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通往前方吏舍院子的一条长廊入口,欧阳戎带著燕六郎、柳阿山等人一起收起油纸伞,抖了两抖,迈步进入长廊。
“六郎,那个袭击柳子文的人查清楚了没?”
欧阳戎随口问道,公审判决过后的这两日,他正忙著肢解柳家,有些事倒是忘了跟进关注。
燕六郎点头道:“此人叫阿墨,不是龙城人士,前些年逃荒过来,龙城县定居挺久……”
“说重点的。”欧阳戎忽道。
燕六郎点点头,直接道:
“他与柳家唯一的交集,是前些年刚来龙城县时,被柳家老太爷的粥棚接济过。”
欧阳戎脚步微微缓了下来,转头看向廊外雨幕,眉头微凝。
他想起了当初在东库房替柳家烧帐的老崔头,眼前浮现出那张被妖油怪火烧的模糊苍老脸庞。
这个老崔头好像也是如此,当初也是被柳家老太爷的粥棚接济过,后来在龙城县寻了新营生。
这世上命运,有时候何曾相似。
长廊外,是似乎笼罩了天地的水流声、雨打芭蕉声。
欧阳戎收回目光,瞧见燕六郎欲言又止,他好笑道:“还有什么消息,快说,没什么不能说的。”
燕六郎如实道:“卑职也觉得柳家人的嫌疑最大,但是这个叫阿墨的死士其实……也与明府有一些关联……”
“什么关联。”欧阳戎似乎毫不意外。
燕六郎皱眉:“明府在城郊建的赈灾营也接济过他,他之前一直在霜降营领救济粮。”
欧阳戎哑然失笑,问道:
“六郎觉得是本官干的?”
“怎么可能,明府不会干此事,也不屑干此事。”燕六郎一脸认真道,顿了顿又小声嘀咕,“万一的万一,就算要干,也不会瞒著下属。”
欧阳戎轻轻摇头,“这幕后之人的动机很有意思。”
燕六郎凑上前小声问:“明府觉得真凶是谁,柳子安吗,还是……那位王大人?”
欧阳戎笼袖不语,独自走了一会儿,忽笑回头:
“走吧,先去瞧瞧柳老爷死了没,最好别这么轻易死,吊著一口气也行啊,否则未免也太便宜了他,嗯,最好能亲眼瞧瞧本官这两日赠给他的大礼,另外……”
欧阳戎一脸诚恳的点了点头:
“老实说,本官其实挺想给他主持下公道的,柳老爷的命也是命嘛……”
燕六郎等人听的一愣一愣,连忙跟上前方年轻县令的脚步。
……
这章加速了,可恶,公审下半场不细写,小戎换个方式交代
第154章 肢解柳家,诛心柳子文
柳子文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的。
也不知道他昏死过去多久。
公审怎么样了,王冷然有没有保下柳家,欧阳良翰是不是还是秉持公道穷追猛打。
柳子文宛若一只陷入了沼泽的年迈病虎,意识昏昏沉沉。
只有胸口与肚子上缠绕绷带的被捅伤口,传来令他咬牙的刺骨疼痛,才能让其大脑时断时续的清醒一些。
期间或许做过什么梦,但是每次艰难睁开眼,便遗忘到十万八千里。
而也正是这种断断续续的苏醒,才让柳子文迷迷糊糊间察觉到他昏睡了很久很久,
有时候睁开眼,屋内乌漆麻黑。
有时候睁开眼,不远处的圆桌旁好像有人点灯守著。
有时候睁开眼,床榻内外光线昏暗,分不清是傍晚还是黎明。
而眼下,柳子文又醒了。
他缓缓转头看去。
床榻边不远处,紧闭的窗户外有哗啦啦的水声。
是倾盆大雨。
在龙城县每年的梅雨季,这么大的雨并不多见,因为大多是绵绵细雨。
而这么大的雨水除了意味著梅雨季即将接近尾声外。
也意味著……
上游云梦泽的水位又要猛涨一波了,也不知道狄公闸抗不抗的住。
这是此刻柳子文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大多数习惯了水灾的龙城人士的第一反应。
“夫君你醒了!”
屋内桌旁,发呆端坐的徐氏见状扑去病榻边。
柳子文看见面前发妻惊喜之中又带著些茫然的脸色,又看了眼门外方向。
他面色苍白,在徐氏的搀扶下,撑起上半身,干破皮的嘴唇微微张开些,虚弱道:
“这是哪?”
“夫君还是戴罪之身……这是县衙收容患病证人的吏舍,允许探监。”徐氏怯怯弱弱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经常哭过,这位相貌普通的妇人眼睛红了一大圈。
柳子文注意力丝毫不在发妻身上,上半身往前倾了下,急道: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公审怎么样了?咳咳咳……”
话语太快,似是呛住,他捂嘴咳嗽两声。
“妾身给您倒水!”
徐氏似乎是没听见柳子文前面的问话,左右四望了下,顿然站起身,匆匆出门倒茶。
似乎是屋内的动静传到了外面,柳子文瞧见柳福一瘸一拐的进门张望。
“老……老爷,您醒啦。”瘸腿老管事愣了下道。
柳子文停止咳嗽,语气严肃问:“你过来,我昏迷这几日,外面发生了何事……”
“老爷终于醒了,小人去通知二少爷他们!”
柳福恭敬行礼,转身退下。
柳子文话语止住。
他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简陋屋子,又看了看身上胸口映透出血迹的白色里衣,与身下摇晃不稳的床板。
柳子文意识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比翼鸟的毒似乎被解开了,应该是柳子安等人后来给他服用了解药。
那令人生不如死的比翼鸟毒症已经消失了。
而之所以能撑下来,应该也得益于那柄捅进柳子文体内的淬毒短刀,毒性刚入体,还没完全扩散。
与毒性潜藏弥漫全身的玉卮女仙不同。
后者毒发更为猛烈致命些。
而坏消息是,那个死士有一刀捅进了他的肺部,令其肺叶萎缩变小。
虽然眼下被抢救过来,柳子文也挺了过去,但刀子毕竟淬过毒,不干净,易感染。
即使没马上死,也要被痨病缠身,痛不欲生。
柳子文放下捂嘴的手,怔怔看著手心里咳出的血水。
比翼鸟之毒本就是二弟柳子安托卫氏食客栗老板弄来的,他手里自然也有配套的解药,以防万一。
并且这解药,除了眼下在柳子文身上用了外,不久前其实也有用过一次。
是在剪彩礼的露天午宴上,误给了装作玉卮女仙的欧阳良翰。
当时临走前,柳子文悄悄将混有解药的酒水,敬给了欧阳良翰。
后者还顺带骗走了他手里比翼鸟的阴毒青瓶。
因为按照当时计划,柳子文与柳子安是想让玉卮女仙将阴毒下在谢令姜身上,在剪彩礼上动手时,再视情况用赤瓶阳毒引发。
所以,自然不能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中过阴毒的玉卮女仙也毒发,影响她动手杀沈希声。
然而现在看,这些算计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柳子文他自己也不慎中招,被人算计……
床榻上,柳子文发呆了一会儿。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著似乎来人不少。
柳子文把手掌血迹在内侧被单上,又挪动身子遮掩住。
柳子安、柳子麟带著一伙锦衣华服的男子快步走进门。
“大哥!”
“大少爷。”
看见几乎挤满屋子的来者们,纵使是做好准备的柳子文,脸色也不禁愣了愣,出声:
“你们怎么也来了?”
“大哥,快中元节,回来祭祖的族兄们也担忧大哥的伤势,听说伱醒了,就一起过来看望下。”
柳子安上前一步,抓住柳子文的手,一脸认真的解释道。
柳子文没去看柳子安,从他手里默默抽出手腕,后者脸色无奈。
柳子文灰白的唇抿著,目光从围在床榻边的柳子麟、柳氏族兄弟们脸上一一扫过。
柳子麟看了看床榻前的大哥二哥,似乎是欲言又止,他低头垂目。
其它似乎是回来祭祖的柳氏族兄弟纷纷上前,朝柳子文嘘寒问暖,瞧著十分热情。
柳子文似乎有些不习惯,深呼吸一口气,挥开他们,“你们……”
就在这时,柳子文的话语被门外一声笑语打断:
“柳老爷,听说你醒了,本官给你带了点水果,祝你早点康复,咱们继续升堂。”
欧阳戎失笑带著燕六郎等捕快走进门。
燕六郎等人眼神冷峻的盯著柳子文三兄弟与一屋子的柳氏族人。
柳子文原本灰败面孔宛若充血般憋的涨红,刚准备开口说话,却忽然发现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朝欧阳戎毕恭毕敬的行礼。
柳子安、柳子麟、柳氏族兄们一齐低头道:“县令大人。”
欧阳戎手掌虚抬,隔空朝下压了压示意:
“欸,别客气,这两日与诸位打交道,很是愉快,都相处的挺熟的了,大伙也很配合,还这么客气干嘛。”
年轻县令笑眯眯转头,朝病榻上脸涨成猪肝色的柳氏少家主嘘寒问暖道:
“这回过来,主要还是想看一看柳老爷,以前总是听人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现在看也不尽然。
“你们看,柳老爷气色红润,这不就活得好好的嘛?”
欧阳戎手指了下柳子文的脸,朝众人示意道。
柳子安和一众柳氏族兄们连忙赔上笑脸。
病房内气氛其乐融融一片。
若是不说,外人一看,哪里知道这两方人在几日前的公审之前还是打生打死的敌对?
柳子文却忽然转头问道:
“什么挺熟的?什么配合?”
欧阳戎挑眉,打量了下柳子文的狐疑脸色,身后的燕六郎抱胸冷眼扫视了眼屋内众人,冷笑了起来。
柳子安连忙上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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