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160章

作者:阳小戎

  放下笔后,也不等墨水晾干,欧阳戎转身走出水榭。

  燕六郎、柳阿山等人连忙跟上。

  袁象山见状,推开搀扶的苏大郎与书童,跳起身来,此刻也不知为何,竟然身手都显得有些矫健了,老人追出水榭,用拐杖猛戳欧阳戎的背影方向:

  “竖子别走,气煞老朽,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欧阳戎头不回道:

  “还没懂?意思很简单,学生是好学生,但老师可不一定是好老师。

  “大郎太尊师重道,老前辈欺负他惯了,但别想欺负到在下头上,龙城县的情况说了你也不懂,就不劳烦您指手画脚了。”

  就在袁老先生气的直跺脚之际,离水榭不远处的长廊上,正有一道倩影已经静立倾听了许久。

  “小姐,这要不要去劝……”倩影身后,一个包子脸小侍女不禁问道。

  “嘘。”苏裹儿眯眼瞧著那道挺拔的背影。

  而水榭内,慢了一步的苏大郎路过石桌时不禁缓缓停步,低头看著桌上笔墨未干的文章,怔怔呢喃:“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师说以贻之……”

  苏大郎不禁抬头,此刻与长廊上的妹妹一样,默默望向那位年轻县令大步离去的背影。

第165章 不对劲的苏家

  一番直言不讳的反击虽然挺爽。

  但刚从水榭与岸边相连的曲折亲水步道上走下来。

  被园内凉风一吹,欧阳戎心里略微升起些歉意。

  他倒是爽了,可这样会不会让大郎难做?

  至于身后似乎追出水榭的袁象山,欧阳戎倒是丝毫不在意。

  这时。

  噗通——!

  欧阳戎身后方,一声似是落水的声响传来。

  “来人啊,救命啊,先生绊倒落水了……”

  旋即后方又传来书童们在呼喊。

  欧阳戎、燕六郎等人一愣。

  停步,回头一瞧。

  只见栏杆低矮的亲水步道在中段位置,正有一群书童围趴栏杆边,朝下方水里一团正在挣扎的“浪花”徒劳伸手,抬头左右四望,焦急呼喊。

  似乎这样就能把人救上来似的。

  欧阳戎无语,还没等他抬脚,便又看见水榭那边,原本正在桌边低头沉思的苏大郎的身影第一时间冲出水榭。

  “老师!”

  噗通——!

  一声大喝声后面紧跟著一道落水声。

  苏大郎二话不说跳进了池塘里。

  金色鲤鱼惊散四奔。

  刚准备啊嘴说些什么的欧阳戎嘴角抽搐了一下、

  因为眼下,池塘里出现了两团正在挣扎的“浪花”。

  白白徒添了一道。

  欧阳戎等人:“……”

  书童们:“……”

  不远处长廊上的倩影:“……”

  “救命啊……咕噜咕噜……救……救老师……咕噜”

  水里传来苏大郎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他娘的,不会游泳跳个锤子。

  心里吐槽间,欧阳戎已经返身冲回亲水步道处,将脱下的外袍丢给愣住的燕六郎。

  他与光膀一身彪子肉的柳阿山一起跃入水中。

  “我捞大郎,你救老先生。”

  ……

  聚贤园外水榭边的闹剧,以欧阳戎、柳阿山等人捞上来苏大郎与袁象山等人收场。

  后续此事似乎还惊扰了苏家老爷与夫人。

  不过救完人,被苏老爷他们感谢了一番后,欧阳戎并没有再待多久。

  在确认了苏大郎与袁象山都性命无虞后,当日便离开了。

  苏大郎身子骨倒是年轻硬朗,休息了一上午便恢复了活蹦乱跳。

  不过袁象山倒是稍微严重些,溺水昏迷到了傍晚,还有点低烧。

  后续,听从龙城医馆请来的医师说,这位袁老先生是寒气侵体,好生温养多日即可,倒也不算大碍。

  落水救人的隔天,欧阳戎下值后,捎了点薇睐贴心准备的水果前去看望了一眼。

  他在古色古香缭绕有香炉青烟的病房内,瞧见了某道侍汤奉药、跪守榻前的高大青年身影。

  欧阳戎本还想搜肠刮肚安慰几句来著,结果苏大郎反过来面带歉意的安慰了他一番。

  并诚恳替其老师之前的傲慢冒犯之事道歉。

  瞧见欧阳戎哑然不语,苏大郎咳嗽两声,露出之前好友相处时的逗趣神色挤眉弄眼,逗他安心。

  这样反而弄的欧阳戎有点不好意思了。

  随后几日,欧阳戎每次傍晚下值,都过来看望,皆能看见苏大郎在病榻前忙前忙后的身影。

  听其他书童们话语里透露的意思,苏大郎深夜也恪守病榻,毫不松懈。

  对于这些,欧阳戎尽收眼底,默不作声。

  这一天傍晚,他又过来逛了一圈。

  欧阳戎忍不住叮嘱一句:“大郎,你这……注意身体啊,照顾人归照顾人,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可别把自己也病倒了。”

  “多谢良翰关心。”

  屋内前厅桌前,苏大郎用抹布擦了擦沾了些药汤汁水的手,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疲倦眼睛,苦笑摇头:

  “没事的,刚刚在床边守著,我顺便看了点书,看到一半瞌睡了会儿……最近几天稍微是有点忙,老师旧疾有点复发,这两日夜里得盯著。”

  欧阳戎瞧了眼身前好友有点乱糟糟的歪冠发鬓,还有脸上的胡子拉碴,他脸色犹豫了下,提醒道:

  “尊师重道、呵护师长放在哪都没错,但不能累垮了自身,实在撑不住,偶尔也可以让书童或下人代劳一下,并不算懈怠不孝。”

  “明白了良翰。”

  苏大郎点点头,然后又忍不住多看了眼欧阳带来的一些水果点心。

  欧阳戎笑问:“怎么了?”

  苏大郎注视他脸色,侧让了下身位示意道:“良翰不进去看一看老师吗?”

  “不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欧阳淡淡摇头道。

  欧阳戎这几日说是过来看望,但他更像是来看望苏大郎,都是停步在前厅,没有进入帘帐重重的里屋看望袁象山。

  苏大郎不禁前迈一步,抓住好友的袖子吐露:

  “良翰,其实老师他严厉归严厉,偶尔言语也不太好听,但是对我真挺好的,对我家也是,当初老师被罢去礼部官职,也是因为我们……”

  咯噔——

  里屋突然传来一声轻微声响,似是有人将凳脚被轻轻磕碰到。

  背对里屋的苏大郎话语一顿。

  “什么声音?”

  欧阳戎脸色好奇张望苏大郎身后。

  “没事,可能是老师醒了。”

  苏大郎摇摇头。

  “哦……”

  对于那位袁老前辈的事情欧阳戎并不关心,话题转回,语气疑惑:

  “大郎刚刚说什么因为伱们?还有,袁老好端端的怎么会被罢去官职?难道这意思是……”

  “不是不是。”

  苏大郎赶忙摆手,顿了顿,解释道:

  “其实也不算被罢官,是老师自己辞去的,当年洛阳朝堂上有一些风波,老师性格执拗,政见不同,辞官归隐,正好我们家也离开了洛阳,家父又与老师熟识,便为我聘师,在聚贤园教我读书。”

  他停顿了下,又道:

  “良翰,或许是与你的遭遇有些类似,那天在水榭,老师便有些显得指手画脚,良翰莫气。”

  欧阳戎看了他眼,点点头,没说什么。

  不过对于苏大郎提到的洛阳朝堂的风波,倒是深有体会。

  从当年的二圣临朝,到后来的废立新帝,再到后来的临朝称制,最后是改乾为周……洛阳朝堂这些年确实风波不断,换了一批又一批人。

  这位袁老先生的经历倒也不算奇怪。

  苏大郎忽提起:“良翰,那日在水榭,走之前你留下的那篇奇文……”

  欧阳戎站起身,笑道:

  “都说了,是以前求学时一位前辈勉励赠与的,上次瞧见大郎有尊师重道的古风,一时感慨,转赠大郎。”

  欧阳戎轻轻摇头,没太在意,告辞离去。

  苏大郎连忙起身,送欧阳戎出门。

  眼见欧阳戎的背影消失在远处,这位苏家大郎松了一大口气,掉头回屋,脚步有点匆忙……

  送出了水果,欧阳戎两手空空的走在长廊上,待距离那处院子远了些后,他忽然在一处挂有风铃的廊下停步。

  “不太对劲……”

  叮当当——漆黑的风吹起了铃铛,清脆声隐约遮盖了廊下面孔忽明忽暗的男子的呢喃声。

  “能把一位辞官的朝廷京官长期聘为私塾老师,这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办到的……”

  凝视廊外天空降临的夜色,欧阳戎轻轻摇头:

  “这苏老爷又与恩师是世交,听小师妹说,还一起读过书……难不成也是出身五姓七望的高门子弟?可是为何姓苏?

  “不说五姓七望,关中两京的大族里面好像也没有这个姓……

  “苏……苏……”

  ……

  袁老先生养病的幽静院子的屋内。

  送走欧阳戎后,苏大郎揉著疲倦的右脸庞,头也不抬的走进里屋。

  重重帘帐一掀开,便露出了里面的数道身影。

  “阿父,阿母,阿妹……”

  苏大郎熟络的唤了几声。

  只见这苏家四口人,竟全在里屋,或站或坐。

  而刚刚欧阳戎与苏大郎在前厅的谈话,自然也是一字不落的落在几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