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欧阳戎有些印象!
“不会吧……”
欧阳戎忽然抬头,当即归还花名册,转身冲出悲田济养院,飞速离开东林寺。
这一番风驰电掣,令姗姗赶来的善导大师与秀发愣在了原地。
欧阳戎没留废话,冲下山去,返回县城。
“秀娘”这个名字,他曾听阿青提起过:
梅鹿苑的厨娘,好像也叫秀娘!隐约记得也是一个哑女来著。
当然,也不排除,“秀”字在女子名中出现频率高,容易撞名。
但是欧阳戎刚刚突然想起,几个月前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离大郎请客在云水阁吃饭时,欧阳戎看到了一道与纤瘦哑女相似的背影。
当时他跟随倩影,寻到了厨房,却未看见人影。
可是后来,欧阳戎在云水阁吃到了一餐丰富可口的辣菜,晚上回梅鹿苑时,与甄氏提起了一嘴,后者似是记在了心上。
最后,甄氏命令半细去请来了那位厨娘,她也叫“秀娘”!
寻找一番,没发现那位“赵小娘子”的踪迹,他却意外对上了哑女的山下身份?
一回到县城,欧阳戎直奔码头某条闹街上的云水阁。
走进热闹酒楼,他立马去往柜台,如同在东林寺那样,寻人盘问。
约莫一刻钟后,年轻县令默默走出云水阁大门。
行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脸色有些走神:
“是真的,这个叫‘秀娘’的哑女竟然一直在我身边,在梅鹿苑当厨娘?”
欧阳戎眸底浮现一抹吃惊色。
他刚刚仔细盘问过,当初甄氏托半细在云水阁请来的厨娘确实名叫‘秀娘’,是个断了小指的哑女,一模一样。
欧阳戎忍不住嘀咕:“她怎么不和我讲……算了,她不会说话,可是就算不会说话,为何不找机会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发现?
“是不知道我是家中男主人,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欧阳戎倏然想起,当初爬出地宫时,哑女那一双清澈的眸子,与隐约不舍的小脸。
“走时,她……为什么那样眼神看著我;可我靠近,她却又埋头不语?”
欧阳戎缓缓停下脚步,伫立闹街,聚眉四顾。
线索再次断掉。
厨娘秀娘已经去职,很久不莱梅鹿苑了,无处寻她。
欧阳戎空叹一声。
低语:
“梦中,行周公之礼时粗鲁咬人之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哑女秀娘又到底是不是赵小娘子。
“两件事万一都是真的……”
他不禁陷入了沉默。
其实,想验证这两个问题很简单。
找到那一位颈脖缩骨处、被他种下牙印的女子。
或者再次遇到哑女秀娘,看她颈脖处有无牙印。
“那日地宫昏暗,没有细瞧见她颈脖……”
欧阳戎揉了揉眉。
这时。
“大师兄,伱怎么在这里?”
欧阳戎回头,谢令姜惊喜上前,抓住他袖子,上下打量,语气关心道:
“我早起去了梅鹿苑,没见到你人影,去了县衙,你又不在,我寻你寻了好久……”
欧阳戎心暖,轻声:“我做了个梦。”
谢令姜疑惑:“什么梦?”
欧阳戎忽然抬手,指向她身后方:“那个吃吗?”
谢令姜扭头瞧去,“什么,冰糖葫芦?不吃,小孩子才爱吃呢。”
欧阳戎瞥了眼面前红裳女郎白皙无暇的细颈,嘴里问:
“你不就是小孩?”
“你才是!”她辩嘴。
“好,那我吃。”欧阳戎笑著走过去。
“……”谢令姜。
约莫一炷香后,小吃街上,某一对师兄妹,一人手里捏一串冰糖葫芦,并肩走在阳光下。
谢令姜一脸“不情不愿”的表情,跟在大师兄身边,某刻,粉舌尖飞速啄了一下棍子上的头枚糖葫芦。
一双俏眼像月牙儿般的悄眯了下。
她又瞥了眼囫囵吞枣、棍子吃光的某人,今日又红裳的女郎侧身护食,警惕瞪眼:
“我吃过了!”凶完,她又歪头问:“对了,你还没说完,什么梦呢。”
欧阳戎弹飞了细棍,眯眼望著上午的初阳中生机逐渐复苏的江南小吃街。
“突然忘了。”
他笑了下说:“暂且当作是梦吧。”
第270章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梅屋夏打盹,窗外日迟迟……有意思。”
书房窗台边,上半身探入屋中的梅花妆小女郎点了点头,俏脸若有所思。
“裹儿快回来,良翰贤侄的书房不能乱进,若他回来看见了就不好了,我们是客,不许失了登门礼仪。”
离裹儿身后,离闲的严肃声音传来。
“我又没进屋,窗户是他自己打开的,路过瞧一眼,也是情理之中。”
离裹儿上半身几乎全部歪身探进窗户,打量了下欧阳戎书桌上的一副随手书法,面纱之下,粉唇轻启,如是说道。
此刻感受到身后方一道道视线投来,梅花妆小女郎轻盈转身跳下来,低垂黛眉,小声嘟囔:
“行吧。阿父阿母最近满嘴都是欧阳良翰,比亲儿子还亲,女儿与阿兄倒是成外人了。”
“阿妹,良翰一直不理咱们,可能就是因为以往相处,无形之中失过礼了,我也觉得阿父说的对,咱们在外面等著吧,不可失礼。”
离大郎忧愁插话。
离裹儿:“……”
好好好,你也这样对吧?
还未嫁出去就已经深刻体会到“局外人”滋味的小女郎不爽道:
“他万一是故意的呢?现在也不知道带著谢家姐姐在外面哪里逍遥快活呢,故意吊著咱们。
“哼,三顾茅庐也没这么难请,院子里还没个遮阳的,这大太阳的,中暑了怎么办,你们等吧。”
离裹儿板脸,转身离开梅林小院。
院内众人见状,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可是不一会儿,便看见蒙纱小女郎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院门口。
离裹儿带著丫鬟彩绶,手里各拎一把遮阳伞复返。
她走上前,没好气的递给离闲身旁的离大郎一把伞,她自己默默撑起一柄遮阳伞,站在韦眉身边,一齐遮阳。
离闲转头,欣慰一笑,离裹儿别脸,不瞧他们。
炎炎盛夏,梅林小院。
大中午的日头下,离家四口,站于庭中,鬓发淌汗,默等某人。
四人身前,各有一只食盒,食盒密封,里面隐隐有冰雾冷气冒出,似是清凉解暑的可口凉物。
然而,等的汗流浃背的离家四人,丝毫未动。
反而小心翼翼的护著它们,不时令人去地窖取来新冰。
周围一众梅鹿苑的丫鬟奴仆见状,欲上前伺候帮忙,皆被拒开。
某刻,离闲袖子擦了把额头的汗,抬头看了眼毒辣的太阳,不禁叹息:
“欸,前几日良翰贤侄公务繁忙,倒也正常,可今日休沐日,为何也不在家中啊,难道是县衙有急事?”
这位“不失为富家翁”的中年文士愁眉苦脸。
连续一旬,离闲每日都盛情邀请欧阳戎去离府用膳,到了后面,甚至他与夫人韦眉每日都亲自过来一趟,有时候甚至等待个大半日。
只可惜,每回都被某位年轻县令借口婉拒。
明明梅鹿苑眼下没有丫鬟仆人照顾,欧阳戎的衣食起居,都是一人处理。
可是他就是不去隔壁锦衣玉食、热情款待的离府。
梅林小院与离府后宅捷径相连的梅林小路,这些日子都被络绎不绝的离府众人,踩得干净如新,不再荒芜。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似是无情。
欧阳戎每回都客气礼貌,但就是请不去离府。
离闲这些日子,额角的白发都肉眼可见多了点。
今日,他们打听到是县衙的休沐日。
从谢小娘子那里也打听到,欧阳戎应该在家休息的,早上谢小娘子还过去寻他了。
可是清晨刚过,初阳上午,离闲、离大郎、离裹儿、韦眉各自备好一份解暑美食,匆匆赶来时。
欧阳戎与谢令姜都没了人影,不知去向。
其实离裹儿有句话说的没错,三顾茅庐都没这么难请……
更何况,他们再不济,也是离氏皇族。
虽遭落魄贬谪,可是太宗子嗣的身份,在这个科举刚刚起步,仍旧十分注重门第血脉的时代,也是一块金字招牌。
有道是,太宗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欧阳良翰怎么说,也是靠科举入仕。
往世人注重的福泽上讲,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先今远没过五世呢,包括欧阳良翰出身的南陇欧阳氏等天下寒门,怎么说也是承受了太宗荫泽。
按世俗要求,对太宗子嗣多少也得客气尊重点。
估计这也是一向自傲清高的离裹儿,刚刚在院子里、毒太阳下等得有点不爽的原因。
然而,与她一起的离闲、离大郎、韦眉,却没有丝毫不快。
反而还自省沉思,是否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小心翼翼,谦卑等待。
“七郎放宽心,可能是良翰贤侄有突发之事需要处理呢。”
韦眉拍了拍表情诚惶诚恐的夫君手背,安慰说:
“这么多年的苦,都熬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时,妾身始终觉得,良翰贤侄是做事讲究、事理清晰之人,很多事都是有因的。”
离裹儿闻言,抿了下唇,垂目悄悄反思起来,此前是否有得罪欧阳良翰的地方。
经常和他的小师妹拌嘴算吗?可谢家姐姐不像是打小报告的啊……
“阿父,阿母,孩儿出去找找良翰。”
离大郎忽然开口,站出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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