧事!
离去时,他又忍不住回头打量,正见到林朝青与那蒙面之人低声说著什么。
“查那个蒙面之人!”刘明显语气狰狞:“云羊与皎兔这两个活阎王杀人厉害,却从未听说他们还有搜罪查证的本领,定是那蒙面之人在其中起了作用,一定要把他查出来!”
“知道了二叔。”
某一刻,刘明显甚至有种直觉:今晚若没有这蒙面人,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待刘家人离去,林朝青也翻身上马,他整了整蓑衣俯瞰向陈迹:“少年郎,我的承诺两月之内有效,也许用不了两个月,你就会明白密谍司里都是什么人。”
云羊面色一黑:“阴阳怪气谁呢,你们主刑司除了会攻讦同僚,还会做什么?”
林朝青沉默不语的领著主刑司往东去了,那一袭暗色的蓑衣如黑色的羽翼收拢在背后,风尘仆仆而来,风尘仆仆而去。
策马离去时,有鱼龙卫在斗笠之下对陈迹微笑,他们尊重有本事的人。
可陈迹注定不会为主刑司做事,因为他需要的并非是官职,也从未想过为皇权效力。
他现在更想修行,而修行需要钱,这是主刑司给不了的。
马蹄声远去,云羊看了陈迹一眼:“一旦加入主刑司,便是整个朝廷所有官员的敌人,只能当一辈子孤臣。自古以来,孤臣有几个能善终的?”
陈迹平静回应道:“多谢云羊大人提醒。”
云羊问道:“伱觉得,会不会还有其他刘家人涉及其中?”
陈迹摇摇头:“不知道。”
云羊又问:“景朝会不会还有其他传递情报的手段?”
陈迹再次摇头:“不知道。”
“你会不会像上次在周府一样,又藏了一手?”
陈迹笃定道:“没有。”
云羊气笑了,面前这小子远没有看起来那么老实,可他又没什么办法。
他笑眯眯的看著陈迹:“明天夜里,会有人将五十两银子送去太平医馆,走了。”
“稍等一下!能不能先预支八文钱?”陈迹问道。
云羊面色古怪的从袖口里点出八枚铜钱来:“你穷疯了吗八文钱也好意思开口?这算送你的。”
陈迹诚恳笑道:“谢谢,那我便告辞了。”
皎兔忽然觉得,陈迹只有这一刻的笑容才最诚恳。
云羊道:“等等,先别走。”
还没等陈迹反应过来,却见他袖中落出一柄匕首在陈迹耳畔划过,一缕头发落在了他的手心里:“现在你可以走了。”
陈迹沉默片刻,最终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待到陈迹走远后,皎兔忍不住问道:“要不把他纳入密谍司来,把他调到咱们手下,就可以随便使唤他干活了,哪用给他支付五十两银子作为报酬……五十两银子能买多少好看的衣裳,我几年都穿不完!”
“不行,”云羊否定道:“这小子的能力……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还聪明,这是内相大人最喜欢的。若真让他进了密谍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骑在我们头上了。”
“可十二生肖也没位置了啊,”皎兔道。
云羊低声道:“我听说病虎即将退位……我真是昏了头,怎么会觉得他能取代病虎的位置。”
皎兔突然说道:“我们得确认一下他是不是景朝谍探才行,这样往后才能放心的用。”
云羊平静道:“我已经想到这一步,昨夜便飞鸽传书给开封府的梦鸡,他很快就会抵达洛城,有他出手审讯可保万无一失。”
“付出什么代价请梦鸡来?”
“很大的代价……走吧,不早了。”
转眼间,原本热热闹闹的门庭前,只余下树叶在秋风里飘摇著。
就仿佛所有人注定的命运,喧嚣与盛宴之后,留下的只有萧索与空洞。
……
……
陈迹走在一条黑暗的小巷里,走著走著,墙上多了一只黑乎乎毛茸茸的小猫,嘴里叼著一本书和一支人参。
少年在地上走著,它在墙上慢慢的跟著,月光之下,一人一猫的影子一前一后,像是有著某种默契、某种韵律。
乌云一松口,书籍和人参从空中掉落。
陈迹无声抬手,凌空接住了书籍和人参,冰流顺势而出将一小半人参化作四枚透明珠子。
却见他将书和余下的人参塞进怀里,然后将珠子一一抛上墙檐,乌云一边走一边将珠子精准接在嘴里。
一人一猫仿佛排练过似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暖流由乌云传递到陈迹身上,骤然点亮他丹田旁第四盏炉火!
刹那间,四盏炉火中释放出若隐若现的火焰,如链条般将四盏炉火联结起来,如一座完整的囚笼,彻底封锁了整个丹田。
这四盏炉火仿佛天生就有著某种羁绊似的,当它们相连的刹那,竟再次产生庞大的暖流冲刷著陈迹的血肉、骨骼,令他一夜的疲惫一扫而空。
陈迹抬头,无声的给乌云指了一个方向。
却见一人一猫在一个丁字路口突然分开,一个向前,一个向左。
下一刻,陈迹狂奔起来!
紧接著,他身后数十步开外的薄雾中传来急促脚步声,那里正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快速袭来。
陈迹在黑暗中绕路,试图在错综复杂的街道里甩开对方。
可追踪者总是能在分岔路口找到正确的那一条,他似乎已经可以听见对方在身后的喘息声。
不行,跑不掉。
对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迹判断对方速度在自己之上,起码也是密谍水准。
他知道会有人跟踪自己,甚至是想要杀掉自己,所以原本打算留著补上医馆损失的那支人参,也被他毫不犹豫用来转化冰流。
人得先活著,一切才有意义。
来到这个世界后,陈迹仿佛遭遇了地狱模式开局,哪怕他躲在医馆里不出去,危险也会一个个找上门来。
可如果生活注定就是这样,那他选择不逃避。
身后脚步声已经很近了,陈迹的眼神只有平静。
当脚步声越来越近时,当两个人之间只剩下三个身位时,他豁然转身,朝来人迎了上去。
狭窄的巷子平时只容得下两人同时行走,两侧是高高的民居墙檐,地上是凹凸不平的石头小路。
来者没想到猎物竟然敢回头迎战,他下意识去抽腰间佩刀,可还没等抽出来,手腕却被陈迹给按住了。
杀手的力气原本要比陈迹大许多,可双方相撞这一下的惯性却让陈迹按住他的手拥有了更大的力量。
锵的一声,刀尚未拔出便又被硬生生按了回去!
蒙胧的月光下,中年杀手瞳孔骤然收缩,他忍不住去看陈迹,却发现陈迹竟也死死的盯著自己。
这不是一个猎物该有的眼神。
却见中年杀手身形向后往后一撤,顺势抬腿一脚踹在陈迹胸口,将少年踹得向后翻滚去。
他再次抽刀,可这次刀又抽到一半,陈迹翻了个跟头之后,竟没有丝毫停顿的矮身奔袭过来。
锵的一声,刀再次被按了回去。
接连两次,杀手竟是连刀都没有拔出来!
杀手心中冷笑起来,他干脆弃刀不用,接连出拳击打在陈迹胸口。
在他眼中,面前少年中门大开、浑身破绽,毫无厮杀经验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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