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304章

作者:阳小戎

  书房密议献策后、发现多了点意外之喜的欧阳戎暂时回过神,忽略耳边的清脆木鱼声。

  他回首问:

  “这么喜欢吃酥山?”

  “嗯。”谢令姜点头:“里面有葡萄肉哩。”

  欧阳戎展颜一笑,“好吃鬼。那下次回来,让韦伯母多做点。”

  “大师兄现在倒是不客气了,把这里当家一样。”

  他语气轻松自在:

  “有什么好客气的。这一家的性子,你还不知道。除了那位离小娘子,要稍微注意点以外,大郎还有伯父没什么好客气的。”

  谢令姜立马问:“为什么裹儿妹妹特殊?”

  “外表淑柔,内里刚烈,若是敢去惹,容易被她咬块肉下来,甩也甩不掉,这种女子,我一向敬而远之。”

  “哦,大师兄高明哩。”

  谢令姜听完,不动声色点头,又继续问:

  “可是大师兄今日前,对他们一家人的求贤,还是推辞回避的。难道,今日是真被离扶苏感动了?”

  欧阳戎转头看了眼谢令姜,没回答,轻声说:

  “以前有个朋友,和我讲过一个有意思的道理,或者说小套路。”

  “什么道理,额,什么套路?”

  “当你拒绝帮别人的时候,拒绝的过程,一定要表达的十分惋惜。

  “而当你同意帮人的时候,同意的过程,一定要表现的十分犹豫。”

  谢令姜一愣,不禁多看了两眼大师兄,问说:

  “那大师兄从是什么时候起,就已经默认同意的?”

  顿了顿,她俏脸上露出些许神色回忆,嘀咕:“前不久病愈下山的时候?”

  欧阳戎想了想:“差不多吧。”

  “是吗。”

  谢令姜轻轻咬唇。

  “离伯父他们,这些日子患得患失、忧虑难眠的,连阿父也以为大师兄是不愿……大师兄有点坏呢。”

  “这不叫坏,嗯,这叫绕圈子。”欧阳戎眨巴眼睛:“你个笨师妹,懂什么。”

  他叹息:“很多事情,需要适当‘绕’那么一下,这不是简单问题复杂化,而是将问题处理的妥帖得体。

  “这叫,急事缓办,事缓则圆。”

  欧阳戎忽然回头问:

  “记得好像听你说,那个离小娘子说过什么,‘谎言并不伤人’,‘真相才是快刀’这些话教你。”

  谢令姜点头,“对,怎么了大师兄。”

  欧阳戎悠悠:“那我也有一句教你。”

  谢令姜好奇:“什么话?”

  “自古真情难留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他点头:“今日亦如是也。”

  谢令姜微怔,咀嚼了会儿,抬头:

  “大师兄这招真是……欸,也好,现在离伯父他们已经把大师兄你奉为座上宾,恨不得掏心掏肺,一点也不敢怠慢了。”

  顿了顿,抱剑的红裳女郎忽而眯眸,猫儿似的嗓音:

  “哦?喜欢真情与套路一起用,那大师兄是不是对我也套路了?”

  “……”欧阳戎。

  谢令姜斜身歪头,对上欧阳戎不动声色避开的目光,看著他无辜眼睛,笑盈盈问:

  “唔,某人的无形套路把师妹也拿捏的死死的对不对……哎呀!”

  谢令姜逼问拷打的话语说到一半,突然两手捂住高额,皱起小鼻子,银牙吸气。

  她额头上某处白皙皮肤,多了抹淡红。

  落日长廊上,赏了爱举一反三的小师妹一个大板栗,欧阳戎轻哼一声,背手走远: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还挺响的,某人这么笨的脑瓜子,还用得著我套路?”

  “……”

  or2(乖巧撅起)

第277章 新福报与新剑诀(七千字)

  欧阳戎好不容易把这个话题混了过去。

  心中暗道,以后不能什么都教小师妹了。

  小师妹感情方面或许有些青涩笨拙,可一旦让她总结到经验规律,以其的冰雪聪明,和这举一反三的能力,属实让人有点难顶。

  有道是,喂饱了小师妹,饿死了大师兄。

  俄顷,长廊上重归安静。

  某对师兄妹表情皆若无其事,只有偶尔游离的视线,才隐隐暗示著刚刚气氛的异常。

  二人回归正事。

  行至漪兰轩门口,分离之前,欧阳戎回头叮嘱:

  “晚膳再出发,我等会儿让县衙的人送一份路引过来,你赶路方便一些,最南端的广州府虽繁华,但岭南道大部分地方却偏僻封闭,遍布大泽毒瘴。”

  欧阳戎停步,伸手主动取下谢令姜背上的墨家剑匣,从中惯例似的抽出一把月光长剑,递出:

  “师妹一路顺风。”

  “嗯。”

  谢令姜鼻音一声,接剑系在纤腰。

  “大师兄也注意安全。”

  欧阳戎歪嘴一笑,手拎剑匣,空中甩了甩,潇洒转身离开。

  眼角余光隐约瞥到黄昏夕阳下,小师妹站在门口迟迟不进门的身影,还有似是犹豫的姿态。

  “怎么了?”他语气有点无奈。

  “大师兄今日正式入府,却选在大郎在聚贤园的书房,有何深意。”

  “没深意,就是浅显意思。”欧阳戎直白道:“这废浔阳王一脉,若他日登顶,我站大郎。”

  “离扶苏本就是嫡长子,大师兄这么早强调这个做什么。”谢令姜咬唇:

  “况且,眼下都只是推衍猜测,大师兄就这么笃定,押宝对了?”

  欧阳戎笑说:“没办法,以前下棋养出的强迫症,习惯走一步,看十步。”

  顿了下,年轻县令收敛脸色,昏暗夕阳下,他的脸庞如同大理石雕刻般宁静:

  “按咱们儒门标准,仁君,贤君,明君,圣君。

  “离伯父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容易受亲近之人影响左右,能力平庸,但却宽厚仁慈,有容人海量,是个好人,对亲近之人,包括你我,极为纵容,这一点尤胜高宗……勉强仁主。”

  “离扶苏更进一步,宽厚良善,尊师重道,善听善从,却不算软弱,原则底线有,可施仁政,继业守成,仁君之姿,贤君可期。”

  “大师兄思虑真远。”谢令姜呢喃,忽问:“那眼下洛都那位,是何君主?”

  欧阳戎看了看小师妹。

  下一霎那,他拱手朝北,义正言辞:

  “当然是千古圣君了,不输太宗,望其项背。”

  看著面前一本正经、眨巴眼睛的大师兄,谢令姜扑哧一笑,同样抱拳拱手,侧目夸赞:

  “不愧是圣上杏园宴上提拔的少年探花郎,周邦咸喜,戎有良翰,嗯,人儿英俊,话也好听……挥斥方遒完后走出书房,又做回了周廷忠良。”

  欧阳戎脸不红,心不跳的点头,收下夸赞。

  “大师兄。”谢令姜好奇问:“我还有一事,不太理解,大师兄为何这般轻松写意的辞拒天官敕书。”

  她轻声说:

  “侍御史的职位,放在我们王谢两家三十以下嫡系子弟面前,都是清贵差事,不坠门楣,更别提白鹿洞书院的士子们了,趋之若鹜。

  “可大师兄白日里怎么这般不在乎。

  “虽然大师兄决定要入‘苏府’做谋士,可是拒绝这次升回京城的机会,难道真要一直留在龙城地方?”

  谢令姜说到这里,蹙眉细思,担忧道:

  “刚刚大师兄在书房也说了,咱们大多数人都不是什么天潢贵胄,得小心试错。

  “这次好不容易有了升回京城的机会,可这婉拒一次,拂了洛阳那边那些人的面子,他们顺水推舟,不再封赏,大师兄这辛苦治水之功,岂不白费?”

  欧阳戎看了眼再次举一反三的小师妹,忽道:

  “这个侍御史职位,其实是一次试探。”

  “试探,什么意思?”

  欧阳戎平静说:“有人要试我成色,或者说,是试出我的态度立场。”

  “谁在试,卫氏女帝?”

  “不,六品官的任职敕书,政事堂可以自行拟定。”

  “大师兄是说……夫子?”

  欧阳戎不答,自顾自道:

  “这封敕书,某种意义上,与圣上送给离伯父的玉玦,是同一种东西。

  “都是出了一道题,和我绕圈子呢。

  “那我也绕。”

  他蓦笑,转头说:

  “放心吧,这道题,并不是答应或拒绝这两个答案,虽然看起来是如此,但首次婉拒后,洛阳那边不会毫无回响,必有后续。

  “我是欣然接旨,赴任洛阳;还是屡辞官职,清名养望;抑或是辞至一半,半推半就接官,都是对应不同的答案。”

  “那这最优解是……”

  谢令姜问到一半,顿住,白日里曾在县衙门口眼尖瞅见某些景象的她,小声问:

  “所以大师兄提前准备了一份奏折,婉拒敕书后,递了出去?”

  欧阳戎颔首,北望神都,轻声道:

  “接下来就看看那位贵人,如何绕圈子了。”

  红裳女郎俏离,一齐北望。

  不多时。

  夜色渐深。

  欧阳戎在漪兰玄辞别了谢令姜。

  他走梅林小路,返回梅林小院。

  推门进屋,木栓略微生锈的声音,于知了长鸣的夜色中,显得有些刺耳。

  夏夜寂寥。

  欧阳戎把墨家剑匣横置桌上。

  这枚存世个位数的狭长剑匣,前些日子被他重新包装过一番,请了个木匠,上了一层薄木板。

  眼下它看起来平平无奇,修长窄细,像是存放字画或长笛小琴的木盒。

  屋内昏黑,仅有月光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