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172章

作者:阳小戎

  谢令姜起身,同时朝他伸手,毫不客气道:“去求药,还得暂借大师兄一物?”

  “何物?”欧阳戎一愣。

  “借师兄殷血一用……”

  半个时辰后,县衙大堂外,送东西的柳阿山与燕六郎身影陆续退下消失。

  而大堂内的桌旁,谢令姜正将一只装满某种红稠液体的小瓷瓶收入木盒中,木盒内铺满了冰袋,包裹住了小瓷瓶。

  谢令姜收起储血木盒,转脸看了一眼旁边手指裹著白布静立的大师兄。

  “师兄可还有嘱托?”她视线移开,侧身对著他问。

  欧阳戎摇摇头。

  “那走了。”谢令姜点点头,扭身朝门口走去。

  欧阳戎忽道:“等等。”

  谢令姜几乎瞬间停步。

  “和阿父一样,真唠叨。”

  她背对欧阳戎,语气似是有点小不满。

  欧阳戎低头,从腰间解下一柄长剑,走上前去,给谢令姜系上。

  “这是……”谢令姜低头。

  是那柄月光长剑。

  “其实我不是剑修,可能用不上。”

  “你拿著。”

  谢令姜略微好奇的看了眼大师兄,见其脸色固执,便只好收下。

  “真走了。”

  女郎佩剑,背身走远,似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嗯。”

  欧阳戎轻轻点头,目视小师妹离去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

  女子的身影早已消失远去,也不知是在门前站立空对了多久,有大师兄微微叹气,道出了刚刚没有说出口的话:

  “晚回也行的,等你归来,我也远行了……”

第174章 礼折上的熟悉名字(感谢“最爱东山

  晴”好兄弟的萌主!)

  雨。

  雨滴砸伞。

  砸墙。

  砸青石板。

  砸黛色的屋檐。

  也砸枝头粉白的梅花。

  水滴砸在上面,跳跃四溅。

  四溅成一处处水雾,水雾连成一片。

  从高处往下看。

  这座粉墙黛瓦的庭院,烟雨蒙胧。

  蒙胧水雾之中,有一把撑开的圆伞。

  圆伞如烈焰般鲜红,在雨中缓缓移动。

  就像是一座下雨的池塘里,一片火红别样的荷叶漂流上岸。

  红伞缓缓移动到庭院中央的一处屋檐下方。

  屋顶的雨水被中式的屋檐汇聚流下。

  檐瓦与下方的台阶中间,宛若悬挂了一张水帘。

  水帘后方,有一位穿桃红色齐胸交领襦裙的小女郎,跪姿典雅文静的跪坐在茶案后方,垂目翻书。

  小女郎及笄芳龄,梅花点额,桃红的襦裙匀称贴身,衬出初显窈窕的腰臀弧线。

  上衣短襦外,还套有一件刺有绣文的墨黑缦衫,映衬出内里的那一点桃红。

  层次感的穿搭令人眼前一亮。

  视在线移,乌黑柔顺的秀发扎成垂鬟分肖髻,圆润的鹅蛋小脸,典雅淡妆修饰,配上眉心那一点梅红之纹,又显得贵气十足。

  江南古镇,从不乏蒙胧烟雨。

  梅林深闺,也不乏轻盈之媛。

  包子脸小侍女一手撑伞,一手搂著怀中满满一叠礼折子,一步跨两级的迈过台阶,进入屋檐下。

  她侧身收起红伞,抖落成串水滴。

  红伞斜倚在木门旁。

  一叠礼折子被放在廊上的小茶案上。

  门前,彩绶浅浅弯腰,两手拧紧湿漉漉的鹅黄裙摆,麻花似的扭出一手心的凉溲雨水。

  她回望屋外雨幕,小嘴嘀咕几声,转脸朝一旁听雨读书的女郎不好意思道:

  “抱歉小姐,刚刚在夫人宅子里瞌睡了下,小姐走的时候怎么不叫下奴婢呀,还以为小姐要与夫人说很多话哩,唔那会儿刚吃完午饭,容易瞌睡……”

  彩绶懊恼挠头,脑海里现在还是不久前瞌睡醒来时,睁眼发现夫人与夫人宅子里的姐姐们似笑非笑看著她的情景。

  脸上婴儿肥的包子脸小侍女沮丧问:

  “小姐,彩绶是不是很笨,只会吃和睡觉,就和猪一样。”

  茶几后,苏裹儿手肘倚桌,低头翻书。

  她摇摇头,轻声宽慰:

  “不要因为睡懒觉而感到自责,因为醒著也创造不了什么价值,若能从抛掷光阴中获得乐趣,就不是抛掷光阴。

  “你,已经活得很充足了。”她点点头说。

  “……”彩绶。

  聊天时,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而彩绶是脑袋转了两下,才嚼完小姐的话,发现小姐又把天聊死了。

  彩绶鼓了鼓嘴,决定一百个呼吸内都不理小姐了,哼。

  虽然按照以往的经验,她不理小姐,小姐也不会理她,小姐从来都是不主动找话,都是她嘀嘀咕咕去问些笨笨的问题……

  反应过来这些,包子脸小侍女愈发心情沮丧了。

  “哎。”

  生活不易,彩绶叹气。

  她弯腰拧干了湿漉裙摆,擦了擦手,小姐不说话,彩绶便只好在屋子里空转悠了两圈,也不知道干嘛。

  终于,她忍不住转过头,悄悄观察起了同一屋檐下的小姐。

  女郎妆靓,颦眉掩卷,独坐檐下。

  檐外,是绵绵雨幕。

  彩绶总觉得小姐侧身听雨的剪影,饱含美人韵味。

  对于美人之韵,光是人美,还是不够的。

  因为这世间美丽的女子并不少,平民家也有,苏府的丫鬟中就有不少漂亮的。

  但谁能比得上自家小姐?

  抛开天生自带的贵气不谈,这种美人之韵,是与才气伴生的,而才气来源于书,来源于闺中学识。

  这个时代,女子识字本就自带一种儒风。

  更遑论,弹琴、吟诗、围棋、写画。临池、摹帖、刺绣、织锦……彩绶印象里,自家小姐就没有不会,样样精通。

  小姐清雅,每日懒起,所做之事,皆有文韵。

  春煎新茶、夏晓看花、秋日咏絮、冬护兰荪。

  晴日焚香沐浴,雨时阅书描画。

  偶尔午憩懒起,扑蝶逗猫,或染红指甲,教鹦鹉念新诗。

  只是有时,小姐也会像眼下这样。

  忽而掩卷,娥眉微蹙,手握书卷,抵埋胸前,凝眸远望檐外烟雨。

  眉目间,韵著一股徘徊难散的忧郁。

  也不知凝眸处是又添一股新愁,还是常续一段旧忧。

  每当见到这一幕,彩绶便觉得小姐的身影有些陌生。

  从前与她一起长大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姐,身影似乎渐行渐远了。

  取而代之的,是小姐现在让她有些琢磨不透的平静眸子,熟悉又陌生。

  只是,彩绶也不知道小姐到底成天在想些什么心事。

  真的值得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女郎,如此愁上眉头吗。

  这江南古镇、深闺大院的闺中生活,慢哉悠闲。

  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对其都倾尽偏爱,家宅和睦。

  以后再随心意,择一如意郎君,能疼人爱人,婚后幸福,悠哉销日,岂不圆满。

  外面多少女子求之不得。

  彩绶锁眉不解,小脑袋瓜子似是想不过来,又手指挠了挠歪斜的双丫鬓。

  循著此刻苏裹儿的眸光,朝檐外雨雾望去,似是洛阳方向。

  唔,难道小姐是憧憬神都洛阳那万国来朝、繁花似锦的盛世气象?

  倒也稍微能说的通。

  彩绶依稀记得,老爷夫人他们好像本就是关中人氏,只是当年似是家道中落,从神都洛阳匆匆迁来这偏居一隅的江南道,只是那时,小姐才刚刚出生……

  “这两日怎不见谢姐姐人影?”

  苏裹儿头不回的忽问。

  没去看似是在偷瞄她的包子脸小侍女。

  彩绶回过神来。

  咦,是小姐主动找她说话的!

  她歪头想了下,好像已经过了“不理小姐的一百息”,算术不太好的小丫头立马坐回小茶几边,迅速脆声答话:

  “小姐,谢小娘子出远门了,奴婢听漪兰轩的丫鬟秀春说的,昨天上午,奴婢也瞧见谢小娘子匆匆回来,收拾东西匆匆出门来著。”

  “是吗,出远门……”

  苏裹儿望了一眼屋檐外面,远方是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的青山轮廓。

  她忽然有一点羡慕谢令姜。

  可以随时随地,说走就走。

  而同是及笄之龄,有的人却宛若金丝雀一般困在笼中。

  哪怕稍微离开一点笼子,都会引来无数道目光注视,甚至可能触怒某个设立笼子的女主人。

  而金丝雀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做事时都会多一层格外的思量与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