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砰——砰——砰——!六品武夫宛若一头莽荒巨兽,拳头疯狂轰击雷池。
“十息……十一息……十二息……”
“你说什么?”
谢令姜蹙眉,发现怀中闭目的离裹儿朱唇呢喃,似是倒数什么。
可外面满身煞气的麻衣汉子并不给她贴耳听清的机会。
“找到了!”
丘神机冷笑一声,拳影如幻,骤然静止,两手合力撕开前方云雾蒙胧的雷幕,又伸出两指,宛若妇人刺绣抽线般,隔空细腻捻捏空气。
雷池之中,似有线头,被他两指捻起,缓缓抽离出来。
原本在雷池内飞旋的朱紫符箓,陡然静止半空,谢令姜捂嘴强忍一口喉血,可丹田中仅剩的灵气,不受控制的被“方寸雷池”疯狂抽离。
朱紫符箓上,红光大绽,整座雷池中的云雾骤然浓郁到乳白遮目,雷霆电蛇激烈万分,似是回光返照一般,要雷池将威势一口气耗光。
取盛极而衰之天道。
纯粹武夫般的麻衣汉子,竟有这等阴阳家四两拨千斤的细腻手法,但若联系到他曾经老牌五品“兵阴阳家”的身份,倒也并不稀奇。
雷池失控,无序释放威能,丘神机后移三丈等待,冷静稳健,不给对手任何机会。
然而,
有人比他还要冷静稳健。
一道“弧”,也不知何时,重新回归广场上空。
刚刚接连从大殿冲过来的丘神机、谢令姜二人,皆隐隐落在它剑光笼罩范围之内。
此刻,头顶这一口“匠作”开始变色,有紫雾自虚无中显现,袅绕“弧”身,它天空般的澄蓝逐渐褪去,被深海般的紫黑寸寸代替。
最终,化为一道冷紫之“弧”,高悬众生头顶。
神秘又可怖。
这阵古怪动静,自然引得丘神机与谢令姜纷纷抬头,霎那齐齐愕然。
谢令姜俏脸露出失落之色,丘神机微微皱眉:
“六郎,你鼎剑这是?”
“义父让开,交给我来。”卫少玄平静说。
“好!就让六郎来终结。”
丘神机爽快答应,侧身闪开,让出即将熄灭的“方寸雷池”,与其中的二女。
不知为何,此刻面临死亡,谢令姜心情出奇的平静,低头看了眼脚下,脑海忽冒出一个念头:
他是不是已经在等她了?那下辈子岂不是又要小他辈分、又要当小师妹被他欺负?
“你也不晓得等我,总是走在最前面,留我们背影……”
谢令姜凄笑,笑颜又欢又苦。
下一瞬间,一个麻衣汉子的身影倒飞撞入方寸雷池。
轰隆隆——!
谢令姜一愣回头,蹙眉看去。
眼下朱紫符箓余威尚在,可丘神机似是主动,屁滚尿流的躲避,弹射飞退,撞入这座雷池,万钧雷霆吃了个满,被轰得里焦外嫩。
她定睛细瞧,发现原来是有一道冷紫的“弧”线,朝麻衣汉子笑容僵硬的面门直射而来,吓得他亡魂大冒,以六品“兵器家”的速度倒退躲避,为争取片刻身子挪移的余地,哪怕深陷方寸雷池也在所不辞。
谢令姜微微张嘴,转过头,看见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欧阳戎平静走来,双眸泛紫,两手垂在身侧,长袖下有一根修长食指,勾起一枚青铜假面。
他如此这般,朝她走来。
“大师兄……”谢令姜表情精彩,有愕然,有激动,也有疑惑。
“劈里啪啦——!”被朱紫雷霆炸成焦黑皮肤的丘神机亦是如此,满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正前方替代卫少玄淡定走来的眼熟青年。
欧阳戎一言不发,功德塔内的功德值飞速递减,福报钟的紫雾狂涌入鼎剑“匠作”。
丘神机被面前这一道冷紫之“弧”,逼入“方寸雷池”,饱受雷霆轰体。
“匠作”悬浮于他身前一丈处,一人一剑似是静止不动。
但离最近的谢令姜却敏锐发现,丘神机作出两手叠交、手掌朝外的姿势,手心灵气外涌,企图构建出护体真气屏障抵御外物。
可坚硬如金石的真气屏障,在这一道冷紫之“弧”,宛若热奶酪般被银叉切开,轻而易举的单刀直入,突进大半,欲将他一分为二。
丘神机只好不要钱般,疯狂涌出灵气,补充正面的护体真气,阻挡鼎剑势不可挡的前进之势。
所幸丘神机曾经五品的丹田,灵气深不可测,浓郁无比,倾力构建的护体真气屏障,竟隐隐与“弧”的切割之势,成持平状态。
“六郎在哪,你把六郎怎么了?”他狼狈四顾,阴沉怒问。
谢令姜看了看欧阳戎手上的青铜假面,又看了看昏迷的离裹儿,欲言又止。
欧阳戎目不斜视的走过她身旁,孤身一人,迈入雷池,他竖起两指,夹住一条冷紫的“弧”,作出剑指,直戳丘神机的眉心。
寸寸推进。
“竖子安敢!”丘神机暴喝一声,浑身飙涌出澎湃灵气,抵御身前这一人一剑。
一方催动紫雾,以鼎剑为矛。
一方狂涌灵气,以真气作盾。
双方陷入了灵气与紫雾的消耗比拼之中。
谁放手,谁死。
一时间,僵持不下。
欧阳戎的伤躯摇摇欲坠,功德塔内的一万一千余功德极速消耗之中。
他微微皱眉,这丘神机比他想像的还要棘手。
而这势均力敌的场面,令丘神机看向欧阳戎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之色。
别忘了,他可是六品!甚至因为跌品原因,比普通六品还强,而此子只有九品!
怎么可能?
哪怕他用寒士布剑十数息,又岂有如此多的澎湃灵气支撑?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这一口崭新鼎剑,也不知获得了怎样的奇能。
欧阳戎默不作声,看了眼四周的蒙胧云雾。
雷池没有伤他,反而在云雾接触到他后,雀跃汲取功德紫雾。
看来紫雾不仅是“匠作”能食之物,似乎还可以供给太清绝学的“方寸雷池”使用?那岂不是代表,他可以越过太清宗的功法门槛?
来不及想这些,此刻,汲取到紫雾,雷池之中,有纯粹的朱紫雷霆缓缓酝酿——真正的“方寸雷池”。
它宛若出自正统太清道士之手,与刚刚谢令姜的被动防御有著天壤之别。
丘神机被彻底困在雷池。
可这一波额外的紫雾消耗,也令欧阳戎积攒的功德值捉襟见肘。
这是他此前没有料到的,原只想单刀直入,速战速决,可眼下发现,布剑锁定丘神机容易,但丹田灵气精纯程度不够,鼎剑速度不够快,只能勉强追在丘神机身后。
眼下有雷池困住他,倒也歪打正著。
欧阳戎权衡利弊,前后共抽出价值两千功德的紫雾投入雷池。
谢令姜欲帮忙,却被雷池阻隔,且丘神机的真气屏障,鼎剑可破开,但她无法破开,二人僵持,她靠近也无用。
这一边,谢令姜惶急,另一边,欧阳戎脸色逐渐苍白起来,倾注鼎剑的九千功德值,眼看就要见底。
“你没有灵气了!”丘神机忽然笃定道,他扯起嘴角,眼底慌张被残忍笑意取代:“蝼蚁终究是蝼蚁,现在,看我的吧。”
丹田一直预留的两成灵气不再藏掖,狂涌而出。
麻衣汉子迈前一步,年轻县令后退一步,摇摇欲坠。
这时,欧阳戎忽然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腰间的碎裂玉环,朝谢令姜飞速问:“陈师叔全名叫什么?”
“陈清逸。”
曾吩咐秀发将抄经殿待客花名册送去县衙的年轻县令叹息闭目:“去劈开抄经殿大佛。”
丘神机疑惑,谢令姜一愣,旋身飞奔入抄经殿,轻盈跃起。
哗啦——!轰隆——!
剑光闪过,大佛一分为二。
一具腐烂的儒杉尸体自慈眉佛像中掉落,腐尸接触空气,某处部位“咚”一声炸开。
佛殿异响竟是尸爆。
“陈师叔!”谢令姜惊呼。
“是我干的又如何,能拿我怎样?”丘神机表情扭曲,故意刺道:“废物两枚!虐杀他时,他还跪地求饶来著哈哈哈哈。”
欧阳戎闭目不理,耳边净是清脆木鱼声。
再涨功德一千。
一千功德尽数化为紫雾,注入“匠作”。
欧阳戎睁眼,两指捻住紫光大盛的“弧”,前迈半步。
“怎么可能,你哪来的多余灵气!?”丘神机岂知因果,吓一大跳。
他瞪眼摇头,癫狂倾泄最后的灵气抵御。
欧阳戎指尖之“弧”,离汉子眉心还剩下三寸距离,寸步难行。
“哈哈你没灵气了,你又没灵气了!”
欧阳戎置若罔闻。
功德值归零,丹田空荡。
两指间的匠作,紫光黯淡。
可年轻县令眼神枯寂,呢喃:“凡人之躯,铸造神话……可凡人如何铸造神话,凡人能有什么?”
他蓦然抬头,怒发冲冠,不要命般,前迈一步。
就是不退。
凡人也有一口“气”!
突然,紫“弧”彻底黯淡,却有红“弧”亮起。
他身前出现了一道鲜红的“弧”。
欧阳戎面如重枣,旺盛血气病态般狂涌上头,一股“勇者愤怒抽剑向更强者”的气势伴随他往前迈出的这一步骤然爆发。
“匠作”剑鸣,欢欣雀跃。
他感受到了,他全明白了,原来老铸剑师遗留人间的,是一口无需灵气、也能杀人的鼎剑!
匠作不光贪吃功德紫雾,还贪吃全天下所有气盛之人胸膛间的那一口“不平气”!
不管是匹夫,还是侠客,还是书生,亦或是其他任何人,甚至是漏气之体……天下寒士,只要气盛,皆可怒发冲冠,祭献血气,以凡人之躯,递出一剑!
欧阳戎血气冲冠,无视口、鼻、目的缓缓流血,自语:“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现在,他有寒士绝学“归去来兮”,又有喜食不平之气的鼎剑“匠作”,那就从今日起,告诉全天下所有如丘神机般的练气士,他的寒士之怒!
欧阳戎七窍流血,眼神出离寂静,藏有一抹寒士一怒、天下缟素的坚定,执“匠作”大步前进!
“你……你哪来的气?!”
丘神机步步倒退,他的“势”伴随著后退,一步一步衰落。
欧阳戎的“势”,却紧随著大步前进,一步一步登高。
此消彼长。
有人节节败退,有人气贯长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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