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因为彼得大帝颁布的《官阶表》的原因，罗曼诺夫王国的官员都有自己特殊的等级，一到十四级，同时划分为军职、文职、宫廷职位三个大类，将其作为王国的官僚体系。
继任的保罗一世延续了这种传统，卡捷琳娜也是一样。
像博德利诺夫，他属于上尉军衔，与九等的荣誉参议为同一等级，因为是近卫军，所以属于宫廷职位，直接听命于卡捷琳娜。
望着这些身穿海狸皮外套、一个个衣着华丽的官员，马维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只是礼貌性的点头示意，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些官员却像察觉不到马维的冷漠似的，笑容满面，言辞之间满是恭敬，张口闭口都是冕下这种对教皇独有的敬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向下一位官员走去时，卡捷琳娜轻声说道：“你是不是心里觉得，我和保罗一世其实没有区别？”
“……”
“你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因为我目前需要这些官员的帮助，所以只能暂时的容忍他们。”卡捷琳娜说：“虽然我是莫斯克大公，可这只是个虚名，如果不能给这些官员实质性的好处，他们为何要追随我呢？我父亲的遗志，只对那些追随他南征北战的将领有效，对这些泡在钱罐子里的文官……毫无作用。”
“我相信殿下你不是那种人。”马维说。
“看着吧，神父，迟早有一天，我会用最强硬的手段革除罗曼诺夫王国的弊端，让这个国家重新登上巅峰。”
说着，卡捷琳娜微笑举杯，对走来的一位小胡子官员说：“奥哈尔，这位是马维神父，神父，这位是参议院秘书奥哈尔。”
“殿下，神父……”留着小胡子的奥哈尔模仿马维的动作，手掌按住胸膛，行了一个真理教会祷告的礼节，笑道：“战争能够取得胜利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喜事，我相信在殿下和神父您二位的领导下，罗曼诺夫王国一定能迎来属于它的时代。”
简单交谈过后，奥哈尔转身离开，卡捷琳娜脸上的笑容消失，看向不远处的马卡洛夫、戈夫曼等人：“你们过来。”
马卡洛夫一口喝干杯中烈酒，大步上前，对着卡捷琳娜敬礼，却忽略了马维，显然是之前马维拒绝发动武装政变的举杯引起了他的不满。
戈夫曼、若鲁金等军功贵族家的子弟，对马维倒是没有太多怨气，非常客气的打了招呼。
看到马卡洛夫失礼的举动，卡捷琳娜眉头微蹙：“马卡洛夫，你忘记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了吗？”
嘴角一抿，马卡洛夫深吸口气，对马维点了点头，依旧没有使用敬语：“神父你好。”
“阁下真是一个忠于王室的将军，这样很好，卡捷琳娜殿下有你们帮助，一定能有所成就。”马维笑着说。
“哼！”马卡洛夫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曾被爱德华救过性命的奥努夫里、拉夫尔两人有心相劝，可他们站哪头都不合适，只能偃旗息鼓，干着急。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解开诸位对我的误会。”马维开口说道：“我带来了完整的行动方案，不过这些事涉及机密，只能讲给绝对忠诚的同伴听，卡捷琳娜殿下……晚宴结束后，还请准备一个安静的房间。”
“好。”卡捷琳娜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马卡洛夫：“你对马维神父抱有敌意，就是对我抱有敌意，你要分清楚状况，马卡洛夫。”
马卡洛夫脸色一变，犹豫半晌，从路过侍者的托盘中拿起一瓶烈酒，对马维说道：“只要你拿出的方案能够帮助殿下登上王位，实现彼得陛下的遗志，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先干为敬。”
说完，马卡洛夫仰头，当着马维的面，将满满一瓶烈酒灌入了腹中，引得周围将领一片叫好。
说实话，马维并不讨厌马卡洛夫这种人，对方虽然直性，但没有什么龌龊隐晦的心思，比起腌臜不堪的政客来说，绝对算得上好人了。
当初在皇家海军中服役时，船上的水手，大多也是马卡洛夫这种爽快的性格。
“喝酒会让我失去判断力，所以我已经戒酒了。”马维说：“我想阁下也不希望我饮酒坏事，所以这瓶酒，就留到胜利之日再喝吧。”
“没问题！”马卡洛夫一口答应下来。
到了10点，宴会结束，官员们醉醺醺的离开了克里姆林宫，将领们出去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卡捷琳娜带着他们来到楼上的格奥尔基耶夫大厅，这里……
马维几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诸位。”
马维神情严肃，目光扫过站在大厅两侧的奥努夫里、拉夫尔等将领的脸庞，沉声说道：
“虽然我们失去了一次机会，但同样的，还有更好的机会在等着我们！”
“接下来，我们真理教会将帮助卡捷琳娜殿下，推翻腐朽的旧时代，让真理的光明……”
“照耀罗曼诺夫！”
第163章 三权分立
“关于下一步行动方案，我打算先成立一个宣传组织，以发行报刊，向民众宣传真理，用教义，唤醒他们。”
宏伟宽阔的格奥尔基耶夫大厅内，马维站在台上，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能够参加这场议事大会的，全部都是卡捷琳娜亲自挑选的精英，在卡捷琳娜眼中，这些人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虽然里面有若鲁金、戈夫曼这些军功贵族家的子弟，但由于他们已经选择了卡捷琳娜，所以他们甚至比其他将领更加忠诚。
当然，不能排除里面有人暗中与保罗一世私通的可能，两头下注的军功贵族，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在这种情况下，马维依然说出了真理教会的下一步发展方案，他不怕有内鬼，因为有些事是瞒不住的，真理教会的发展扩大，用的全都是阳谋，其目的就是为了逼迫智慧神教比拼教义。
“如果国王那边禁止真理报刊的发行怎么办？”台下有人问道：“这是属于国王的权力，他有权禁止任何一个报刊的发行。”
“那不是更好吗？”
“什么？”那人一头雾水的看着马维。
马维笑着解释道：“越隐藏什么，就说明当权者越害怕什么，打压民众自由发言的权力，是自取灭亡之道。”
松开尤妮亚的小手，马维在台上慢慢走动，声音在大厅内回荡，每个人都能听清他的话：“未经教化、开智的民众，许多人都认为他们是愚昧的，事实也是如此，想要唤醒他们需要长时间的努力，但也不是没有捷径可走。”
“这条捷径，其实已经出现在咱们面前了，也就是积弊已久的农奴制。”
“罗曼诺夫王国有几千万的农奴，这些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或许他们不懂得真理，但他们一定明白，废除农奴制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恢复自由身，是每个农奴梦寐以求的事情，这意味着他们不用再给农场主缴纳昂重的赋税，不再受到农场主的剥削……”
台下隐隐有些喧闹，能够参加这场会议的将领，都是贵族，他们的家族财产中，多多少少也有农奴存在，马维这番话，其实已经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
不过……
废除农奴制一直是彼得大帝的遗愿，卡捷琳娜也把这件事早就告诉了他们，无法接受的将领，也不会选择追随卡捷琳娜。
农奴确实是他们的私人财产，但也不是不能放弃的。
尤其是和未来的胜利果实相比，放弃几个农奴，有什么好心疼的呢？
喧闹很快就平息了，没人提出异议，都在等马维说出下一步计划。
“只要真理报刊能够成功发行第一期，那么真理教会和卡捷琳娜殿下主张废除农奴制的消息就会迅速传播开来，这时，那些农奴们会怎么想呢？”
马维侃侃而谈：“他们一定会想，啊真的是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获得自由了吗？真理教会和卡捷琳娜殿下一定要成功啊之类的……”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国王保罗一世下令封禁真理报刊，那么这些农奴又该怎么想呢？他们心中，会不会对国王保罗一世产生怨气？”
“当怀疑的种子埋下，罪名就已经成立了。”
“这时，真理教会要派出修士，前往各个城市建立分教堂，再度宣传真理，已经听说过真理教会名字的人们，一定会关注我们的一举一动。”
“下一步，卡捷琳娜殿下就要利用自己的能力，在参议院上提出一项项法案，包括但不限于劳工法案、教育法、医疗法、劳动安全保障法等一系列对普通民众有利的政策。”
马维看向站在一旁的卡捷琳娜：“我想这也是殿下改革中的一环。”
“没错。”卡捷琳娜点了点头：“想要富国，首重工人、教育。”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法案是不会通过的，毕竟触及到了太多贵族的利益。”马维继续说道：“在卡捷琳娜殿下提出这些法案的同时，各地方的教会分部，要大肆宣扬这些法案，告诉民众，黎明就要到来了，很快大家就能享受到更好的待遇，再也不用为了一些微薄的工资而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哦！”站在台下的奥努夫里有些惊讶的说：“如果法案没有通过的消息传播开来，已经对美好生活产生构思的民众岂不是会对国王和贵族阶级产生更大的怨气？”
马维点了点头：“是的，这符合事物的客观发展规律。”
“万一参议院通过了这些法案呢？”拉夫尔问道。
“那我们就可以宣扬，这一切都是卡捷琳娜殿下的功劳，毕竟她才是法案提出者，民众们会对她寄予厚望。”马维含笑说道：“贵族们牺牲的利益，只能苟延残喘，拖延时间，而不能真正的逆天改命，因为在真理教会和卡捷琳娜殿下构思的未来宏图中，贵族阶级是不存在的，亦或者说……在改革中遗留下来的贵族，有名无实，成为了一种荣誉称号，而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为所欲为。”
“如果那些贵族无条件的接受了卡捷琳娜殿下提出的法案，那跟杀了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事态之所以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就是因为他们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啊……贵族和民众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迟早要爆发，而真理教会，就是要唤醒他们反抗的怒火，将民众团结起来，推翻腐朽的旧时代。”
“贵族派再强大，也无法抵挡几千万的民众，如果他们选择武装镇压，那么就是在饮鸩止渴，给这把火添油加柴，反抗的力量会愈加猛烈。”
马维看着台下的众多将领，面无表情的说：“我希望诸位记住一件事情，当腐朽的旧时代注定被推翻时，使用武装镇压的手段，只会让自己失败后的命运更加悲惨，民众们流淌的鲜血，必定以鲜血的代价偿还，和平改革，还有一条生路。”
将领们面面相觑，对马维提出的计划都没什么意见，前因后果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今天选择站在这里的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而马维的这番话，也是在敲打他们当中可能存在的……内鬼。
或者还有别的意思。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关于成立报刊的事情，我会找人负责。”
卡捷琳娜驱散了若有所思的将领们，等他们走后，叫来博德利诺夫，对马维说道：“神父，听说你打算成立一个名叫极光会的组织，专门对抗危险的超凡存在？”
“嗯，虽然极光会目前还只是个雏形，不过很快就能正常运作了。”马维坦然承认。
“正好，我也打算成立一个特殊情报机构。”卡捷琳娜一指旁边的博德利诺夫：“就让他来负责。”
“特殊情报机构？”马维皱了下眉头：“你想做什么？”
“罗曼诺夫王国推行真理，以真理教会为国教，那么一定会引来其他王国的排挤和压迫，这是毋庸置疑的。”卡捷琳娜说：“我成立这个特殊情报机构，是为了抓捕其他王国的间谍，同时收集其他王国的信息、情报。”
听起来有点耳熟啊……
马维注视着卡捷琳娜深蓝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殿下你告诉我这些，应该是想请我帮忙吧。”
“没错，这个特殊情报机构，我想借助猫猫军团的力量，它们消息最灵通，如果能跟博德利诺夫相互配合，那就再好不过了。”
“有警察还不够吗？”
“这是为了大局着想，神父，你会支持我吗？”
“……既然殿下你已经决定了，那么我自然会支持你。”
“很好。”卡捷琳娜露出笑容：“神父，我想咱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
亲密……
真的是这样吗？
马维脸上不动声色，可内心里已经预感到未来可能出现的局面了。
教会、王国以及异族……
三权分立。
第164章 内战开始
深夜，回到圣瓦西里大教堂后，马维哄睡尤妮亚，正打算休息，忽然房门被人敲响了。
迪诺走进卧室，面色凝重道：“神父，你对卡捷琳娜殿下新成立的特殊情报组织怎么看？”
“你有什么想法吗？”
“嗯……”
轻轻点头，迪诺坐到椅子上，踟躇着说：“有些话，我不方便当面说，但殿下成立这个情报组织的初衷，恐怕不止是为了抓捕外国的间谍。”
“当然，她还在提防我们。”
“你看出来了？”
马维无奈道：“这么简单的事情，谁都知道，卡捷琳娜敢在我面前直接提出来，也不怕咱们产生怀疑。”
“她这是明显不信任咱们啊！”
“不是不信任，而是为了提高王国的权力。”马维缓缓摇头：“教会拥有神明和超凡力量，如果卡捷琳娜什么都不做，那么很快王国就会沦为教会掌中的傀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王权是无法和神权竞争的。”
“她所能做的，就是不断拔高王国在民众心目中的威望，推行各种政策、真理的同时，又让教会不敢对王国动手，如此，才能让王国与神权进入微妙的平衡状态，不至于一家独大。”
迪诺一下子急了：“既然神父你知道这一点，为何还要同意让胖橘帮助他们啊！”
“因为我不想看到某一方彻底掌控权力的局面。”马维说：“哪怕其中一方是我亲自创建的真理教会。”
“？”
迪诺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当权力高度集中，势必会滋生腐败，真理教会越来越庞大，其中会不会出现像贵族一样尸位素餐的成员？尤妮亚可以感受到信徒对自己的忠诚，可她无法控制真理教会的每一个角落。”
马维走到窗前，看着夜幕下寂静洒满月光的街道，玻璃上倒映出他的身形：“以前，真理教会的成员很少，我们可以全面控制，将来，当真理教会发展成为庞然大物之后，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也就冒出来了……”
“胖橘成立的猫猫军团，是最好的监察机构，有它们在，真理教会能洞悉任何黑暗，以最快的速度肃清内部，这也是我同意胖橘组建猫猫军团的原因，它们直接听命于女神，就像极光会一样。”
“而卡捷琳娜建立的特殊情报机构，也是为了剔除队伍中的腐败分子，直接听命于国王，这其中针对的目标，也包含了真理教会。”
马维转过身来，轻声说道：“卡捷琳娜也害怕真理教会变成另一个天启神教，同样的，我也害怕。如果有一天，这片土地上出现了人不帮人、贪污腐败、军民分离的情况，那么我的心血就付诸东流了，那样的真理教会，我宁愿它毁灭，被组织起来的人民所推翻。”
“原来这就是神父你不同意我们发动政变的原因……”迪诺忽然明白了：“你想让民众真正的觉醒，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寻找到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