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是内设的佛堂。
供奉佛祖与一些已故亲人的牌位。
欧阳戎已故娘亲,那位赵母的牌位,也在其中。
甄淑媛来到赵母的牌位前,转身看著漆木灵牌。
果盘前的数根白蜡烛火,将赵母灵牌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后方墙上,似是与大堂最中央的铜制佛像并立。
甄淑媛默立了许久,才道:
“我知你不情愿,可我又何尝不是愧疚,但若不送走,她亦无活路。
“事后,你吃斋念佛,连带著妾身也烧香多年,渐渐的,都快忘了最初为何跟著你供佛7......
只见她对著空荡荡的佛堂与牌位开口,停顿了会儿,继续隔空一般的说话:
“你一直不敢花掉这钱,供在佛前,临终前还把这一贯钱塞给了我,难不成是早料到有一天这哑孩子会再回来?是和咱们缘分未尽———
罗裙妇人的声音渐渐低沉,直至微不可闻。
佛堂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白色蜡烛在风中跳动燃烧的“嘶啦”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甄淑媛终于动弹了,缓缓走向前方的佛像与牌位。
她绕过了它们,径直来到了赵母灵牌的后方,在桌下一处角落里的暗格中,掏出了一个灰色小布包。
灰布包面料陈旧,上面像是沾上了洗不掉的灰尘,看起来是藏存的有些年头了。
灰布包被她的微凉手指缓缓打开。
露出了里面一串又显新又显旧的铜钱。
新,是因为铜板依旧有些光亮。
旧,是因为串联铜板的麻绳已经腐烂了大半,似乎都无力承担提起铜板的重量了。
甄淑媛低头看了眼布包里的铜钱。
她仔细数了数。
数目一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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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4章 家就一个字【4k4一更,求月票!】
欧阳戎是少有的大清早就来星子湖畔的幽静小院。
现在的他有三日假期,这假期过后紧接著就是一日庆功大典,近似于不上值,等于能一下子休息四日。
反正时间多,可以任性一点。
欧阳戎乘坐的马车,刚来到幽静小院外的街道上,燕六郎与裴十三娘就接踵而来。
是一些日常汇报。
裴十三娘只是过来给欧阳戎捶捶腿,再来个熟妇撒娇,招待一下,走个过场,就继续去忙制冰商号的事情了,在匡庐山、星子坊之间来回跑。
她手下新成立的制冰商号,名为饮冰室。
本来是与欧阳戎的书房同名的,但被他捏起朱笔,勾圈划去,改了一字。
此书房名,是欧阳戎继承自恩师谢旬那儿的。
取自《庄子》中的“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一句。
低调开业那日,欧阳戎还帮忙题了一副对子:“朝受命夕饮冰,昼无为夜难寐”。
裴十三娘十分欢喜的把这副对子拿走了。
嗯,越是做生意的,越是爱往文化人上靠。
当然,公子的亲手题词,对裴十三娘而言,还有一份护身符的用处在里面。
另外,今早裴十三娘退下前,还特意问了下冰镇绿豆汤的事情。
汤是绣娘送她喝的,幽静小院这边平日里欧阳戎不在的时候,都是裴十三娘帮忙照看,绣娘对这位热情洋溢大姐姐似的商妇人挺有好感,这一大一小算是处成了朋友,有些好吃的,多出来了,绣娘自然会送去一份。
裴十三娘对这冰镇绿豆汤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欧阳戎一眼就知其心思,却没有细讲,先打发走了她,让她先专心去忙饮冰室的事情,保证对浔阳王府每日的冰块供应,且都让专属的马车送进去。
一辆马车里当然不会全是冰块,也没有这么多的冰。
冰鉴等保温器具,还有专业的人员看护等,也占据了马车内的位置。
浔阳王府的冰窖扩长的缘故,现在每日都有四、五辆马车走后门的特殊通道,不定时的进出浔阳王府。
李从善等白虎卫甲士,还有外面那些其它关注王府的群体,已经见怪不怪了,都不由感慨浔阳王一家的财大气粗,包括冰镇绿豆汤、冰镇米酒、冰酪等冰饮在内的消暑措施,所用到的藏冰量,在大周顶级贵族的群体都算是豪奢的了,
这还是刚要入夏,真到夏日了还得了,简直堪比洛阳皇宫。
但是建这座新商号的目的,当然不只是单纯的产冰给王府这么简单。
那夜欧阳戎在浔阳王府书斋,和离闲等人商议的另一条涉及匡庐山的新退路一事,就藏在其中。
藏在了饮冰室商号每日不定时的进进出出浔阳王府的运冰马车之中。
不过今早裴十三娘和欧阳戎见面时提都没提,心照不宣。
此事被欧阳戎早早布置给了裴十三娘、燕六郎,二人一起落实。
阿力驾驶的马车特意在靠近幽静小院后停下,方便公子见人。
裴十三娘走人后,燕六郎赶来,大清早的一身黑色劲装,佩一把腰刀,精瘦干练。
欧阳戎能请假歇息,但燕六郎可不行。
“明府,有几个动向。”
“说。”
欧阳戎闭目养神。
燕六郎一一道来。
没出什么大事,都是他之前安排燕六郎和手下人去关注的几方人员,他们都在浔阳城内。
首先是安惠郡主那边。
她的车驾最近没怎么离开那座有红墙的修水坊府邸,包括她身边的人也是,
比如那个戴白布条的马夫汉子。
除了前不久那个瘦脸汉子的异动外,这些人最近在城中没出现什么可疑的行径。
其次是旧州狱大牢、城南方家、还有承天寺李鱼那边。
都是报了平安,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但是说完老实本分李鱼的时候,燕六郎面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李鱼那边还有何事?”
欧阳戎问。
燕六郎咳嗽了声,说:
“李员外没什么事,但、但和他一起住的元长史,昨夜倒是有点事。”
“他事确实挺多。”欧阳戎点点头,脸色也不意外。
“和前几日一样,易指挥使昨夜也入城了,去了承天寺找元长史。
“也不知道是不是吵架了,院子里有些闹腾,李员外都被赶出来了,承天寺那边盯梢的弟兄说,大半夜的都不消停,院子里的灯亮到了三更天,易指挥使摔门离开,连夜出城,回双峰尖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睡觉,大清早,元长史距离上值时间提前了半小时到,
到了就埋头案牍,算是破天荒的一回.—”
欧阳戎饶有兴致的听完,笑说:
“这俩人,就和小夫妻吵架一样,吵吵合合很正常,可能是庆功大典那日作画的事情,怀民兄并不领情,反而有些逆反念头。’
“好像还真是。”
燕六郎失笑,寻思道:
“卑职早上路过,去江州大堂顺道取东西,元长史抓著卑职袖子问明府现在在哪,何时有空见人,他说想见见你,有些关于庆典的事情想说-—--卑职没法替明府做主,便让他候著,说明日前给他答复。”
欧阳戎想了想,望著车窗外不远处幽静小院的灿烂红墙,随口说:
“明天上午吧,我可能要去一趟浔阳王府,他可以来找我。”
“是,明府,卑职这就带话回去。”
“嗯。”
日常禀告完毕,燕六郎抱刀下车,继续忙去了,不再打扰欧阳戎。
后者坐在马车里,手掌撑著下巴,思衬了下。
当下,浔阳城这边,燕六郎、裴十三娘各有分工;湖口县那边,有王操之、
陆压、孟县令盯著,问题应该也不大,暂时没消息传来;浔阳石窟那边有容真、
易千秋;浔阳王府那边有小师妹、离裹儿、韦眉她们盯著,在浔阳王府内,是实打实的女子能抵半边天··
一一思索一遍,都算安稳妥当。
欧阳戎长吁一口气,拍拍袖口灰尘,轻盈跳下马车。
他算是彻底空闲下来,背手走向前方那座红墙院落。
红酥手,黄滕酒。
清秀少女被缎带蒙眼,一身素白绣裙,两只素手合拢,平端一盏酒,来到庭中梨树下的秋千旁。
午时风吹的梨树哗啦哗啦响。
几米阳光透过梨树的树丫,落在秋千旁的一袭青色儒衫身上,淡黄色的阳光照耀的儒衫青年的侧颜格外俊逸阳光,面颊精瘦,隐隐露出一股认真坚毅。
可惜这一幕,赵清秀看不见。
“再等会儿,快修好了,替补一个旧配件就行————”
欧阳戎蹲在地上,周围一地的修补工具,他在秋千前埋头一阵折腾,嘴里有些碎碎念:
“那个,还不渴,放桌上,先不喝-—”-绣娘,秋千这玩意儿得时常检查,
加固一下,甩飞出去就不好了,特别是喜欢荡秋千飞的高的———”
赵清秀捧杯走去旁边的石桌前坐下,放下冰凉酒杯后,她在阳光下,两手撑著下巴,微微偏头。
似是隔著缎带,认真看向蹲地上修理秋千的欧阳戎。
檀郎是早上来的,平日里明明很忙的他,今日没有去做啥重要事,大半天时间,他就是这样撸起袖子,提著小锤子、小撬棍等工具,在院子里到处检查,敲敲打打,发现哪些地方缺了东西,他就跑去外面集市淘一件,亲自搬回来;发现有什么家具松动了,就动手捣鼓捣鼓,修修补补——.—
赵清秀发现,檀郎好像做什么事,态度都很认真很专注,大到平日里的公务,小到家中的修补小事。
他好像有使不完的劲,文弱身躯,却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人,执行力很强,想到就去做。
赵清秀也不是懒汉,就这样,大半天时间,她默默洗衣做饭,瞧著檀郎一路修到了院子里的秋千。
虽然赵清秀平日里不常玩此物,刚搬进院子那会儿,檀郎似是怕她无聊,亲手做了一个,她只是偶尔坐上去,感受下耳畔奔跑的风声,他不在的时候,却不敢自己上去多玩。
赵清秀不是怕担心摔跤,她有灵气修为,平衡感极好,摔不到她。
但是面对荡来荡去的秋千,不知为何,刚荡起的那一刻,双脚离地的那一股感觉就是令她有些害怕。
有些害怕,是没有为什么的。
所以这个秋千此前都是方家姐妹在坐,特别是那位方大女侠,特喜欢伸直一双腿,“鸣呼”一声荡的很高很高。
后面二女不在了,秋千就闲置了下来,除了上次谢姐姐过来,坐过两次外,
就只剩下庭中风在和它玩了。
赵清秀却有些爱听,风荡起它的声音。
“阿啊。”
桌边,赵清秀“注视”了会儿欧阳戎,突然发出些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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