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125章

作者:孑与2

  太好的舞蹈比如——《采薇》《南风》这种,半天不动弹,动弹一下还冷冰的,不好看不说,就连旁边的音乐都不好听,半天才响一下。

  这样的好东西,就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全民狂欢的场合上,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才是真正的好节目。

  他们就喜欢看美人动不动来个翻个肚亮个肚脐,或者能透过美人宽大的袍袖,看到小半个带疙瘩的玉碗。

  秋娘明显是懂得什么才叫大众娱乐精神的主,所以,今天,她又在嘴角处点了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

  很奇怪,她点了这颗黑痣之后,声音就变得微微沙哑,以专业精神给云初指点刚才一胡一汉两个美人的表演的不足之处。

  “胡姬太蠢,十七娘过于聪明了,胡姬的胡旋舞跳得很好,所有人都知晓,今天,她胡旋跳的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别人愿意把竹筹投进她的竹篮子里。

  这可是真金白银的交易,不是跳一场拿一场的钱走。

  胡姬胸大,就要露出来一些,摔倒的时候哪怕露出来一个也好,她却愚蠢地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白白浪费了数百人围观的好机会,气死了,回去就用鞭子抽她。

  十七娘没有胸,她就要露背,一件一件地扯衣服算什么诱惑呢?在这里看的人,不是教坊里的那些公子哥,一个个还要装个风雅,俗人就爱看个俗事情,已经把这里的人勾引的口干舌燥的,最后就给人看个膀子就完事了?

  回去抽她。”

  红红的嘴唇不断翻动,边上还有一颗黑痣明晃晃地颤动着,这个死女人,仅仅是说个话,就让云初跟狄仁杰两个弯着腰跑了。

  “啧啧,这才是真正的专业啊。”狄仁杰好不容易直起腰,由衷地感慨。

  “可惜,温柔兄不在这里,如果他在这里的话,应该会后悔带着老婆来晋昌坊游玩了。”

  云初也非常得感慨,大唐的青楼教坊事业从管仲开始,直到现在,已经一千三百多年了,经过无数代爱美人士的不断开发,早就超越了云初见过的,距离大唐一千三百多年之后的时代的会所。

  “哥,我西安……”才一开口,就让人没了兴致。

  云初瞅着狄仁杰道:“咦,我明天就要成亲了,忍一忍还算是正常,你干嘛也要这么辛苦?”

  “这种事还是公平一些为好,并州老家来信说母亲患上了伤寒,王家小娘子,衣不解带地伺候了两个月,是一个真正的好闺女。

  人家是好闺女,我他娘的只好成一个好男儿了。”

  云初点点头,貌似追求公平,是这家伙一向的追求,做出这种事来一点都不奇怪。

  晋昌坊里人满为患,到处人头攒动,马球场那边更是欢声雷动。

  两人急匆匆地赶过去之后,才发现是一群来自教坊司的女人在打马球。

  云初看了一眼,就把站在场边奋力呐喊的娜哈拖着走了……这群死女人仗着马术好,一个个就不肯好好地将屁股放在马鞍子上,而是一个个撅着因为骑马时间长,继而变得很大的臀部,只要看看全场看马球的那些声嘶力竭的人就知道,除过娜哈一个人是正经的看马球的人,其余的都是去看人家屁股的。

  “我以后也要这样打马球!”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娜哈随手从稻草捆子上拔下来三根,给了云初跟狄仁杰一人一根。

  云初瞅着糖葫芦愣了片刻,然后就抓着娜哈的衣领将她提起来怒吼道:“你又进我书房了?”

  娜哈一边毫无惧色地咬着红果子糖葫芦,一边对云初道:“二十八娘她爹在光福坊工地干活的时候跌断了腿,她兄长就去光福坊工地搬砖,结果,她兄长又伤了手,没办法搬砖了。

  不让三肥教她做糖葫芦卖,你让她全家吃啥?”

  云初怒道:“感情除过你哥哥我,满天下都是可怜人,是吧?就我一个不可怜,是不是?”

  娜哈又咬了一颗糖葫芦道:“你喝醉了酒,还在咱家院子乱吼什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我这么大方都是跟你学的。”

  云初无言以对,将娜哈塞进狄仁杰怀里道:“给你了。”

  狄仁杰惊喜地抱着娜哈大笑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此,这妹子就成我妹子了。”

  娜哈踢腾着腿,从狄仁杰怀里溜下来,快走几步拉住云初的手道:“我哥就不缺钱!缺钱了也能赚回来。”

  见自家妹子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虽然她说的都是大实话,云初还是很想知道谁给她的自信这样说。

  回到家门口,兄妹俩就发现家门前多了一尊手持大戟的门神。

  云初凑上前去道:“守约兄,攒劲的歌舞不去看,怎么来我家守门了?”

  裴行俭拉着一张驴脸道:“少说废话,我们打一场,赢家明年开美食会,输家明年再挑战赢家,赌下一场美食会的举办地。”

  云初苦笑道:“这就不讲理了吧?”

  裴行俭道:“讲理是留给文人讲的,你我都是沙场悍将,不如就用兵刃说话,赢得堂堂正正,输得光明磊落,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之所为。”

  云初小心地用手推开已经快怼到脸上的大戟,沉痛地道:“守约兄,你真的不能再跟着梁公学了,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两个都是进士出身,属于文武双全的新一代猛将,跟他们那些草莽出来的有着天壤之别。

  不能老是占着一个无礼,就往死里用。”

  裴行俭冷笑一声道:“好,我们讲理,你先跟我讲讲在我面前用鞭子剥掉公孙外袍的事情。”

  说完话,不等云初回答,又指着狄仁杰道:“待我与云初大战完毕,再与你这个无耻狗贼一决生死!”

  不像云初面对裴行俭挑战,还有几分分庭抗礼的意思,已经发福的狄仁杰那里敢跟裴行俭恶战,这纯属找死。

  不过,他也很清楚,这就是裴行俭这个狗日的设计的计谋,就是不想给云初拒绝的理由。

  云初叹口气道:“就算让你去弄,去组织,你知道如何组织,如何安排,如何宣传,如何分配利润吗?”

  裴行俭大笑道:“打赢了你,自然什么都懂了。”

第五十五章 天下第一美食会(3)

  裴行俭很霸道。

  云初有些无奈。

  娜哈非常地生气。

  然后,她就去了哥哥的书房,取来了放在架子最高位置上的一个拳头大小的黑丸子。

  趁着哥哥还在跟裴行俭交涉的时候,点着了黑丸子上的一根长线,然后,就丢在裴行俭脚下。

  裴行俭还以为是小孩子在胡闹,并不在意,云初的瞳孔却已经缩小得快看不见了。

  一个虎扑,就抱住了那个黑色丸子,一把抽掉滋滋燃烧的引线,这才小心地将黑丸子交到崔氏手中道:“放回书房,另外,在我书房上加装铁门,铁窗,装好铁门,铁窗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入书房……包括娜哈。”

  不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裴行俭道:“我知道你明日大婚,不如……”

  云初摇头道:“我不跟你打,更不会把事关我万年县百姓福祉的事情拿来当赌注。

  你如果喜欢这个美食会,大可以自己也办一个,如果需要人手,我这里有人可以借给你。

  不用比武,不用作战。”

  裴行俭笑道:“你是害怕了吗?”

  云初点点头道:“我真得很害怕举着长枪对着自己袍泽,害怕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最后变成了真正的生死搏杀。

  所以,我们要从第一次准备向袍泽举枪的时候,就停下,以绝后患。”

  裴行俭摇头道:“我也讨厌向袍泽举枪,可是,与你一战势在必行。”

  云初再一次按下裴行俭手中的大戟,指指远处欢闹的人群道:“大唐的百姓实在是过得太苦了,今天,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你心怀愤怒。

  这不好,放下你的大戟,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去喝一杯,说真的,今天,我宁愿抱着酒坛子跟你拼酒,也不愿意跟你举着兵器打架。

  本来一件很好的事情,多了一个打架的事情,就显得很突兀……”

  裴行俭四处看看,果然如同云初所说的那样,远处的人在欢闹,近处的人都在鄙视他,而,云初站在那里笑眯眯地如同一个真正的英雄。

  狄仁杰抱来了三个不大的酒坛子,酒坛子外皮赫然写着杀毒药三个字,上面的白骨骷髅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场面渲染到这个程度了,就连裴行俭的亲随也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接过那柄大戟,并且应该用布包裹起来。

  大戟从裴行俭的手中被拿走,他也就顺便握住了狄仁杰递过来的酒坛子。

  接下来,三个人都举着恐怖的杀毒药一顿猛灌,再过了半个时辰,裴行俭就毫无意外地喝醉了。

  毕竟,这是两斤装的酒精浓度七成五的杀毒药。

  崔氏让人带着裴行俭的亲随,把这个醉鬼送到了自家客房,按照云初估计,裴行俭没有两天时间,应该缓不过来,三五天之内,他手软脚软的,没有跟云初战斗的资格!

  如果他还倔强地要求比武,云初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毕竟,他跟狄仁杰喝的是甜酒,裴行俭喝的是酒精。

  崔氏眼珠子再次骨碌碌地转了好几圈,然后就对云初道:“妾身准备让公孙去照顾裴行俭。”

  狄仁杰瞅着崔氏道:“你好毒啊。”

  云初拍拍手道:“去帐房,看看目前为止,我们弄到了多少钱。”

  至于想要趁人不备溜走的娜哈,又被云初抓住了脖颈,今天,这顿打她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装了八两经典配方火药的炸药包,她也敢往人群里丢?

  殴打完娜哈,云初觉得五脏六腑都变得通透了,虽然被老猴子拦着,没有打中多少下,不过,娜哈这两天想要坐凳子,那就别想了。

  云氏的厢房里面,灯火通明,二十二个帐房一字排开,每个人面前都放着厚厚一摞票据,在票据的边上,放置着帐房们的通用工具——算筹!

  云初一声令下,帐房们纷纷开始动笔,拨弄算筹,没有人说话,却让场面变得无比宏大。

  这些帐房有些来自万年县衙,有些来自雍州牧衙门,还有一些来自御史台,当然,还有两个晋昌坊的帐房,以及两个商贾们推举来的帐房。

  云初翻看了几张单子,发现上面的金额不菲,看样子,自己挑选客人的计谋算是奏效了。

  客房里,裴行俭鼾声如雷,响屁滚滚,公孙咬着银牙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负心汉……

  “等待良人归来那一刻,眼泪为你歌唱——”

  头上包着一块青布帕,胳膊上套着一个竹篮,假扮农妇的武媚放声歌唱,歌声婉转高亢又多情。

  脸上涂着胭脂假装血迹,身着一身明亮铠甲的李治深情款款地握着武媚颤抖的手,轻声道:“媚娘,我回来了……”

  一个期待了良人八年的久旷之妇,一个在外卫国戍边八年,杀敌无数的英雄,终于相逢,相逢自然是——立刻被翻红浪。

  良久,武媚将乱蓬蓬的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瞅着喘息未定的李治道:“上了一趟战场,果然与往日不同,多了一些杀气。”

  李治哼了一声道:“等朕真的上一次战阵归来,看你如何应付。”

  武媚拍拍手,立刻有等候许久的宫人端着温水来替他们两人善后。

  武媚叹息一声道:“陛下征伐高句丽之心,从未放弃是吗?”

  李治道:“父皇上次远征高句丽,已经为朕谋算高句丽打好了基础,朕身为父皇的儿子,如果不能在父皇留给我的江山基础上继续拓土开疆,如何算得一个英明的皇帝。”

  武媚担忧地道:“即便是如此,也不用御驾亲征吧?”

  李治揽着光溜溜的武媚大笑道:“军队到底有没有站在朕的一边,一定要用一场硬仗来检验的。”

  武媚直起美好的上半身瞅着李治道:“陛下还是不放心吗?”

  “父皇曾经教导我说,想要看一个将军是不是忠心,只需看一个表现就可以了。”

  “什么表现呢?”

  “看他是否将朕的安危,看得比战争的胜负更加重要,如果是前者,父皇告诉我,可以依托大事。”

  “如果是后者呢?”

  “那就让他一生征战,满足他的作战欲望,直到战死,而后,风光大葬!”

  “陛下是说您现在并不怀疑那些老将们对大唐的忠诚,怀疑他们并没有把您当成他们真正的皇帝?

  遇到大事,他们只考虑大唐的利弊,而不考虑陛下的安危是吗?”

  李治把玩着武媚的长发,喟叹一声道:“人心比鬼蜮还要可怕啊……”

  见李治已经没有说朝政上话题的心思,武媚就立刻笑道:“李义府说,今夜进入晋昌坊的人,不少于一万七千人,仅仅是进门费用,云初就收了三百六十万钱。

  李义府还说,云初还在向商贾索要入门费,摊位费,押金,却不知这里面又有多少利润,他估算了一下,应该不少于五千贯。

  这仅仅是第一天,等到明日云初大婚,那些商家,歌姬,舞姬,杂耍,以及晋昌坊百姓会更加地癫狂。

  李义府还说,如果日后对账的时候,云初每日的进项账簿上的数字少于五千贯,陛下,就可以下旨,将他制作成药骨,安置在太医署,代代流传了。”

  李治轻笑一声道:“他李义府知道什么呀,别看云初在晋昌坊的宅子不大,那里安置的财富,岂是李义府能想象的。

  那里不仅仅有属于云初个人的钱,更多的却是玄奘大师准备率领唯识宗佛门,大举西进西域的资财。”

  武媚吃了一惊道:“佛门资财怎么会在云初家中?”

  李治摊摊手道:“玄奘认为云初不会贪墨他佛门一文钱的资财。

  既然玄奘大师这种神仙一般的人物,都相信云初不贪财,那么,朕也能相信他不会贪墨朕的钱。”

  武媚赞叹道:“也不知玄奘大师是如何发现这般不同凡响的人物的。

  这世上人人都在为几文钱嗷嗷不休,唯有云初取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真是令人羡慕啊。”

  李治大笑道:“能取钱又如何,终究是要烂在我大唐这口锅里,他弄到的钱越多,大唐这口锅中的粥就越是浓稠,朕喜欢这样的能吏。”

  “这就是陛下对他在万年县所为放任自流的原因?”

  “这个很难理解吗?他遵照的是我大唐律法,照顾的是大唐的利益,也就是朕的利益,既然如此,朕为何要给他设置门槛呢。

  听之任之便是最好的法子,有功,朕给他奖赏,升官就是了,犯了错,朕便惩罚,贬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