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然后与欧阳戎一样,叶薇睐也闭上眼睛。
屋内逐渐沉寂下来。
落针可闻。
只有属于一青年一少女的两道规律呼吸声。
前者有点略微打呼。
夜逐渐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梅林小院的院门前,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纤细的黑影。
这道黑影极静,宛若与这片黑暗融为了一体一般。
若不是凑近细瞧,光从远处看来,丝毫发现不了端倪。
绣娘默默注视著面前紧闭的院门。
一只手伸出,四指轻轻贴在木门上。
没有按推木门。
她似是在感受木板传来的粗糙触感。
某刻,绣娘又抬手,轻撩了下耳畔滑落的鬓发。
转头默默眺望了一眼东南方向。
那是苏府。
名叫绣娘的哑女,清澈如涧溪之水的眸光,似是能透过重重树影与漆黑夜风,看见苏府某处女子闺楼的屋顶上正在守望的倩影。
那处月下,正有一位七品的儒门女君子正在撑著下巴发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她的视线时常投向檀郎的这处院子。
没错,绣娘一直都知道。
那位檀郎的小师妹在关心并保护他。
可这位谢姑娘,从未发现过她的存在。
绣娘小脸平静,并没有多么责怪这位谢姑娘,因为她知道自身有多特殊。
自从被带入那座宗门开始,不管是师长还是师姐们就一直唠唠叨叨的告诉她,她很特殊。
绣娘极静。
静若处子。
所以她的剑也是。
以静制动。
当然是“静”胜。
而除了顽石死物,这天下难道还有比处子更静的生灵?
所以只要绣娘不剧烈调动灵气修为,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发现”她的人极少,除非炼气术特殊,或者修为臻至化境。
上一回在悲田济养院,她无声无息坐在那位颇眼熟的断臂剑客身后是如此。
此前除了“请假”,经常一整天跟在檀郎与谢姑娘身后,也是如此。
从未被那位谢姑娘察觉过。
院门前,绣娘默默收回目光。
她脚下那双经常深夜出现在欧阳戎床榻前的绣花鞋,莲步轻移。
纤细身影消失门前。
院子内,伴随著一道轻微到可以忽略的轻响出现,院内主屋的屋门,无风自开,又无风自关。
而屋中,似乎是多了一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屋内某处帘幕的阴影中,有一道火星似的光电,陡然亮起,似是有什么东西被燃著。
屋内的空气似乎蒙胧模糊了一些,开始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渐渐弥漫。
哑女点漆似的眼眸呆呆望著里屋的床榻方向,
她不该来。
但忍不住。
少顷,屋内似被檀香溢满。
耳畔,那两道熟悉的呼吸声似乎更沉了一些。
绣娘依旧没有动,静立原地,似是倾听,又似是发呆出神。
其实这檀香并不是什么迷药,而是一种好东西,对他有益,只不过……稍微让人有点嗜睡。
旋即,绣娘似是回过神来,轻吐一口气,脚步控制不住般的走向他沉睡的床榻。
而此刻某个被窝中,有白毛丫鬟睡容十分安详。
小手握刀。
可恶,为什么我写这类剧情,浑身的劲?我不对劲……
第169章 两个女人一台戏
今夜月光挺少。
檀香弥漫屋中。
有哑女自前厅帘幕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她转头看了一眼欧阳戎床榻旁的木架。
木架在床榻边触手可及的位置,上面正挂有一柄长剑。
颇为熟悉,好像是当日那个来自长安的独臂剑客的佩剑。
绣娘默默回正目光,投向里屋漆黑一片的床榻。
她身侧的两手悄悄捏起手边的衣摆,正在做出擦拭的动作。
前些天甄大娘子还没走那会儿,她听来到后厨学手艺的叶薇睐提及,说檀郎那几日似是有些上火,早起时嘴上脸上甚至有茱萸味。
绣娘这才知道是自己疏忽。
因为常泡在厨房里用茱萸制作辣菜,她手上身上茱萸味重,却浑然不觉。
结果那几日的夜里经常悄然跑来梅林小院看望檀郎,手掌情不自禁的轻抚他睡容时,将些茱萸的辣味留在了他脸庞上。
窗缝中漏出的月光,恰好照在绣娘清秀的侧脸上,也照到了她侧颜上的那一抹歉意之色。
她低头,抬起手,轻嗅了嗅右手葱指,似是确认了下什么,才继续向前走去,来到欧阳戎的床头。
床榻内,欧阳戎正仰躺著,两手抬起,手掌交叠,枕在脑后。
叶薇睐也似乎仰躺著,全身缩进被窝里,连绣枕上的小脑袋也有大半被绣褥盖住,仅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呼吸吐气皆从被窝缝隙中露出。
看著檀郎身边的这位银发蓝眸的贴身丫鬟。
绣娘的眼底流露出一种复杂难解的色彩。
有慰藉,有艳羡,有酸楚,也有哀然。
抛开有些事不谈,绣娘其实对叶薇睐挺有好感。
在梅鹿苑嘴碎的丫鬟仆人之间,最近流传的一些关于叶薇睐的风评,绣娘自然有所耳闻。
然而她并不在意这些。
她只看叶薇睐究竟做了什么,是否是对檀郎全心全意的好,是否会给檀郎添麻烦……
这些就足够了。
话语只是虚妄。
行为才是告白。
绣娘便是如此。
这也是她很早很早就悟到的道理。
因为她说不了话。
只能默默行动。
可越是赤子,便越是纯粹。
剑道如此,情道亦是如此。
绣娘是哑巴,但不是木头。
孰能无情?
有时候也会有某种东西堵在她心底,张嘴轻“啊”,无从宣泄。
绣娘便告诉自己,她要做些什么,要做些什么,不管是什么,至少不能什么也不做。
所以绣娘来了,哪怕根本不能与他相认。
就像有一位师姐曾对她说过的:
“……小师妹,与其在悬崖上屹立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绣娘有很多师姐。
有的严厉,有的冰冷,有的温暖。
但都待她如家人一般。
然而有时候,家人二字,也意味著责任束缚。
绣娘不怨命运。
已然知足。
特别是,还能有机会见一见他……
绣娘垂下的眸光,从叶薇睐脸上挪开,看向欧阳戎的睡容。
前些日子,叶薇睐跟著甄大娘子走,还没半路回来的时候,对她而言,是一段很快乐的时光。
除了剪彩礼那日的情绪跌宕,后来几日,檀郎都是早出早归,规律的吃著她做的饭菜,早早睡下,夜里她点起嗜睡的檀香,又能上床,卷曲身子,埋首在他怀里,香沉入眠。
虽然偶尔临近黎明时醒来,会有不知为何睡梦中落下的眼泪,打湿他的胸襟布料。
但是这种宛若二人世界一般的平淡生活,让绣娘有些沉迷上瘾。
就像真正的夫妻一般。
只可惜,檀郎的这位贴身丫鬟又回来了,而檀郎似乎也挺喜欢她。
而且,绣娘刚刚进屋时还看到,檀郎书桌边的那个女子坐的绣凳,还有桌上一些临摹书法的青涩字迹。
檀郎似乎也在教她写字。
床榻前,正默默掀起帷帐、凝视榻内的哑女眼神顿时黯了黯。
“啊……”
有一道无比轻微的女子嗓音,响起在里屋床榻前的黑暗中。
只可惜,她懦弱低微的连一只夜莺都惊扰不起。
绣娘默然。
用四根手指的指肚缓缓抚摸欧阳戎沉睡的面容。
宛若清风般,拂过他菱角分明的脸庞弧线,又拂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唇与下巴。
明明,现在的她不该有这种情绪的。
她也没有资格没有身份能去生起这种情绪。
就像那日剪彩礼一路跟到东林寺,见到檀郎与那位谢氏贵女一起走进求姻缘的大殿时一样。
可为何偏偏心里就是宛若倒映流云的湖水一样,忽明忽暗,一会儿低落难受,一会儿欢欣雀跃呢?
上一篇:从连城诀成就武林神话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