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树上木
郭安道,“微臣自信,二百神机营兵卒,还有这一船队的货物,完全可以护卫殿下安全。
但是,就担心那些贼人看到我等人单势孤,想要行不轨之事,到那之时,我神机营只能大开杀戒!”
“如此……”
朱高炽沉吟片刻,神色一肃。
“来人!”
“末将在!”
一直紧紧跟在朱高炽身旁的校尉,立刻应道。
“拿父皇谕令,前去苏州府锦衣卫、松江府锦衣、松江府市舶司,让他们各自派遣一个百户前来嘉定县听命……镇海卫派三个百户,前来嘉定县听命!”
“末将遵令!”
那校尉顿时领命,随即派出四队人马,朝着不同放心快速赶去。
这些校尉一离去,朱高炽整个人的神态便是一变,两眼微眯,充满了暴虐,让郭安不由一阵恍惚,他好像看到朱棣!
“老师,我要好好在这嘉定县内看看,这些贼官,是如何盘剥百姓的!”
“殿下随意施为,我这二百神机营兵将,可以镇压县内所有不服之人!”
郭安一脸自信。
“多谢老师!”
朱高炽朝着郭安拱了拱手,便带着身旁的禁卫,往前而去。
嘉定县内,盘剥百姓之事,好像已成为所有官吏共认之事。
还未走多远,便遇到一处收夏税之处。
一个个百姓,穿着破破烂烂,拖家带口,推车挑担,弯腰躬背,给一个像是吏员的人,一边满脸谦卑的说上一些好话,一边交上粮食或是钱财。
不过。
对此,那吏员则仍是满脸倨傲,恨不得将下巴抬到天上去。
“还请李公宽容宽容,小人家中该卖的物件,都已经卖的差不多了,甚至就连铁锅,也都卖了,但只得到一石粮食,还有一两三十文钱……”
“不够?”
名为李公的老者,斜着眼,看了一眼面前的汉子,淡声道:“你家中有五口人,按照数目,还必须得缴一石粮食,或是五百文?”
汉子满脸讨好道:“是,是,还请李公宽限几日,小人定然能筹集够!”
“呵,你如何筹集?”
李公冷冷一笑,“还有,朝廷信任老夫,让老夫来此收税,结果尔等一个个,都要让老夫宽限,那老夫还如何收税?”
“可是,李公……”
汉子仍是满脸谦卑,努力挤出一张笑脸,还想要说些好话。
那李公已经淡声道:“你若是筹不出钱粮交税,咱记得你家中,还有三亩水田,五亩旱田吧!”
汉子顿时脸色大变,连连乞求,“李公,万万不可啊,小人一家老小,可全都靠这几亩薄田填饱肚子呢!”
“哼!你要填饱肚子,难道朝堂上那些贵人,还有边关的将士,就不需要填饱肚子了?”
李公狠狠瞪了一眼那汉子,“若是人人都像你这种,家中稍微紧张一番,便想要少交些税,或是拖延一段时日,等你家中富商起来,那老夫的税怎么收?”
汉子急忙道:“可是李公,仅仅只是缴纳夏税,俺这些肯定够了!只是,还要缴定舡钱、点舡钱、沿江神佛钱、车脚钱包纳运头米钱、竹篓钱这些,小人实在是交不出!”
“嗯?”
李公面色一冷,“你这混账东西在说什么,还敢怀疑上官定下的税?”
“李公……”
汉子一惊。
李公已经再次喊道:“来人,给我掌嘴!”
“是!”
身旁,几个壮汉,直接上前,架起汉子,一人抡起手掌,便朝着汉子的脸上扇了起来。
“啪啪……”
声响清脆,在场所有百姓都不由低头下,战战兢兢。
“李公,莫要打了,我们一定缴,一定缴齐!”
“爹……”
一个妇人,还有两个半大孩童,连忙冲出来,便朝着李公求饶。
“说错了话,就得挨着!”
李公一脸无情的说了一句,便又冷声道:“你们都听好了,这些赋税是朝廷与一众上官商议定下的数额,天下谁都知道,我松江府的人最为富庶。
以往,大明无灾无害,尔等都能准时缴齐,现在北方那几个省出现旱灾,这些赋税尔等更是得交齐了,不要想着偷奸耍滑,你少缴一粒粮食,都需要别人替你补上!”
“若是缴纳不起的,想想你们家中的田地、房子,又或者女人孩子……总有办法交齐。”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不想为难大家伙,但是我要是收不齐,我便要掉脑袋!”
说着,李公便又看向一旁挨完打的汉子,说道:“大石,你也莫要怪老夫手重,我等都是世间小民,都要缴税,若是缴不全,上面怪罪下来,我们都没活路啊!”
“你家是还缺一些粮食,但家中田亩够多,只要将一亩田契拿出来,抵给县里钱庄,就可以贷出足够的钱粮,交齐赋税,等到两个月后,粮食收成下来,就可以去钱庄,将你那一亩田给拿回来……”
汉子大石满脸悲戚,“李公,钱庄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也知道,若是将那一亩田契押给钱庄,那就再也拿不回来了啊!”
“怎会拿不回来?”
李公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同时示意一旁的一些汉子,将大石带来的粮食与钱财收下。
“你带来的这些粮食与宝钞,我先收下了,你快去补齐剩下的钱粮!”
“下一家,小河沟崔大牛!”
“来了,来了,李公,这些都是小人准备的赋税!”
人群中,一个消瘦老者,带着一个青年,推着一车粮食走了上来。
对着李公一阵点头哈腰,满脸卑谦。
一旁,两个汉子便是上前秤量。
片刻后,对着李公禀报道:“李公,一共二石一斗!”
“大牛?怎么少了两斗?”
李公眉头皱起,紧紧盯着崔大牛。
崔大牛顿时哭丧着,喊道:“李公,错了,错了,真是二石四斗,我父子二人,可是从家中准备的足足的,才敢来的!”
“嗯?”
李公怒瞪崔大牛,“你这厮可是觉得,我们自个贪了?众目睽睽之下,这些钱粮可都是上交府里!”
身后,一众力役,也都目光凶狠的盯着崔大牛。
“李公,还请这几个大兄弟再秤一遍啊,真的是二石四斗,这些可都是我们家中全部的粮食啊,不能出错啊!”
“放屁!”
一个力役直接怒骂道,“崔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着大家伙的面,你这般诬陷我们?”
“斗,斗,这些斗……”
突然,崔大牛好像想起什么,指着那些力役使唤的斗,喊道:
“这些木斗有问题,比正常的要大一圈!”
“你放屁!”
李公直接怒了,指着崔大牛道:“崔大牛,这些木斗可都是朝廷派发下来的,你可是要质疑朝廷与上官?
而且,这木斗放在这里,称量了多少粮食了,怎么别人都没问题,到了你这就有问题了?”
“崔大牛啊,崔大牛,你要是想少交税粮就直说,居然敢来诬陷老夫,可是觉得这样胡搅蛮缠,就可以少交税粮?
你要知道,《大明律·户律二·田宅》可是有着规定,偷税就要鞭刑四十,严重还要再加四十,再打一百大板子,老夫劝你,还是乖乖回去,老老实实补齐税粮!”
崔大牛怔怔的盯着李公看了半晌,最后面若疯狂。
“这些木斗就是有问题,李大德,你这般为难我等,不就是馋俺们家中几亩水田?”
“以往的赋税,最多才只有车脚钱、黄粮钱,再加上一些损耗。
但现在,你李大德一下多收这么多税,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李公的脸色,直接阴沉下来,冰冷的盯着崔大牛。
“崔大牛,老夫念你与老夫同乡,原本不想为难你,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刁钻?
这些税都是上面的老爷们交代下来的,你为什么要这般胡搅蛮缠,给老夫泼脏水,坏老夫名头?”
“你先要我们的命的,这次多收一个税,下次又多收一种税,现在为了缴税,我们每天都只敢吃食一顿饭……
去年,很多乡邻已经迫于无奈,卖出去几亩水田,今年你还要再加税,我看你是要将我们这些人的水田,都要夺了过去,让我们都活生生饿死……
你都不给我们活路了,我们不能这般忍受下去……”
“放肆!”
李公勃然大怒,“崔大牛不仅不想缴税,还妖言惑众,来人,给我将他拿下,先鞭刑四十,再去其家中,将剩下的粮食,都给搜出来,补齐!”
“是!”
一众力役便面无表情的朝着崔大牛冲了上来。
“你们谁敢动我爹一下?”
崔大牛身旁的青年,急忙冲上去,护在崔大牛身旁。
“你们不仅要粮,还要我爹的命,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说着,那青年连忙朝着身后的一众百姓喊道,“诸位父老乡亲,李大德有多贪,大家也都应该明白,要是再这样忍受下去,你们家中的良田,还有房子,都要一点一点被李大德夺了过去!
甚至,最后一家人都要被卖了身子,去给人为奴为仆……”
一众缴税的百姓,顿时满脸骚动。
“你们要造反吗?”
李大德脸色一沉,怒斥道:“收你们这么点粮食,你们就能饿死?
你们谁不想缴税,就站出来?
老夫上禀县尊,将你们全家都拿下,流放到郭州去!”
下方,一众百姓,又不由缓缓低下头。
见状,李大德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随即,看向崔大牛父子二人之事,便满是冰冷。
“崔大牛啊,崔大牛,你这厮没几年好活了,还要连累你家小子,这次你敢抗拒缴税,还要妖言惑众,老夫不狠狠惩戒你一番,老夫还如何在嘉定县立足?”
“来人,将崔大牛父子吊起来,每人先鞭刑四十!”
“是!”
一众力役,顿时满脸狰狞的朝着崔大牛父子二人,冲了上去。
“李大德,你这老贼不得好死!”
“你迟早要遭到报应……”
“呸,老夫按规矩收夏税,怎么会遭报应?不过,你们这一对刁民父子,马上就要遭报应了。
你们可得要活下来,要不然你们家中的那几亩良田,一亩都保不住了,甚至你们家里的那宅子与小媳妇……”
“李大德,你这个老贼,我一定要杀了你!”
“哈哈哈哈,老夫倒要看看,在这里,谁能杀了老夫?”
李大德哈哈大笑,一脸痛快。
他就喜欢,在收赋税的时候,可以收拾这么几个没有什么背景还不听话的人。
这样,不仅可以给他立威,还能给他多收一些粮钱,甚至还能分到一些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