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389章

作者:阳小戎

  “魏先生觉得欧阳良翰如何。”

  “千杯不倒没说错。”

  “魏先生难得夸人。”

  “那炎公觉得此子怎样,可还有争取的机会?”

  “再看看吧。”笑了下。

  “千杯不倒,频吐醉言,炎公不恼?”

  “何恼之有,自淮、扬至江、洪,一路下江南,遍观江南文士,也就才遇见这么一个‘千杯不倒’。”

  “炎公还是爱才啊。”顿了顿,补充道:

  “不过扬州刺史苏有为,也可勉强算上一个。所以炎公才要走啊。”

  “嗯。”

  忽笑,“巧了,二人都是乌衣巷谢氏的女婿,一大一小,配了一对姑侄女。

  “都说,山东士族尚婚娅,关中士族尚冠冕,江左士族尚人物……

  “江左之人文,故尚人物,所言不虚,五姓贵女,亦嫁寒士,若放在山东士族崔、卢那边,简直想也不敢想。

  “难怪江左士族虽已整体没落,陈郡谢氏依旧稳坐五姓七望之席。”

  一声赞叹。

  被称为“炎公”者沉默了会儿,亦叹:

  “还有一个谢旬,亦是人物,名师高徒也。”

  “这对师徒倒是默契,来回糊弄。可惜谢氏太过保守,难以与谋。”

  “不保守也难承祖宗基业至今啊。”

  “保守承业,炎公犹豫了?”

  “未有,只是感慨,我乃关陇男儿,头可断,血可流,不可辱。”

  “彩。”

  气氛沉默了会儿。

  “魏先生,扬州之富,真是冠绝天下啊。”

  “可惜这一路太远了。”

  “若加上江州呢?三江之口,七省通衢,天下眉目之地,顺流而下,朝夕可至扬州,乃江南咽喉。”

  “江州是个好地方啊。地方好,所居之人也好,只可惜,多了一个欧阳良翰,与扬州一样。”

  “再看看。”顿了顿,“再看看。”

  “好,不急。”

  “听说俊之这几日给魏先生推荐了一个年轻人。”

  “没错,此人名叫越子昂,洪州人士,乃江州州学内的士子领袖。

  “俊之担任江州博士,管理州学,与之偶然接触,他与俊之一见如故,这几日都缠著俊之,期间透露了不少事。”

  “呵,俊之机敏善察,能说会道,真是善于交友。这些日子参加浔阳城内的宴会,倒是让他结交个遍。”

  “炎公放心,俊之有分寸,交友之前皆有考察,他说越子昂此人性格单纯激昂,十分仰慕炎公,目前来看没什么危害,对了,此前江州至圣先师庙的对答风波,算是越子昂挑起来的。”

  “欧阳良翰说‘好好学习、日日向上’名扬天下的那次?”

  “对,那次倒是成全了欧阳良翰。不过,虽然受挫,可越子昂好像并不太服气。”

  语气淡淡:“魏先生觉得此子如何?”

  “不可谋,但可用。”

  “咱们接纳此子,会不会引起欧阳良翰的芥蒂,毕竟二人算是有矛盾。”

  “俊之说,他来周旋处理,不会引起欧阳良翰不快,另外,欧阳良翰作为江州长史,若是还与一位小小士子置气,未免格局也太小了。”

  “有道理。”

  “说回来,俊之引荐此子,是因为此子有一些人脉关系。”

  “哦?”

  “越子昂此前活跃浔阳城的士人诗会,是菊华诗社的一员,与浔阳王幼女、小公主殿下有些交情。

  “另外,此人当初洛阳求学时的老师,名叫袁象山,前礼部官员,当初废帝风波,一起罢官,跟随浔阳王一家一路起伏,在龙城低调隐居。

  “现在袁老先生,乃是浔阳王府上的旧人,教世子读书,浔阳王父子都很尊重老人家。

  “本来越子昂有这一条人脉,很容易成为浔阳王府的门客,只可惜前些日子,被浔阳王和世子逐出来了。

  “听他愤愤不平说,是欧阳良翰在浔阳王和世子面前说坏话才如此的。

  “不过我倒是觉得,欧阳良翰非这般小人,也没太多必要闲著针对他,更可能是浔阳王与世子担心他性格惹麻烦。

  “虽然不受浔阳王府待见,不过毕竟此子还有诗社与老师的人脉在,可以帮忙举荐俊之,接触浔阳王府那边……

  “所以俊之也将越子昂引荐了上来,算是交换。”

  空气安静了会儿,有人叹息:

  “这方面,俊之做的比我好啊。”

  “何出此言。炎公只是名声太盛,容易引起警惕戒备罢了。有些事,让俊之、书清这些年轻人来做,更方便一些。

  “不过,俊之确实有说客之才,将江州这边交给他,也未尝不可。”

  “嗯。”语气不置可否,似是思索了下:

  “魏先生今夜诗会将此子带来,我见见。”

  “好,能得炎公青睐,越子昂一定受宠若惊。对了,还有一事。”

  “讲。”

  “越子昂乃洪州人士,有一些洪州那边的人脉,听他说,是与洪州都督朱凌虚的长子朱玉衡很熟,二人前段时间,还结伴游历匡庐。

  “眼下,这位洪州都督家的大公子,还在匡庐山游览名胜。”

  “朱凌虚吗。”语气思索:

  “我听说过此人,年轻时曾是我祖父麾下边军一校尉,得过祖父夸赞,后来在边疆军伍屡立军功,一路做到了洪州都督的位置,确实是将帅之才。

  “只不过听说,此人有些爱财好色,算是优缺兼备吧。”

  “哦?原来还有这层交情在,炎公得英国公的荫福,看来事半功倍也。”

  “魏先生的意思是?”

  “听说,洪州都督朱凌虚未发迹前,曾是老滕王的幕宾,现在与新任滕王离娄走的近……”

  桌前气氛顿时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扶桌而起:

  “善。”

  转身出门。

  “炎公要去哪?”

  “浔阳王府。”

  “那位王爷回应炎公拜帖了?”

  “没有。”

  “那还过去作何,这位主分明是对炎公视而不见。”

  “他可以不见,但我不能不去,此乃……君臣之谊。”

  ……

  欧阳戎是陪李正炎一起前去浔阳王府的。

  李正炎说要登门求见浔阳王离闲。

  而欧阳戎是有关于建造东林大佛的事宜,需要跑一趟,例行汇报浔阳王。

  二人顺路。

  只不过,他们最后上门的结果是:

  江州长史欧阳戎被热情迎请进浔阳王府,浔阳王离闲和蔼可亲,嘘寒问暖。

  李正炎被挡在王府大门外,冷落晾著,站了许久,被王府门口络绎不绝的路过官吏们频频侧目打量。

  天壤之别。

  欧阳戎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这事,压根与他无关。

  坚持拒见原眉州刺史现饶州司马、袭爵英国公的李正炎,更多的是离闲的意思。

  毕竟一人是坚决强硬反对建造天枢、大佛的贬谪官员。

  一人是拥护母皇决议、恭敬接下江南督造使职务的孝子亲王。

  如何能交往过密。

  可李正炎就是这么不懂事,欧阳戎这边的路子走不通,就自己上门来。

  自然是吃了一个难堪的闭门羹。

  回去路上。

  欧阳戎与李正炎并肩骑马,行走在大街上。

  欧阳戎转头看了眼李正炎的脸色,丝毫没有沮丧愤怒的表情,

  他反而还有闲情,伸手抚摸欧阳戎坐骑冬梅的马首鬃毛,颔首:

  “良翰,此乃不可多得的良驹也,好眼光。”

  欧阳戎随口答:“别人送的,我不太懂相马。”

  李正炎笑说:“那送礼之人,确实用心了,此礼甚有心意。不过关内那边,赠送名马是重要礼节,没想到江南这边也有。”

  欧阳戎想了想,合上嘴巴,还是没有说,这是对其甩冷脸色的离伯父赠送的。

  他失笑摇头,暗夸一句:“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李正炎笑了下。

  二人经过浔阳渡码头的闹街,只见有官吏张榜,百姓积极围观。

  当下双峰尖已经开始开凿,江州大堂下属的工曹负责此事,正在浔阳渡与星子坊招工,此事,成为这几日浔阳城内的热点话题。

  开凿运河的每日工钱,十分可观,官府的诚意十足,甚至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有什么苛刻坑人的条款看漏了,或者隐藏了起来。

  不过第一批胆大吃螃蟹的人已经参与,各种正面反馈陆续传回,浔阳渡的劳工们积极投入进来。

  “良翰有经世之才,屈居小小的江州,可惜了。”

  “李公缪赞了。”

  李正炎摇摇头:

  “造像四洲,我去过三州,太原、扬州、江州。其中,江州建造佛像的规划是最清晰明了的,也是最快的,有条不紊,民怨极少。”

  他眯眼看了看头顶的日头,说道;

  “不管最后建造的佛像样式如何,相比太原府与扬州,江州最为平稳妥当,就像良翰行事一样,从容不迫。”

  欧阳戎佯装好奇问:“李公还关注这些?”

  “老毛病了。并无批评管事之意,良翰勿要紧张。”

  “没有。”欧阳戎笑了笑,戏言:“只是感觉,李公不太像是去贬官上任,更像是……”

  李正炎脸色好奇:“是什么?”

  欧阳戎点头:“是游山玩水,游览大好河山。毫无贬官失意之色。”

  李正炎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