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脚架
所以出现了一种正装短裤,它和所有的短裤其实都一样,只有半截裤腿,但和其他短裤不同的是,它的样式是按照正装做的。
这就让它有些不伦不类,这是林奇的看法,实际上它还是挺流行的。
普雷顿先生躺在一张灌了水的沙发上,他拍了拍沙发,拍在沙发上的手掌制造的涟漪震颤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沙发,微微晃动的沙发让他感觉到非常的有趣。
周围还坐着几个人,这些人都是普雷顿商行的重要合伙人,或者说大股东。
其实从林奇出现在纳加利尔的时候,普雷顿先生就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他和以前那些前往纳加利尔寻求发展机会的人不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绝大多数到纳加利尔寻求机会的商人都是失败者,他们在本国经营遭遇了失败,有不少人都背负着巨额的债务不得不前往海外寻找机会。
但林奇不同,普雷顿先生第一时间就找人打听了林奇的根底,当他知道林奇在拜勒联邦其实有着不错的生意时,他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孩子”。
他是一只狼,或者其他掠食者,不管是什么,他都是吃肉的那种。
他不会像普通的商人那样,还清了债务,在纳加利尔当一个暴发户就会满足,他一定是瞄准了更多的利润。
经过一次第三方的试探,也证明了这一点,林奇对加入普雷顿商行,稳定的通过“配额”赚钱不感兴趣,这也注定了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直到纳加利尔的一些人开始讨论起是否有必要更积极的接触发达国家,帮助纳加利尔实现从几乎原始的农牧业社会到部分工业化社会的转变,普雷顿先生就知道,这一定是林奇做了什么。
所以他来了,在得到了更进一步的消息之后他就来到了联邦。
作为一名在国际上也算是享有盛名的商人,在这里多少都有一些关系,这段时间里他疯狂的在支票上签字,把这些支票给保守党,给社会党,给各种新闻媒体和社会活动家,鼓吹着和纳加利尔建交对联邦的发展有害无利。
不得不说,他喜欢这个地方,他的这句话没有说谎。
在盖弗拉,官员们见到支票的时候还要担惊受怕,他们还要考虑帝国内务部是否会发现他们的收取贿赂的行为,还要担心别人是否会指责他们徇私舞弊,但在这里,没有这些问题。
只要把一切都冠以“政治献金”的名义捐赠到指定的账户中,这样的行为不仅不犯法,甚至还受到联邦法律的保护——政客收了钱之后就一定要为捐献者做事,这对很多有着严苛法律的国家的人们来说难以想象。
这让出生在一个君权制国家的普雷顿先生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感,也羡慕着这里的商人。
“宽松的环境,民众们能够接受新鲜事物的态度,还有不作为的政府,这里其实很适合商业的发展,不过很可惜,我们发现的太迟了。”
“但这不会妨碍我喜欢这里,瞧瞧这个水沙发,还有那张水床,我们走的时候记得提醒我带回去一些,睡了它之后我不想再碰那些弹簧床了!”
普雷顿先生感慨着这里的一切,“如果不是这些背叛了我的友谊的叛徒们,或许我还不会来到这里,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他们?”
周围的人凑趣的笑着,其实这些话并不好笑。
笑了一会,普雷顿先生逐渐停了下来,他看着电视里那一张张他无比熟悉的面孔,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普雷顿先生一直在否认一种认知,他不承认普雷顿商行是继纳加利尔政权和神权之后的第三统治阶级,可即便他总是在否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经常引以为傲,不管是政客,还是神官,都会有有求于他的时,可现在这份骄傲将要被人打破,这是他不允许的。
一旦纳加利尔和拜勒联邦建交,普雷顿商行的地位就会变得非常尴尬起来,他们可以直接把订单下给拜勒联邦,普雷顿商行在纳加利尔就是去了生存的土壤和基础。
他们这些人为之奋斗的十几年,二三十年的基业都将在一份建交文件的签订下灰飞烟灭,他们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用尽所有的力量!
第329章 发生在迎接晚宴上的示威游行
房间里,一些看上去惨兮兮的人们聚集在一起。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这种时候,除了那些名流政要们,谁有能做到不惨兮兮的?
这些人的眼睛里散发着某种很特别的光泽,他们正在准备做一件大事,只是在这些人里,有一个人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或者说两个人。
“马丁,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对不对……”,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普通人,他穿着几年前买的夏季短袖衬衫,一条穿了两年的短裤,皮凉鞋也有些地方有了磨损,但这已经是他最体面的装扮了。
被他称作为马丁的人依靠着墙壁站在窗户边上,一手横在胸口,手掌掖在另外一条手臂的腋下,而另外一只手则夹着香烟。
昏暗的房间里那些青色的烟雾似乎也变成了昏黄色,先是相对笔直的升起,然后似乎是受到了某些气流的干扰,开始乱颤,最终消失不见。
他正朝着马路斜对面的酒店张望,他是带着任务来的,任务就是在市政厅举办这场迎接晚宴的时候,闹上一上。
作为一名偏向于保守党的社会党工人代表——这句话可能有些别口,马丁是一名工会的工人代表,他在工厂的时候非常的活跃,用工会的话来说他善于组织工人们一起行动。
当然,在工厂主来看,马丁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刺头,不仅有工人代表的麻烦身份,还经常纠结小团体,组织工人罢工停产。
除了这些身份之外,因为他的活跃,他还是社会党的正式成员之一,加入社会党的原因大概是工人代表能在这里混一个底层干部的头衔,有那么一些权力,这可比进步党或者保守党那边好混的多。
至于政治立场,他实际上是偏向于保守党的,其实工人阶级多多少少都是偏向保守党的政治立场的,他们对待生活的态度就像对待工作一样,不希望有任何的计划外的改变,如果能日复一日没有什么变化,那一定是最棒的生活了。
不久之前,他接到了一个任务,任务的内容是在这次外交活动中制造一些事端。
本质上他是不同意这种要求的,要知道他已经不是那种终日在车间里埋头工作,把自己弄的一身脏的最底层的工人了,他已经算是半个干部了,众所周知,工人代表在某种意义上已经不再是一名工人,他只是代表。
他知道在这样重要的国家事务上闹事代表着什么,可是对方开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哪怕是现在,他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心跳加速。
两张一万块钱的银行本票,还是拜勒联邦境内六大行的银行本票,这些本票不需要任何证明,只要拿着它们到任何一个正规的银行,都可以把它们变成现金,或者让那些代表了财富的数字增加到指定的银行账户上。
这是他无法拒绝的条件,在经济衰退之前他每个月可以从工厂拿走二百八十七块三十五分,这笔钱大致等于他七八年的收入总和,更别说现在的经济环境这么差,这笔钱也就显得更重要了。
面对同事的询问,马丁把烟头掐灭在窗台上,他的表情透着一些诡异,“我们没有错!”
房间里的人都朝他看来,他看着这些人,做着他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煽动工人们的情绪。
只是以前他煽动的是劳资双方的对立情绪,现在,他煽动的是拜勒联邦人民对纳加利尔联合王国的对立情绪,他很擅长这个。
“听着,首先我必须要告诉你们,我们并不孤独,我们的身后不仅有我们的家人,还有无数拜勒联邦的普通人,在这一刻我们站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联邦政府打算支援纳加利尔一大批物资,并且帮助他们修建工厂。”
“他们情愿把不多的钱送给那些吃着带血的肉的野蛮人,情愿为那些野蛮人建设工厂,创造工作岗位,也不愿意低头看看需要帮助的我们!”
“如果我们再不去争,不发出自己的声音,鬼知道以后我们的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不是在为我们自己争夺权利,是为了我们所有人,为了联邦!”
马丁用了很简单的几句话就把气氛煽动起来,他用“吃带血的肉”去讥讽纳加利尔人还是野蛮人,实际上到目前为止,联邦社会中吃半生不熟的牛排的人还只是极少数。
大多数人还在吃全熟的牛排,因为一些寄生虫和污染问题导致过很严重的群体性卫生事件,所以人们在烹饪问题上会尽可能的把肉类烧熟,而不是半生半熟。
这种像是高等文明嘲笑低等文明的方式很好的得到了人们的认可,他们义愤填膺的说着一些话,叫骂一些什么东西。
马丁看着身边的同伴,眼神很深邃,“相信我,我们没有做错什么!”
他的同伴没有再劝,只是担忧的坐了回去。
晚上六点四十五,一些尊贵的客人们开始入场,马丁掐灭了手中抽了大半的香烟,丢在地上。
此时他身边的地面上已经躺着十几根香烟了,整个房间里更是充满了浓烈的烟味,他的内心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开始吧,兄弟们,让那些老爷们也听一听我们发出来的声音!”
房间里的人们沉默的开始行动起来,此时的他们没有呐喊,没有咆哮,但却显得格外的有力。
马路斜对面,港口市的市长正在迎接一些重要的宾客,大量的媒体都围绕在酒店门口的周围,镁光灯的闪烁让这里一小片地方彷如白昼。
推动和纳加利尔建交是来自于总统府的命令,所以这次来了很多重量级的媒体,不管他们是不是站在总统先生这边,他们都需要如实的报道这个新闻。
这和这些媒体机构的立场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他们在这之后依旧可以口吐芬芳的问候总统先生还有他那些可能在某些人眼里宛如畸形儿的政治理念,但有些事情,大家需要站在一起,这就是规则。
当参议院临时议长抵达现场时,直接把这场接待的规格推高了至少两个阶层,要知道接待一个纳加利尔这种小国家的访问团,根本没必要惊动参议院临时议长这种级别的政客。
但他来了,这也预示着总统先生的决心。
就在媒体为闪光灯中心的先生疯狂拍照,疯狂的举手提问时,马路对面传来的呼喝声一瞬间让热闹非凡的酒店门口出现了极为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
一群穿着破破烂烂的工人举着“我们需要食物”、“我们需要工作”、“政客正在把我们的钱慷慨的送给别人”等一系列带有很明确指向性的口号冲了过来,一瞬间负责安保的警察、联邦调查局探员以及少量国家安全委员会的特工就行动起来。
但问题是这不是在什么私人场所,更不是在偏远的山林里,这里是城市的市中心,这里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重量级媒体。
正在接受镁光灯洗礼的参议院临时议长发现问题的第一时间就离开了他的位置,朝着酒店里走去。
市长紧随其后的道歉,却只换来了临时议长一句“尽快搞定这里”这样有些冷漠的话。
可这件事既然闹起来了,自然就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可以解决,这么多国内外的媒体都在看,联邦正在国际社会树立一种正面的形象,他们不可能当着这些媒体的面去镇压这些示威者。
警察,探员,特工,只是控制着不让他们过于靠近冲击酒店,除此之外也只能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联邦调查局和地方警察局已经在调动更多的警力来维持这里的秩序,他们并不清楚会不会有更多更意外的突发事件,每个人的神经都高度的紧张了起来。
正在酒店里应酬的次长听着外面传来的噪杂声,那些记者可不怕事情闹大了,反而怕事情闹得不大,他们围绕着那些示威的工人们大声的提问,在酒店大门开阖的过程中,声音传了进来。
随后,他就看见了参议院临时议长,并且主动迎了上去,“非常荣幸能邀请到您……”
拜勒联邦的国会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机构,在总统的权威还没有到达巅峰的时候,国会的权力明显的高于在任总统,特别是前四年,在四年之后,总统的权威到达巅峰时,即使是国会在直面总统时都要作出让步。
现在的总统先生还很“危险”,显然国会的力量更大一些,次长作出如此的低姿态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只是临时议长却非常的不悦,他毫不隐藏自己的不快,“我希望这不是后悔的一次决定,你们要尽快搞定外面的情况!”
说着他伸出手和次长很随意的握了握就冷着脸走进了大厅里,让次长一头雾水的站在原地。
不到一分钟后,他的助手面带忧色的从外面回来,在他耳边说了一些什么,这让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可怕起来。
他没有露出狰狞的表情,脸上的肌肉也没有抖动,他和以往任何时候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每个人都能从他的脸上,感受到一种可怕的东西。
第330章 被打断的晚宴
“给你十分钟时间!”外交次长看着身边的助手,伸手扫了扫对方干净的肩膀,“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解决这一切,在七点钟前,我希望外面的街道上干净的就像是你家里那只除过毛的小猫,懂了吗?”
次长此时的情绪愤怒到了极限,他在自己的助手面前毫不犹豫的说着带有侮辱性的脏话就能证明这一点,他快要是去理智了。
毫无疑问,这场风波终究会影响他的仕途,人们会讨论外面的一些情况,而他作为主要负责接待的外交人员,有着不可推卸,也不能推卸的责任。
这件事如果有任何负面的风波,很有可能会成为他这辈子的政治污点。
前一秒他还雄心壮志的想要在政坛中一展身手,他已经想好了等自己取代了外长成为外交部第一部长之后要做的一些事情,他还偷偷的提前写了一份就职演讲稿,可现在这些东西又变得缥缈起来,就因为外面的那些人。
他站在原地大动作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强挤出一些笑容重新走进了晚宴大厅,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的臭表情,哪怕他一直想要表现出自己的笑容,给人的感觉也很不好。
僵硬,愤怒,难以接近。
次长的助手离开酒店后,外面已经有了不少前来增援的调查局探员和警察,但他们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组建起了一道人墙,保护着酒店。
也就是这几分钟的时间,外面示威的队伍人数又变多了一些,有些路过的人只是在这里停留了片刻,就加入了他们。
自由的集会、示威、游行是宪章赋予每一个拜勒联邦公民最基本的权力,也是他们自由意志的表现,他们可以随时随地的举行这些活动,加入这些活动,或者停止。
当然,如果是大规模的游行示威活动,会在一定时间内影响交通的那种,就必须申请了。
这不是妨碍自由,只是其他人的自由也是自由,所以当地政府需要协调新的交通路线。
但这种小场面,随时随地都可以开始。
汇聚而来的人越多,向外的影响力也就越大,被吸引来的人就更多了。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这边走来,次长的助手觉得等下去不是一个好办法,他想做点什么,他打算和这群示威者的领头人谈一谈。
可他只是在人群外听了两分钟,就明白这是一个无法交流的人……
“……我们正在忍受饥饿,我听说今年以来联邦的失业率创造了历史新低,难以计数的人们没有工作,不得不依靠那些像是狗屎一样的救济食品混日子。”
“我们面对贫穷,面对任何困难都能咬牙坚持,因为我们相信我们的政府能够改变这些,能够让我们重新振作起来,给我们的社会带来新的机遇,新的工作机会。”
“但是看看里面那群女表子养的都做了些什么,他们情愿把从我们这些纳税人头上刮下来的钱送给里面那些野蛮人,还要为他们建厂,给他们订单,提高他们的就业率,却从来没有人来多关注我们一眼!”
“就因为他们这么做会让他们的政绩好看点,让我说,这些都是狗屎!”
“让那些野蛮人滚回他们的国家去,把钱留在国内,增加一些工作机会,多给人们一些保障吧!”
记者们兴奋的把各种镜头都对准了马丁,马丁的情绪非常的激动,他的脸色涨红,吐沫星子到处乱飞,最前排的记者不断的擦着脸,但却不觉得恶心,只觉得兴奋。
这是一个大新闻,毫无疑问的,这是一个大新闻!
有人喜欢进步党的政策,喜欢总统的政治纲领,就一定有人不喜欢。
当你要照顾到更多的面时,就会有更多的反面,这就是政治。
只要能引爆这个群体的态度,下一周乃至下个月的新闻爆点都有了。
通过这些明显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话,次长的助手心里多少已经清楚这极有可能是一场有预谋的示威,那么找这个领头人谈话解决这件事的可能性就变得微乎其微。
就在他准备换一种方式尝试着解决这件事的时候,那个受到媒体采访的人突然挥舞着手臂,高呼出一些令人瞠目结舌的话来。
“腐朽腐败的政府正在收割着我们普通人的命,去年的冬天有很多人死去,今年的夏天也一样会有很多人死去,可他们不在乎。”
“丑陋官僚的统治最终会让联邦与我们的过去的辉煌,还有荣耀,一起沉入海底,我们不能继续沉默了,我们应该站起来,我们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这些话比起之前的那些牢骚,抱怨,更加的大胆,也更危险。
如果说他之前的那些话和态度,只是对总统内阁的一些政策,对推动和纳加利尔的建交表达出不满,那么这种牢骚是温和的,甚至可以说无害的。
无论他当时的情绪如何,态度如何,语气如何,他所表达的内容实际上都是在统治者允许的框架内,他没有挑战统治者的权力,只是对代表了统治权的一些人,表现出牢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