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彩绶叹息敬仰。
苏裹儿仰首,黛眉微蹙,嘴里呢喃:
“六……指日期,还是指时辰,总不会是琴艺音阶吧,我傍晚那首曲子难道是不小心弹错了一个调,被他敏锐发现了?”
……
距离上次受邀去苏府会宴,已经过去了两日。
欧阳戎白日依旧在忙治水事宜,至于每日夜晚,都睡的很沉,可一到第二天早上,都是精龙活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放松后的心理作用。
另外,欧阳戎还发现,叶薇睐这丫头,这几日有一点奇怪,每日清晨似乎都醒的比他早,白天偶尔能看到她“点头”打瞌睡。
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没有睡好。
欧阳戎不禁摇摇头。
这一日傍晚,同样踩点下值,县衙门口,欧阳戎又被人堵住去路。
这一回来的却不是青衣仆从,而是苏大郎本人。
“大郎怎么放堂这么早?老师不上课了?”欧阳戎诧异。
“今日不提上课的事!走走走,良翰跟为兄来。”
苏大郎倒是不客气,扯著好友的袖子往前走,又带欧阳戎去苏府吃饭。
一问才知,是苏伯父最近夜钓,钓一条大鱼,特意做了鲫鱼羹,让苏大郎以朋友的身份请欧阳戎前去赴宴。
欧阳戎无奈,只好又去拉上燕六郎一起。
后者老蹭吃蹭喝白嫖怪了,当然,燕六郎嘴里这叫豪气干云。
一行人来到苏府。
这一次却是没有发生被古怪丫鬟带到某处水榭误撞琴声这种事情,欧阳戎与燕六郎直接被热心的苏老爷苏闲热情接待。
夜渐深。
苏府,一处灯火明亮的主厅。
有晚风吹拂远处长廊上的灯笼,灯火摇晃。
欧阳戎与燕六郎一起从主厅走出,来到廊上,左右瞧瞧,喊住了一个经过门口的鹅黄裙丫鬟。
燕六郎握拳捂嘴,咳嗽道:“烦问,最近的茅房怎么走?”
鹅黄裙小丫鬟随手指了指东边长廊。
二人道谢,沿著长廊走去。
宴会才进行到一半,燕六郎就酒水喝多了,拉著旁边座位的欧阳戎一起去茅房,顺便出来吹吹风醒酒。
至于为何男人上茅厕也要跟著一起,只能说,与女人结伴如厕一样,有异曲同工之妙。
“确定是这条路吗?怎么还没走到底?”
这苏府倒是挺大,欧阳戎与燕六郎沿著刚刚那个有婴儿肥的包子脸小丫鬟手指的路,走了好一会儿,脸色逐渐疑惑。
就在二人四望间,忽瞧见前方不远处的长廊右侧,正连接有一座凉亭,亭匾“醉翁”二字。
醉翁亭内,正坐著一道颇为眼熟的倩影。
绝色小女郎眉心缀有梅花妆,只不过由上一次的白衣胜雪,换为了一袭朱色道服,束有碧罗芙蓉冠。
一身素洁清雅的坤道打扮,独坐亭内。
长廊上,二人不禁顿了下脚步。
欧阳戎多瞧了两眼,发现这一回,亭内应该是苏小妹的小女郎,并没有抚琴弹唱。
她独一张棋桌,一只手背撑著下巴,弯举的两指浅捻一粒白子,垂目对弈。
只是苏小妹对面的座位,空无一人。
左右手互博?
长廊上,欧阳戎与燕六郎脚步没停,后者正内急呢。
二人经过亭子,默默走远。
而亭中弈棋的小女郎,似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他们一样,垂眸落子。
半炷香后,欧阳戎与燕六郎如厕回返。
凉亭内,已然无人。
二人对视一眼,脚步默契顿住,一拐,走进凉亭。
亭内,除了一张黑白参杂的棋盘外,东侧亭柱上,有一行墨迹未干的清雅秀字。
“同为懒慢园林客……共对萧条…雨雪天?”
燕六郎仰头,嘴里念读残诗。
某年轻县令瞧了两眼,点点头:“六啊。”
“啊?”燕六郎张嘴转头,脸色疑惑:“明府喊我作甚?”
“……”
欧阳戎忍不住瞧了眼燕六郎。
顿了顿,他摇了摇头,“没事。”
没有朝对号入座的六郎解释“六”这个字的丰富内涵。
二人转头,再度望向柱上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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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苏裹儿:此子才高气傲,好生讨厌
“同为懒慢园林客,共对萧条雨雪天……”
苏府园林,一座凉亭内。
二人站在一根题字的亭柱前,默默观望了会儿。
年轻县令耸拉眼皮,醉意微熏。
蓝衣捕快转头,朝前者严肃道:
“明府,这明显是冲你来的,你可想好了,该怎么回?该不会又和昨日一样吧。”他嘴里嘀咕:“话说,明府把卑职写上去干嘛……”
欧阳戎摇摇头,“什么冲我来,说不定是冲六郎来的呢,六郎条件不错,哪家姑娘会不喜欢?”
燕六郎一愣,摸了摸脸,“卑职哪里条件不错了?”
欧阳戎打了个酒嗝,点点头道:“六郎有胳膊有腿的,下雨了会找地方躲,不捡地上的东西吃……”
“……”
燕六郎苦笑,嘴巴有点酸涩:
“明府别说笑,我自己我还不知道吗,就一粗人武夫,能识几个大字写个名字,都是爹娘姐姐们用棍棒抽出来的……
“明府才是真正的才貌双全,斯文君子,在大周朝,谁家闺女,不喜欢这样的读书种子啊。
“这位留诗的小娘子,应当是心慕明府已久,有结识之心,才飘然露面,惊鸿一瞥。”
他摸著下巴,点了点头,分析的头头是道:
“依卑职看,这八成是一位苏府内眷,瞧著这么有文化,又是弹琴又是弈棋的,还如此绝色,卑职在龙城这么多年,这么漂亮有气质的小娘子还是头一回见呢。
“也不知她是苏大郎的妹妹还是姐姐,应该不是什么妾室了,就苏伯父那惧内的性格,给他一百个胆也不敢养小,大郎也是。
“八成是位闺中女郎,倒也是,苏伯父与大郎长相本就不赖,这么看,这一家人都挺贵气的。”
欧阳戎闻言,不禁侧目瞧了他一眼,他颔首肯定道:
“六郎要是把这种劲头放一半在断案追凶上,小师妹也不至于东奔西跑出去找药。”
“……”
燕六郎转脸,一本正经:“明府,今晚喝酒不提公务。还是想想,怎么回复人家小娘子吧,可不能怠慢了佳人。”
欧阳戎叹气:“本官有原则,对朋友兄弟的姐妹妻女礼敬远之。”
燕六郎闻言,叹气道:“是吗,本来还想改天介绍几位阿姐,给明府认识一下的,明府这么介意的话……”
欧阳戎当即正色打断:“若是汝姐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原则可以灵活商量下,别太死板。”
“?”
燕六郎瞧了瞧欧阳戎的醉熏模样,倒也听出了他话语中的玩笑语气,无奈摇摇头:
“明府又在揶揄卑职。”
欧阳戎手掌拍拍右脸庞,甩下袖子,扭头就走:
“回去吧,酒气散的差不多了,苏伯父和大郎还在等咱们呢。”
燕六郎不禁道:
“这就走了,那这位苏府女眷的留诗怎么办,明府不回赠一下?人家笔墨都在桌上摆好了。”
“六郎帮忙回下,随便说点什么都行,实在想不出来,那就继续‘六’吧。”
“‘六’的话,一个字,是不是太少了?”
“那就三个‘六’。”欧阳戎摆摆手。
“三个六?这是何解?”
燕六郎挠挠头,又凝眉疑惑嘀咕:
“还有,明府,你说这位小娘子,写这句诗,还有前两日那句,到底都是些什么意思,卑职大概能猜到她可能是想认识认识明府,可这诗句又做何解?
“同为懒慢园林客,共对萧条雨雪天……是想约明府这个同道中人一起赏雨赏雪吗,欸,现在的才子佳人说话,都是这么含蓄高雅吗?这样说话,未免也太累了点。”
欧阳戎点点头,十分认可,“不知道,要不伱就问问她,回一句‘能不能好好说话’上去,让她别打谜语了。”
燕六郎犹豫道:“那这岂不是唐突了佳人,还显得明府很笨,没她一个姑娘家有文采,这怎么行,要不明府稍微对应一下她的诗……”
欧阳戎停步转脸,张口就来:
“关于回诗这种事,其实很简单的,六郎是真的笨啊。
“来来来,我小小教你一手,记住,既然她写的让你迷惑,那你也写个让她迷惑的呗。”
“让她迷惑?”
燕六郎一愣,转头看著从他身前风一般经过的年轻县令,只见后者刚卷起袖子,就抄起毛笔,走到旁边另一根空荡荡的亭柱前。
年轻县令抬起手,回头笑道:
“这样吧,六郎,咱俩一人回一句,我写一句,你也写一句。”
“可卑职不会拽诗。”
“没事,我教,你写,挑一句写……”
亭柱前,二人交头接耳了好一番。
少顷,事毕,在燕六郎略微古怪的脸色中,二人一身轻松的离开了名为“醉翁”的凉亭,返回主厅,苏府的酒宴继续。
推杯换盏,笑语告别间,似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月上枝头。
送走贵客的苏府重又安静下来。
还未到夏季,园林内的虫鸣就提前赶来。
不过草丛中的阵阵虫鸣却是让园子显得更空旷寂静了些。
“小姐,你说,他就算再榆木脑袋,也总该开窍了吧?”
穿一袭朱色道袍的束冠女郎走在前方,带著一位脸有婴儿肥的包子脸小侍女,朝前方醉翁亭走去。
后者叽叽喳喳个不停。
似是还对某人回诗颇为期待,林间的青石板小道上,彩绶越过低头细思的苏裹儿,小跑至前方带路。
小丫鬟回头,背手倒退姿势,面朝苏裹儿,嘴里夸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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