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708章

作者:孑与2

  皮逻阁道:“放我走,你会后悔的。”

  李思咕唧一声笑了出来,又觉得不合适,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皮逻阁脸上的红色迅速的弥漫到全身,本身人就长得黑,现在又被一个长相明艳的少女给笑话了,血气上涌,显得人更黑了。

  云初朝皮逻阁挥挥手道:“快走吧,要不然他们又要笑话你了。”

  皮逻阁没有走,一双赤脚踩在草地上艰难的道:“你是如何知晓我会来偷袭的?”

  云初笑道:“自然是你的人告诉我的。”

  皮逻阁眼神一凝慢慢的道:“有奸细?”

  云初呵呵笑道:“本帅拿出来这么多的物资专门跟你们南诏人交易,拿到一点消息有什么难的,你要烧物资,却不知有很多人等着用草药,兽皮,羽毛交换呢。”

  皮逻阁缓缓地朝云初抚胸施礼,就转身大踏步地走进了大象那边的丛林。

  李思气鼓鼓的道:“那家伙粗鄙不知礼仪,阿耶都放他走了,也不说一句感谢的话,阿耶,您说他着急回去干啥?”

  云初喝一口新茶道:“寻找奸细。”

  “真的有奸细吗?”

  “傻孩子,这必须有奸细,如果没有奸细的话,你让皮逻阁这个孩子回去如何解释他的这场惨败呢?”

  “他回去之后是不是会找一个平日里看不顺眼的家伙当奸细杀掉?”

  “应该不是吧,我觉得他的格局挺大的,应该是找一个跟他父亲不合的家伙出来说他是奸细,顺便帮助他的父亲盛逻皮纯洁一下队伍。”

  李思哈哈笑道:“我知道了,阿耶让他先走,先回去找一个不顺眼的当奸细杀掉,等那些看着他突袭失败的人带着另外一套说辞回去之后,他前面杀掉的那个人的正当性就有了问题,也会让别的山头的人对他们父子产生别的想法。”

  云初笑道:“你想多了,做这些事情只是为了方便云瑾他们以后入西南。”

  听云初说起云瑾,李思就把身子靠在云初的背上道:“阿耶,你说美玉儿他们不就是抢一点金子,怎么现在还没有消息呢?”

  云初冷哼一声道:“都说皇帝不遣饿兵,你父皇这一次倒好,大军出发的时候,除过物资,粮秣之外一个钱都没有给,只说了一句缴获尽数归长安。

  普天之下,这自负盈亏的仗还是头次得见。”

  李思大笑道:“我父皇一定会后悔的。”

  云初笑道:“凭什么这么认为?”

  李思道:“因为阿耶答应了啊,估计这一会我父皇已经开始后悔了。”

  云初起身,瞅着西南密密匝匝的丛林笑而不语。

  一阵风吹来,西南的森林就响起了松涛声,云初觉得这可能是森林想积极的跟他对话,此时此刻,他就是西南这片大地的主宰。

  李治小心的将手头的半尺直径的大型放大镜搁在一个鹿皮垫子上,将周兴的奏疏丢在一边,这才抬起头对武媚跟李弘两人道:“云初才进蜀中就发了一笔大财,先前的约定有些孟浪了。”

  武媚好奇的瞅着李治身边的放大镜道:“温柔此次来洛阳,就是为了亲手送这个东西?”

  话题被武媚扯开,李治好像也没有在意,而是拿起那面大型放大镜感慨的道:“找到一方如此巨大且通透的水玉,本就是一件难事,再寻找高手匠人,日夜用鹿皮琢磨成如此模样更是需要很长的时间,别看这样一个小小的东西,云初他们至少琢磨了上百块水玉,才得到这样的一件宝贝。

  朕还听温柔说,这镜面的弧度不得有丝毫的差错,稍有差错整面水玉便会废弃,也只有云初等人愿意为了朕的不便之处,如此的上心,弄出如此宝贝出来。”

  李弘从怀里也掏出来一面道:“孩儿也有一面。”

  李治拿过来对着周兴的蝇头小楷看了一眼,就丢给李弘道:“你的这面就是瑕疵镜子。”

  李弘拿着放大镜道:“功用不同,父皇是为了看小字用的,孩儿是拿来玩耍的,自然用不到那么精细。”

  李治极有兴趣的道:“怎么玩耍?”

  李弘就拿着自己的放大镜放到太阳光里,对好焦距之后,只是片刻功夫,周兴的奏疏上就出现了一个亮点,又过了片刻,奏疏就变得焦黑,然后一簇火苗陡然升起,李弘拿着燃烧的奏疏丢进宫人拿来的火盆里,这才对一脸迷惑的李治道:“光,与火同源,是一种能量,这东西的出现,切实的印证了师父以前教给我的学问的真实性。”

  李治闻言点点头道:“怪不得温柔敬献此物之时一再说明,不得拿此物看太阳,原来是这个缘故啊。”

  武媚见这一对父子一人拿着一面放大镜开始说胡话,且到处点火就不满的道:“为何本宫没有?”

  李弘连忙道:“父皇的镜子是长安县令温柔特意前来敬献的,孩儿的是温柔顺路带来的,母后的镜子是云虞氏敬献的,走的是官驿,速度自然慢一些。”

  就在李弘跟武媚解释的功夫,李治已经将自己的锦塌烧的到处都是黑点,就连巨熊的屁股上也被烧了一下,巨熊惨叫一声就跑了,而李治笑得前仰后合。

  武媚看一眼被烧成灰烬的周兴奏折,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她没有想到,皇帝对云初的放纵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而云初对待自己这个皇后的态度,从送放大镜一事上就能看的清楚明白,皇帝的必须走正规的途径,太子的可以徇私,只有自己的必须走母仪天下的路子,只能是走云虞氏这个妇人的门路才能得到。

  换而言之,云初对朝廷的态度已经非常清晰了。

  皇帝的归皇帝,太子的归太子,皇后的归皇后!

第二十五章 春江水暖鸭先知

  娄师德坐在东宫的偏殿,安静的等着太子归来。

  “哒,哒,哒,哒……”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有一个时辰之久了,却没有什么急躁的神情,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偏殿角落里的一个奇怪的机关上。

  这是一串被丝线拴起来的鸡蛋大小的浑圆钢球,总共有六颗,每当左边的一颗摆动的钢球砸在相邻的钢球上之后,就会发出“哒”的一声响,随即,中间并排的钢球不动弹,最右边的一颗钢球却会被弹起来,等最右边的这颗钢球砸下来的时候,最左边的钢球就会再次飞起,如此,循环往复。

  娄师德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机关,整整看了一个时辰之久,这个机关依旧在动弹,似乎会永远这样动弹下去。

  李弘回来了,娄师德就把目光从那个奇怪的机关上挪开,朝李弘施礼道:“成功了吗?”

  李弘疲惫的捏捏眉宇间的睛明穴道:“你准备带人入蜀中吧。”

  娄师德疑惑的道:“未竟全功?”

  李弘叹口气道:“利州,夔州落入母后之手,剑门关依旧在父皇手中。”

  娄师德道:“水陆两个出口为皇后所制,剑门关为陛下所控,蜀中就无法自成一体。”

  李弘道:“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你还是尽快入蜀,从郭子平手中接管成都,趁着我师父还在成都的有利条件,经营蜀中。”

  娄师德道:“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事项吗?”

  李弘摇头道:“处理地方政务,你比我更加的熟悉,孤信任你。”

  娄师德指着那个钢球机关道:“能否将此物赏赐臣下?”

  李弘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让宦官去仓库拿来了一个,只是这个比偏殿角落里的那个小了很多,甚至可以拿在手里把玩。

  “你还是拿这个吧,大同小异,别看这东西很简单,里面蕴含的学问不少,可以直观的看到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行为轨迹,还包括磁……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拿去当个摆件玩耍去吧。”

  娄师德不服气的道:“臣下也是饱读诗书之辈。”

  李弘笑道:“这东西跟你饱学的诗书没啥关系。”

  娄师德哦了一声,就抱着李弘给的小机关离开了东宫,坐上马车之后,就用手指提起机关最左边的小钢球让他自然落下,小钢球砸在垂在中间的钢球上,最右边的小钢球就应声飞起。

  听着马车里熟悉的“哒哒”声,娄师德轻声道:“看来,又要学新学问了。”

  李弘在锦塌上躺了片刻,就翻身坐起,穿过层层宫殿,来到了许敬宗居住的地方。

  许敬宗正拿着一个放大镜到处打量,李弘过来的时候,就透过放大镜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不要拿这个东西看太阳。”

  虽然觉得没有必要这样说,李弘还是说了。

  许敬宗闻言收起自己的放大镜对李弘道:“看到这个东西,就让老夫想起少年时的一段趣事来了。”

  李弘见许敬宗强烈的你快问的神色,就无奈的道:“什么趣事能让太傅如此难以忘怀?”

  许敬宗呵呵笑了两声,然后道:“殿下可知杨钢此人?”

  李弘稍微思索片刻就道:“前隋观德王杨雄之子?”

  许敬宗呵呵笑道:“殿下博闻强记啊,这个杨钢在太学的时候啊,平日里最喜欢说的话便是——家父乃是观德王。

  于是,就有好事之徒,以孔子学生编纂《论语》的方式编纂处一个故事。

  曰,孔子过关中,忽患眼疾,视微小之器如见庞然大物,夫子不耐久坐,便来园中漫步,有一白犬踞坐于磨盘之上,夫子不慎跌倒,幸好双手搀扶在磨盘上才免受伤。

  然,抬头看,一座红色巨峰昂然于白色巨木之中,且直冲九霄,夫子忍不住赞叹曰:此为平生所见矣,遂生起名之心……

  朱者,阳也,昂然直插云霄可谓之雄也。

  此时,夫子的弟子颜回见夫子趴在白犬胯下,还大声夸赞狗鞭,忍不住高声道:夫子差矣,此乃一枚狗鞭,并非杨雄。

  恰逢夫子另外一个弟子子路从外归来,听闻颜回竟然在指责夫子错了。

  随即大怒道:竖子安敢无礼,夫子说杨雄乃是一枚狗鞭,那么,狗鞭必定是杨雄,何用你来指责。”

  许敬宗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而且笑得涕泪交加,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李弘跟着干笑了两声,见许敬宗举着放大镜哭笑难耐,稍微一思索,就搀扶着许敬宗坐下,轻声道:“孤此生绝不用这放大镜观人。

  只会记得太傅辛苦教导李弘,更不会举着这放大镜来观瞧太傅。”

  许敬宗停止了苦笑,用手帕擦拭一下长须上的涕泪,再一次举起放大镜放在眼前,透过放大镜瞅着李弘道:“殿下已然是一个巨人。”

  李弘没好气的道:“但愿孤王不是一枚狗鞭。”

  许敬宗大笑道:“殿下何故如此自污?”

  李弘气咻咻的道:“这等故事孤王也会编纂,只需将那只白犬移到李子树下,孔夫子立刻就会说,李弘乃是狗鞭,狗鞭就是李弘的屁话。”

  许敬宗抚掌大笑道:“老夫的名字倒是不好编纂。”

  李弘大笑道:“白犬移到供桌便可。”

  许敬宗听了停止发笑,吸一口气道:“不可不防。”

  李弘道:“好了,好了,太傅的谏言孤接受了,人无完人的道理孤还是知道的,断然不会用放大镜看人,也不会用太宗的人镜来看人,毕竟,能与魏征,魏玄成比肩的人没有几个,再说了,孤也受不了那种人。

  我们还是说说蜀中的事情吧,现如今,利州,夔州为母后掌控,剑门关为父皇所有,孤王看似得到了几乎整个蜀中,却受制于父皇,母后,孤王该如何破局呢?”

  许敬宗把玩着自己的放大镜道:“殿下不妨将目光放长远一些,利州,夔州,剑门关控制蜀中,那么,什么地方又能控制利州,夔州,剑门关呢?”

  李弘想都不想道:“关中,汉中!”

  许敬宗笑道:“什么地方又能控制关中,汉中呢?”

  李弘道:“中原,咦?太傅是说父皇已经把权力之争付诸于四海?”

  许敬宗道:“陛下胸怀广阔,自然会将四海放在心头,我大唐国土纵横四海,前所未有的大,陛下如今将蜀中托付于太子,却又控制了利州,夔州,剑门关,这就需要殿下继续争夺关中,汉中,才能补全蜀中的缺憾。

  等殿下拿下关中,汉中之后,这已经不知道是多久的事情了,又有中原,钳制关中,汉中,蜀中,等殿下拿下中原之后,又需要多少年呢?

  等陛下手中的土地尽数为太子掌控,也就是殿下登基加冕的那一刻,只是这个时候,陛下的身体必定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所以,老夫以为,殿下顺其自然为好。”

  李弘倒吸一口凉气道:“师父以前跟我说过一种战略,名曰,以地域换时间,我父皇难道说施行的就是这一套战略?”

  许敬宗叹息一声道:“陛下一代英雄,自然无法忍受成为太上皇的羞辱。”

  李弘跟着叹口气道:“孤也从未想过让父皇成为太上皇,不管多少年,孤都会顺其自然的登上九五之位。”

  许敬宗皱眉道:“是啊,这一点老夫非常的确定,但是,云初似乎不确定,他这一次进军西南,似乎所谋者,并非一个区区南诏。”

  李弘来到巨大的堪舆图面前,瞅着图上硕大的南诏看了一圈,最后用手在图上比划了一番,最后道:“岭南,安南,不行,太远了。”

  许敬宗道:“娄师德到蜀中,问一问便知。”

  李弘摇摇头道:“说起来,孤也不相信还会出什么岔子。”

  许敬宗抬头看看李弘,张嘴要说话,最终还是把要说的话吞咽了下去,因为,他发现没有必要说,李弘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

  “孤三天后要走一趟长安。”

  李弘在临走前对许敬宗道。

  许敬宗点点头道:“那里将是殿下龙兴之地。”

  跟李治,李弘,武媚,许敬宗这些人谋划的宏图比起来,云初这边几乎是在钻牛角尖。

  云初这个堂堂的剑南道行军大总管,这段时间里,最关切地不是啥军国大事,而是在操心成都附近的野人部族们到底跟大军,交易了多少东西。

  而且,事无巨细,都要一一的查看,就连铁锅卖出去了多少口,他都会记在心里。

  皮逻阁走了之后,就再无消息。

  云初似乎也不关心这个少年人的死活,就好像这个世间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人一般。

  云氏一级大掌柜霍城回成都了,这一次他准备重开成都的流水牌子,带走了不少的云氏掌柜。

  李元策心细如发,他突然发现,昔日到处都能看到的云氏掌柜以及伙计们似乎在一夜间就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些西南的土著们。

  等他发现云氏世子云瑾回来了,且带着一群纨绔子弟接手了一直运转良好的边贸市场,他才谨慎的对姜协道:“你发现什么变化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