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欧阳戎嘴巴苍白干涩,失血缺水。
他伸手拦住了准备松开剑柄去取清水的黄萱。
欧阳戎低头,喝了口冰冷稀粥,转而捡起了容真手里的黄金四目凶面。
依稀从容真、莲青那儿听到,此凶面似是叫什么方相面。
欧阳戎戴上了方相面,然后从黄萱怀里接过了昏厥过去的儒服小女冠,手胳膊将其揽抱怀中。
一手端粥,一手捧小人儿,戴黄金四目凶面的脸庞环视了一圈院内阵法。
就在这时,院墙外,原本失去压制的雪白剑气突然消失。
小巷子内,寂静一片。
黄萱眼睛直直盯著院门外,欧阳戎与燕六郎转头看去。
一位金发如焰的高大胡姬反手握有一柄雪白长剑,横剑身前,静静走向院门。
她高冷傲气的碧蓝眸光扫过院内,在遍地尸骸、昏迷女史、面具青年等处掠过,最后,排除掉头戴青铜面具的稍矮青年,眸光死死落在了原中央那个头戴黄金面具的儒衫青年身上。
一道熟悉的【弧】,悬浮在这儒衫青年的身前,隐隐挡住了金发胡姬的视线。
满院的血腥气,被秋风一吹,不淡反而更加刺鼻。
有蒙胧水雾从头戴黄金面具的儒衫青年衣袍脚底缓缓冒出,持续不停,使得院内空气,隐约有些水雾蒙胧起来。
捧剑前进的金发胡姬忽然停步,恰好停在了欧阳戎不久前同样在容真、莲青、颜章等人面前停步的地方。
也没见到雪中烛有何动作。
燕六郎、黄萱二人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下一霎那,再睁开眼,一座屹立极北之地的巍峨雪山扑面而来,从长满雪莲花的山顶蔓延下来一道铺天盖地的雪崩,朝二人直面扑来。
渺小个人身处在这一片宏伟雪崩面前,简直宛若蝼蚁与浩瀚大洋,不值一提。
燕六郎、黄萱二人眼神惊骇,顿时心生一股无力反抗之感,原本僵硬的四肢百骸,也不受控制的机械般运转起来,产生了跪地或后退逃跑的本能反应。
这是无法反抗的威压,绝望在他们眼中蔓延。
直至一道温润嗓音在她们眼前这个山崩地裂、雪崩灭世的小世界中响彻:
“又来这套?阁下吓唬谁呢。”
这章写完了,想一起发来著,想写完这段剧情,让它连续些。。。但是太晚了,想了想,还是先发了,等会儿十二点还有一章!
第452章 大女君?知霜小娘子!(二更)
燕六郎、黄萱眼前,突然天光大亮,一轮澄蓝色的半弧形大日降临,炙热无比的光芒融化了所有的高山积雪,包括山顶的那朵雪莲花,亦被当空大日融化搅毁。
燕六郎、黄萱忽然回过神来,再睁眼,哪里有冰冷雪山和灭世雪崩,依旧身处陈旧小院的尸骸堆中。
不过他们眼前,正有一道瘦长却挺拔的青年背影挡住视野,旁边的一道【弧】,正大放澄蓝光晕,照耀在他们身上,隐约有一种夏日晒太阳般的出奇温暖之感。
阵前停步的金发胡姬,碧眸眯起,打量面前这独当一面、勇立潮头的一人一剑。
在这个儒衫青年与神话鼎剑面前,上品剑修的剑意竟是失效。
轰隆隆——!
一道属于上品练气士的气压在金发胡姬的脚底绽放。
紫气肆意纵横院内,四周院墙等古旧建筑在轰隆声中纷纷倒塌。
不过,若此刻从高空往下方看去,会发现这些倒塌的院墙建筑全部都是绕著一个大圈走。
这个大圈便是池下月阵所在的十丈半圆状范围,阵法范围外的建筑被剑气摧残,无一幸免。
雪中烛一字一句:“跑啊。”
欧阳戎撇嘴,从黄金凶面下发出翁翁声音:
“跑什么,在下不就在这里吗,能动手就不说话的阁下怎么也开始废话起来了,被在下上回打怂,成惊弓之鸟了?
“呵,这次放心。”
眼皮子跳动的雪中烛听到儒衫青年轻笑了一声,黄金面具下的嘴角似是翘起,带有几分讥讽:
“这次不缴阁下的剑了,玩腻了都,还你了。”
雪中烛冷声:“尔等这么想死?”
欧阳戎摇摇头,抱著一个儒服小女冠,低头喝粥,发出些含糊不清的嘟囔声:
“别误会,今日只是想被阁下打死,或者打死阁下。”
雪中烛深呼吸一口气。
从她作为云梦泽首席大女君走向台前,代表云梦剑泽镇压天下剑修以来,何人敢和她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话。
特别还是观察灵气颜色只有区区八品的毛头小子,藏头匿尾,仗著一口古怪鼎剑如此嚣张。
欧阳戎脸上的这张黄金面具虽然古朴沉重,不过因为面具的雕塑图案是青面獠牙的恶鬼缘故,在獠牙嘴巴处,豁口空间不小,正好可以方便喝东西。
欧阳戎仰头喝了大半碗凉粥,长吐了口气,突然温馨提醒:
“喂,再不出剑,闹出的这些雷声大动静,就要吸引来城外州兵了,上品练气士也敌不过成千上万的折冲府兵马,那口气总有耗尽的时候,到时候落入朝廷手里,可就难收场了……”
雪中烛默而不答,直至他说到一半,蓦然笑语:
“喂,快点呀,知霜小娘子,再不来就算了,懒得等你了,婆婆妈妈。”
雪中烛顿时薄怒,玉脸有些红霞。
欧阳戎微笑点头,随手指了指似是感受到女主人怒气、剑身微微震吟的雪白长剑:
“哎,看来猜的没错,真是阁下闺中小名,终究还是小女儿家的婉转心思,将其刻在剑上,嗯是没想到这世上会有人缴你的剑吗。”
说到这里,他脸色歉意,有点不好意思的放下刚刚喝完的粥碗,微微打了个饱嗝:
“丰山有钟,霜降则钟鸣,故言知也。名字还挺有讲究。
“伱说,谁能想到名扬天下的大女君雪中烛,竟然会有个雅致俏皮的闺中小名,知霜,啧啧。”
儒衫青年引经据典,话语轻佻,越说越放肆。
雪中烛睁大碧眸,冰冷到要杀死人的眼神注视了他一会儿。
她忽而平静下来,问道:
“此阵是不是司天监那玩意儿?好像是叫个池下月的古名,专困以执剑人为首的天下剑修。
“本座虽不知此院今日具体发生何事,但你并不是阴阳家练气士,布不来此阵,现在应该是被你鸠占鹊巢,借用来对付本座。”
她冷笑一声: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这么想本座入阵?你是阵眼,没法动弹,使用不了灵气修为,就凭你身边这两个家伙就以为能制住本座?
“呵,未免太小瞧我们云梦剑泽的搏斗剑术了吧。
“就算隔绝了灵气修为,再让你们一只手,你们也碰不到本座衣角。”
欧阳戎陇袖站立,袖中右手的两指正捻著一张带血字的红叶。
只不过似是受伤失血缘故,捻叶之手在袖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栗著。
他站姿轻松,语气调笑:
“知霜小娘,婆婆妈妈。
“再不过来,在下就和此阵一起过去找你,以为一步之遥就安全?这小姑娘眼睛可以看见你,只要在浔阳城内,你都跑不掉。”
雪中烛顿时眯眼。
她瞥了眼这儒衫青年身前似是陷入泥潭纹丝不动的【弧】,直接略过,最后看向红袄小女娃伸入剑匣“水银”光芒中的小手。
这位名扬天下的云梦大女君脸色愈发冷静,开始垂目从袖中翻找,少顷,掏出一条青色与白色相间的混搭缎带,低头戴在了眼睛上。
蒙住双眼。
这一幕,与当初赵清秀在大孤山悲田济养院和拥有月光长剑的长安独臂剑侠阿洁过招时,一模一样。
欧阳戎看见这条缎带,还有正在眼蒙缎带的金发胡姬后,表情微微变了变。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雪中烛双眼蒙蔽,手持一柄切金断玉、刃如秋霜的雪白长剑,前迈一步。
孤身一人,进入池下月阵。
她身若幻影,绕过了失去灵气停摆在半空的【弧】,直冲儒衫青年。
黄萱见状,想起叮嘱,欲拔匣中剑,下一瞬间,却被人按住了手掌。
不等她焦急疑惑,突然发现前方准备直取长史恩公首级的金发大姐姐身形彻底定住。
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因为……
雪中烛猛地扯下遮目缎带。
一道【弧】,悬停在她眼前。
有几缕在阳光下金灿灿的发丝从额头脱离,缓缓飘落下来,在秋风吹散。
被池下月阵压制了大半灵气修为的雪中烛,睁眼看著面前剑气四溢、精龙活虎的【弧】,玉脸上的表情满是不可置信。
欧阳戎陇袖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他正一只手按在黄萱小手上,一只手的两指夹著一张满是血字的深秋红叶。
红叶上面的潦草血字正如沙子铸成的城堡般在狂风中飞速消逝。
他突然开口:
“知霜小娘子,你又输了,不过这次权且放你一马,因为在下曾欠过贵宗某位越女一个很大的人情,一报还一报吧,算是两清了,知霜小娘子今后别再来送死了。”
被【弧】直指鼻尖的雪中烛满眼怒火,压声问道:
“本座没输!这一剑到底叫何,当初在大孤山也是此剑,这是什么鼎剑神通?”
不等欧阳戎回答,她身后的巷子口,隐隐出现了一群吴服越女的身影,迅速赶来此处。
欧阳戎头戴黄金四目凶面,歪头看去,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群越女。
离得尚远,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里面隐隐有一道熟悉的倩影。
旋即,雪中烛只听见这装神弄鬼、可恨至极的放肆儒衫青年自语了一句,语气似是低落:
“缘起千里能相见,无缘相见亦会空,好一个缘起性空啊。”
下一霎那,像是收到了信号一般,燕六郎、黄萱二人纷纷靠近一步,抓住了儒衫青年的衣角。
院中某个深埋泥土中的玉盒内,一条似是老树根的细条开始融化,玉盒似感应,绽放出土黄色的光芒,一路蔓延至院中央。
这道土黄色光芒蕴含澎湃厚重的特殊灵气在欧阳戎脚下流转,土黄色灵气形似一条无角无鳞的长须游龙盘踞在他脚下。
就在玉盒中的玄黄地龙之须即将完全融去的千钧一发之际,头戴方相面阵眼的儒衫青年微微挪脚,靴子碰到了昏迷不醒的冰冷冷宫装少女。
湫——!
空气中响起了极其轻微的一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雪中烛还是洞察到了。
她眼前的池下月阵中,黄金凶面青年、青铜面具青年、红袄小女娃、还有昏迷小女冠和倒地宫装少女,统统消失在原地!
悬浮在雪中烛眼前的【弧】,亦是无影无踪,跟随执剑人离去了。
雪中烛孤立原地。
寂静了片刻。
这位遇到古怪执剑人前未尝败绩的高大胡姬,没去迎接身后姗姗来迟、或者说是她来太快给甩掉的同伴们。
高大胡姬走上前去,捡起一片孤零零的红叶,上面的几行血字正在飞速消融殆尽:
“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
容真做了一个梦。
很长的梦。
她梦到她在洛都司天监同僚们的帮助下,好不容易终于逮到了那位蝶恋花主人。
只见池下月阵已经将其死死困住,容真高高在上,一脚踩在了这小贼胸口,弯腰眯眼,摘下了他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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