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234章

作者:阳小戎

  “等等……等等啊!我错了,悔不当初,饶我一条命吧,我……我现在也恨极了柳家,恨不得柳家人死!而且……而且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揭发!关于柳家的!只要你保证不杀我,我就全部告诉你!”

  谢令姜动作微微一顿,歪头眯眸:“说来听听。”

  玉卮女仙脸色犹豫,往后面缩了缩,怯弱发问:

  “真不杀我?”

  谢令姜点点头:“你讲,若是确实令人满意,我保证我不杀你。”

  玉卮女仙没多想多出来的一个“我”字,可能是还以为此女和以前一样处世不深、单纯稚嫩……她长松了口气:

  “是柳家策划的一个大阴谋……等等,今日是几月几号了?”

  玉卮女仙缓缓开口……

  半炷香后。

  床榻前,皱眉倾听的谢令姜脸色骤变,冲出门去,爆发出的气息,使得满院树木哗哗作响,门外等待的众人,只听闻骤风中她丢下的一句急语:

  “大事不好了!柳家好大的野心,得立马通知大师兄,燕六郎你守在此地看住犯人!”

  六郎脸色顿急,转而又一愣:“找明府?明府请假回乡去了,还没回来……”

  “请假?归乡?”谢令姜身影折返,追问道。

  燕六郎立马全部道出,顺便还将那日妙真等人前来的凶险经历说了一遍。

  谢令姜急的直跺脚,柳眉倒竖:“六郎怎么不早说!”

  燕六郎等人噤若寒蝉。

  “大师兄走了,该怎么阻止柳家!那口新鼎剑都快要好了……”谢令姜急的左右打转,某刻停步转头,“等等,离伯父那边怎么样了?再此地铸剑,会不会有阴谋牵扯到离伯父一家。”

  谢令姜快言叮嘱了燕六郎几句,扭身冲出,她赶到鹿鸣街的苏府,冲进门去,找寻离闲等人。

  得丫鬟下人们禀告,离闲一家人迅速聚集。

  “你们没事吧?”

  “没……没事,贤侄女怎么如此匆忙?”离闲好奇问。

  眼见众人无恙,谢令姜松了口气,抿嘴,准备组织措辞叮嘱。

  这时,苏裹儿一身紫衣道袍,著一顶玉清莲花冠,手捧一卷玄经缓缓走来,似是刚刚在焚香念经,闻声赶至。

  来到谢令姜面前,她伸出一只右掌。

  摊开的嫩白手心上,正静静躺著一枚钥匙。

  苏裹儿语气淡淡:

  “他留的,让谢家姐姐回来后,去他屋里,说有东西留给你。”

  谢令姜娇躯微微一僵,顿在原地,原本焦急赶来的她忽然整个人慢了下来,静立原地。

  “留……给我?留?”

  这位谢氏贵女朱唇皓齿怔怔咀嚼了下字眼,片刻后,她缓缓抬手,接过这枚钥匙。

  谢今姜低头转身,众人一时间看不见她的神情脸色。

  只有一个素手紧紧攥住冰凉钥匙。

第225章 狗胆包天大师兄

  谢令姜一袭红衣,走小路,穿过了一片梅花林。

  她推开一扇小门,走进一座寂静空荡的院落。

  这条路是离裹儿居住的梅影斋后面的那一条林间小路。

  谢令姜俏脸恍恍,有些忘了刚刚在苏府走之前,离闲、韦眉、离裹儿等人对她说了些什么或是叮嘱了些什么。

  视野中,院子内葡萄架下的那一架秋千好像在前后摇晃,奇怪,为何天上的白云与地上的葡萄架的光影也跟著在摇晃?

  谢令姜眼神恍惚,低下头,使用已被手心攥暖的钥匙,试了两次才对准锁孔。

  “咔嚓”一声。

  房门推开。

  跟随谢令姜一起入屋的阳光,将她前方屋内空气中的灰尘照的纤毫毕现。

  空气中隐隐散发一股老旧衣服的淡味。

  一袭红衣,垂手身侧,孤身入屋。

  阳光中的万千粒灰尘似是被走进屋的来客挤压的四处飞舞,急躁乱蹿。

  谢令姜步至正前方的八仙桌前。

  红袖下伸出一只洁白素手。

  手指弯曲的右掌,慢慢抚过桌上的一件件或熟悉或陌生的事物:

  官印、绶带。

  两件七品水绿色官服。

  玉靶白檀裙刀。

  一封印有火漆印章的蜡封信件。

  还有一盆君子兰,与翻盖放置的水瓢。

  谢令姜指肚悬空,缓缓抚过这些大师兄“留”给她的东西。

  屋外斜照进来的阳光,只艰难爬上了谢令姜一袭红衣的纤韧腰肢处、堪堪照亮八仙桌上这一件件遗物。

  她低下头。

  在阳光中站了一会儿。

  手掌最后落下。

  先拿起了信封。

  谢令姜默默将封口黏住的火漆印章撕开,取出一张折叠的信纸,摊开四角。

  她低头,凑近阳光,看了看。

  熟悉的清逸字体映入眼帘。

  可他却在讲述一件令此刻谢令姜觉得无比陌生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桌前的她一动不动。

  屋内阳光下飘舞的灰尘渐渐落下来一些,空气就像一尊渐渐凝固的新烧瓷器。

  某刻,谢令姜放下了信纸。

  转头端详桌上缓缓摇曳的君子兰,怔怔出神。

  片刻后,再次拿起手中信纸。

  低头默读。

  这一回,也不知过了多久。

  日头缓缓西斜。

  门外透进来的阳光,从她的腰间缓缓褪落到了那一双笔直的大长腿膝盖处。

  谢令姜忽然将这封信对折起来,快速收入怀中,头不回的转身出门。

  她来到院子内一架空荡荡的秋千前,低头坐下。

  寂静院内,有红衣缓缓晃荡秋千。

  秋千在葡萄架下。

  葡萄架上藤曼间的饱满葡萄此前早被某位大师兄摘光,送去了漪兰轩。

  只独留下一架秋千。

  谢令姜其实一直很想玩秋千的。

  只是每回都拉不下脸面,面皮太薄。

  她记得小时候,家住山中一处雅静的小院里,还不是后来那深沉华贵的金陵乌衣巷祖宅。

  虽然贵为陈郡谢氏子弟,但是阿父一向不喜喧嚣,拒绝新朝邀官后,曾有一段时间长期隐居山野。

  谢令姜清楚记得,小时候读书长大的那处山野院子里,也有一座葡萄架,架下还有一个前人留下来的秋千。

  这是童年埋头苦读之际,她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对了,还有葡萄架上的可爱葡萄,谢令姜十分爱吃,每年都踮脚张望、眼巴巴盼著葡萄成熟的季节,等过了春夏秋冬,少女的个头也越蹿越高。

  只是后来,比阿父严厉些的阿母,觉得成天荡秋千不务正业,影响读书,不是芝兰玉树的谢氏淑女所为。

  于是令人摘去了秋千,砍掉了木架上的葡萄藤,让她好生读书,勿要走神。

  哭当然是哭过,可后来谢令姜也确实不负众望,年纪轻轻,就晋升儒家女君子,眼下二十未到,更是更进一步,晋升七品。

  只是记忆里那被砍去的葡萄藤与秋千,却成了谢令姜童年为数不多的遗憾。

  可是长大后,明明阿母已经逝世,阿父也管的不严,十分理解尊重她这个独女。

  但是长大自由后的她,却再也没有去荡过秋千了。

  至于葡萄,确实仍旧是最喜欢吃的水果,可这一年到头,忙著读书修炼,却也吃的少了。至多是别人问她爱吃什么,随口提上一句。

  这些事,谢令姜曾与大师兄聊天时偶尔提过。

  当时大师兄并没有什么表示,很快略过了话题,谢令姜只道他是不感兴趣。

  且那段时间的白天,他们也正好在忙著与柳家斗智斗勇,她更是没有在意。

  只是前些日子,谢令姜从阁皂山那边返回,便突然发现他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多上了一顶空荡荡的秋千,在风中摇曳,让谢令姜当时的心神也跟著一起荡了荡。

  但当时谢令姜还是拉不下面子玩,反而撇嘴反问秋千上的大师兄,幼不幼稚,绷著俏脸拒绝了他的笑脸邀请。

  主要还是放不下谢氏贵女的矜持。

  开什么玩笑,都长这么大了还荡秋千,她可是儒门女君子哩,端庄慎独。

  并且,秋千此物,荡起时幅度毕竟挺大,而某位正人君子的大师兄又曾有过眼睛不太老实的前科,小本子上还记著呢,谢令姜当然不太好意思坐上去晃荡……

  葡萄架下的秋千上,一袭红衣渐渐停了下来,从怀中取出折信。

  低头端详。

  脚尖轻点,秋千又继续荡起。

  可下一秒,荡秋千的女子忽然收信,朝正前方空荡荡的院子开口,直呼大名:

  “辞官归隐?欧阳良翰,你好大的胆子,都不等我回来商量一下,欧阳良翰,你……你是不是欠打?”

  刹那间,一袭红衣从秋千上飞出,冲进屋中。

  她抓起裙刀,别在纤细素腰间,大步出门。

  谢令姜看也不看桌上暗示她帮忙辞官递交的官印、官服等物品,还有暗示她浇浇花的兰花水瓢等物。

  她紧攥裙刀玉柄,一言不发的走出梅鹿苑。

  谢令姜率先去往官府,将欧阳戎走之前接触过的刁县丞、燕六郎等官吏一个一个盘问,汇总信息线索。

  她要知道,辞官归隐的大师兄在哪!

  是老老实实回来南陇老家吗,还是仅仅障眼法,避开她的找寻。

  谢令姜朱唇紧抿成一线。

  她的身影在县城内各处东北西跑,探问了一下午,可得到的答案都出奇一致:

  大师兄请假回乡了。

  谢令姜接触到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欧阳戎决定辞官之事,她也没有多嘴透露此事。

  此刻,天色昏暗,谢令姜扶刀走出县衙大门,嘴里呢喃:

  “伱当真回了南陇?别以为我不敢去找……”

  凝眉思索片刻,她突然抬头,眼底恍然,旋身折返梅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