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没飞升吗? 第173章

作者:国王陛下

  “……”王洛闻言,再次陷入漫长的沉默,良久之后,才提议道,“我看海大夫养生有道,年过百岁仍精力完足,或许不介意再生个听话的女儿赔给江上寒?”

  “……这话还是您去跟海大夫说吧,至少我爹怕都不敢这么开口。”

  而就在王洛逐渐陷入沉思时,却听关定南又叹息道。

  “而且,最近也不只江将军一个倒霉人,当初跟他一起拔除锚钉的战士,有好多都在这段时日里,突然家庭矛盾大爆发,真是莫名其妙。”

第419章 伤心之毒

  “岳父大人,您就……别管我了。”

  病床上,形同枯槁的虎啸将军,发出嘶哑的呻吟声。

  “就让我在这无尽的黑暗中腐朽沉沦下去吧……”

  而站在床边的海青云,则冷淡地对着一旁的年轻医生说道:“哼,酸文都拽不动了!给他再贴一张安眠符,之后每两个时辰补上一张,让他一直睡下去,少作无谓的挣扎。”

  年轻医生忍不住嗫嚅起来,只是没等他发出连贯的声音,海青云就已瞥去严厉的目光,不容置喙道:“我既然要来救他,那就算他烂上一百次一千次,我都要给他救回原样!”

  年轻医生悄悄抬眼看了眼这位享誉仙盟近百年的名医,之后只轻轻点了下头表示遵命,却显而易见流露出不那么服气的表情。

  海青云自然看得见,但也无可奈何。

  江上寒和海芸的故事,在如今这座前线医院里已快要人尽皆知了,对此人们自然各有立场,心中各有判断。

  有人坚信这一切不过是江上寒的一面之词,女方必有不得已的苦衷。甜蜜恩爱的夫妻生活背后必然充满了男方对女方的无情压榨。不然一个十几年来为了男人牺牲事业、牺牲父女关系的人,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自己的退路都断绝了呢?说难听些,就算真的是女方经历七年之痒后,终于移情别恋,也不至于把事情做到如此决绝吧?这种摆明了不图实利,只为报复社会的行为,必然是因天长地久的积怨而起。

  自然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判断对错不能纯看双方损失。毕竟相较于女方区区公然出轨,男方这种当场撕心裂肺,将毕生不曾有过的丑态尽显人前的惨状,才是真正的决绝。就算是按伤害来判断对错,也该是判定江上寒为真正无辜的一方。何况江上寒的为人如何,前线将士有目共睹,虽然浪是浪了一点,但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处理上下级关系时的手腕,他都能做到克己奉公,娴熟老练,因此人缘有口皆碑,也因此,至少身处前线的人,大多并不愿意去质疑他的为人。

  当然,也不乏冷眼看客心态,只觉得这一地鸡毛的场面背后,谁也都谈不上无辜。多年来,江上寒和海芸只顾将一个個浓情蜜意的狗男女故事抛出来,闪的无数前线单身将士们手误双眼满地打滚,如今总算遭了报应!世间从没有真爱,单身玩绘卷才是明智的未来!

  更何况,无论是基于什么背后原因,这对夫妻,本质上都是切实将一桩不堪的家事摆到台面上,引发了极其负面的后果,乃至严重影响到了前线拓荒大业。江上寒身上肩负着诸多使命,元帅关铁军点他为先锋将领,率众深入荒原去打拓荒首战,是希望他能以胜势进一步磨砺锋芒,在未来茸城前往疯湖的路上,打下几场必然要打的硬仗。但现在呢?一个在病床上连吟诗作赋都没了力气的哀愁中年,又能背负的起什么?又对得起元帅乃至整个祝望、仙盟对他的期待吗?

  然后,某个享誉百国的名医,过去十几年来对女儿疏于管束,如今女儿铸成大错时才匆匆跑到前线来摆出一副刚直不阿的姿态,属实是戏来了!

  ……

  以上种种议论声,纵然海青云并不刻意打听,也总会通过各种渠道传入耳中。

  对此,他也唯有无奈。

  因为他本人也不清楚究竟该支持哪一边。他是享誉百国的名医不假,但也仅仅是长于医术罢了,在人情世故方面,他其实颇为生涩。之所以要常年摆出冷脸,是因为行医百年的经验总结下来,往往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才更不容易伤人。

  反过来说,也因为他不擅人情交际,甚至不通人心难以共情,才得以将毕生精力专注在医术上,将一门技艺千万次磨砺,近乎于道。

  而如今,女儿女婿在前线惹出这么大的祸事,他能做的,也唯有拿起自己手中仅有的技艺,救死扶伤而已了。至于人们如何背后议论,他过去百余年不曾理会,如今自然也不会例外。

  只是,当他再次抖动手中亿万缕丝线,准备为江上寒缝合破碎的身心时,脑海中却再次闪过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

  一抹仿佛洞悉了一切黑暗,向他发出不屑的讥笑的影子。

  “不要骗自己了,你根本不是不通人情,你只是冷漠自私到了极点罢了。除了追逐医道,你根本没将其他任何事,任何人放在眼里。你从来不曾关心过自己的女儿女婿,甚至不曾爱过自己的妻子。你娶她,只是因为她是一代名医的女儿,娶了她就能继承下名医的衣钵,更能在修行中得到无数裨益。你的织命术,至少有四成来自岳丈的倾囊相授。晋级元婴之路上,也得了他的全力支持。所以你必须维系一个相对稳定的家庭,并生下一个自己从不曾爱过的女儿,以舒缓妻子越发难以满足的陪伴欲。”

  “你对女儿同样没有舐犊之情,她当年冲动之下嫁给江上寒,你之所以不予反对,不是因为你开明有眼光,更不是疼爱宠溺女儿,而是因为给顽童丢去玩具,就能让她暂时停止哭闹。就像当年你将女儿丢给妻子一样。至于女婿江上寒,若非他患了如此奇特的病症,你又何尝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当初将若干丹药丢给他,有一半还是因为你正好需要有人为你试药!”

  一时间,脑海中的声音仿佛在迅速膨胀,以至于恍惚之间,海青云便要缓缓向其低头。

  是啊,我正是一个无情之人,但正因无情,方能有此生之成就。也正因无情,才能得身边人之有情。妻子服我,女儿敬我,昔日岳丈也无比中意我……如此成就,那些有情之人难道就能做的更好吗?何况相较于区区一己私情,我在织命术上的造诣,却能惠及仙盟亿万人,我的名字也将以无比光耀的方式,记录在青史之上!无情而有道,这才是修仙之人!

  伴随着声音的膨胀,海青云也同时发出了自己的心声,那声音宛如海上初升的朝阳,红彤彤,仿佛心血,又仿佛在下一刻便要转作金灿灿的光芒,彻底点亮天空!

  “海青云,醒醒!”

  刹那间,朝阳与海面一道破碎,脑海中那膨胀的声音仿佛被强行抽走,在一阵扭曲的嘶嚎声中归于寂静。

  睁开眼,仍是那间整洁而朴素的病房,病床上,女婿江上寒额头上贴着一张安眠符,已沉沉睡去,只在脸上流露出无论沉睡多久都难以除去的痛苦疲色。日常关照他的那位年轻医生已不知何时离开了,只留下海青云一人。

  而海青云,竟在不知不觉间,出了浑身的冷汗,元神更是暗淡无光,仿佛刚刚经历过一番艰苦的磨炼。

  “这……”

  迷茫中,海青云转过头,只看到一位红衣青年,正对自己露出温和的笑容。

  “总算赶上了,海大夫,你现在感觉如何?”

  海青云愣了一下,才想起眼前这位正是不久前才见过面的灵山山主王洛,于是便拱了拱手,下意识答道:“还……好。”

  “听起来可不怎么好。”王洛笑了笑,递来一枚丹药,“刚刚眼见你即将深陷魔障,便用了点强硬的唤醒手段,可能伤了你的元神,吃药补补吧。”

  海青云又愣了一下,脑海中随即将方才的经历、心思重新回顾,顿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悸,冷汗也重新渗透长衫。

  “我刚刚……怎么……”

  王洛正色道:“你刚刚险些和你女儿,以及如今若干拓荒前线的战士,跌进同一个坑里,名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深坑……这是一种非常厉害的荒毒,专门破坏人心,令人性情骤变,憎恨起身边所有亲近珍视之人,做出以前万万不可能做出的选择。”海青云不由皱眉:“可是……”

  “海青云!”

  王洛没有给海青云提问的机会,在此迷茫时,忽而元神绽放豪光,随之发出喝问。

  霎时间,海青云心神为之所摄,宛如木偶一般呆滞,生硬地应了一声:“是。”

  “我问你!”王洛喉咙中,发出宛如大山震颤的低沉嗡鸣,构成语言的每一个音节,都在震动中直抵海青云魂魄深处,令他身不由己。

  “你爱你的家人吗?”

  海青云木然,却坚定地回答道:“当然……我爱他们每一人……岳父待我恩重如山,妻子与我相伴终身,女儿是我最为珍视的宝贝,而江上寒,他虽与我性情不和,但我一直将他当作我的儿子……”

  “……”一番话后,却是王洛不由一怔,“想不到你直面本心的时候,倒是挺能说会道的。那么,就牢牢记住你的本心之言,不要再被心魔挑拨了。”

  说完,王洛收敛了神通,令海青云逐渐恍然醒觉。

  片刻后,海青云发出一声长叹,面色已恢复了如常的淡然冷漠,而后向王洛认真躬身行礼:“谢过山主……这荒毒好生厉害,我竟一点也没有察觉,着实……令人汗颜。”

  王洛摇摇头:“别说你没察觉,被你们明里嫌弃,暗里却推崇备至的鹿悠悠一样没有察觉,而我若非经人无意提醒,也是眼睁睁错过这么明显的线索,差点把你这医道圣手也搭进去。”

  海青云又问:“那么,山主如今已看透这荒毒的真面目了吗?”

  “当然没有,否则我就直接去找此地的调律师,从律法层面进行根除了。而我现在首先救醒海大夫你,就是想借你的专业能力,来帮我一道推敲这荒毒的完整模样。”

  海青云立刻点头:“全凭山主差遣,我会尽力而为……不过,关乎拔荒,是否应该召集此道专家,比如墨麟的陈英……”

  “不必了,要说拔荒专家,这山垒要塞周边的驻军,才是仙盟最专业的专家。那位陈大夫的生息拔荒法,也是参考了墨麟军中的技术,才得以大成。而现在,前线几十万仙盟驻军,无一人察觉荒毒渗透,甚至连自家将军都保不住,可见常规意义的拔荒技术,在此毒面前是毫无意义的。”

  海青云皱了下眉头,对这个理论有些不同意见,却没有出言反驳。

  王洛笑道:“我知道你有想法,不过暂时先听我的,我需要的是亲历者,结合自身体验,来尽量以实在的形式,去捕捉那无形荒毒的形迹。哪怕是盲人摸象,也好过务虚的理论推演。”

  “好。”

  王洛又说:“目前已知的情况是这样:受毒情况明显的,是当初走出荒原,拔除锚钉的那两百人团队。其中病情最重的是江上寒,但其他人也颇有发作,其症状基本都是家庭破碎,夫妻反目,然后顺带衰运连连。而我临时找关定南调取了一下资料,总结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规律:毒发的,都是家庭关系原就和睦的,且越是恩爱和睦,毒发就越重。”

  海青云错愕不已:“这……”

  “不单如此,还有个目前尚未完全统计明晰,但我大概能猜到的症状:越是自私无情,在男女问题上劣迹斑斑的……最近反而好运不断。比如那先锋团队中有个风流成性之人,一度惹出重大风波,险些被上级将领当场打成残废。此人以戴罪立功之身加入首战团队,回归后却意外中了一注重彩,当场就有了退伍挥霍的冲动。”

  海青云更是错愕:“……山主,恕我直言,我行医百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毒!这里面解释不通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所以它才能瞒天过海,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传染发作,毁了你的女儿女婿。”

  提到女儿女婿,海青云顿时肃然。

  “……是,我听闻女儿的事后,第一时间就为她做了全面检查,只当是某种降头或者控心、操神之术,但却一无所获。此事,的确已不能依照常规理论去考量。”

  王洛点点头:“对,你是亲身经历过此毒之诡谲的,所以不需要我跟你浪费更多唇舌,就能放下常识,接受这匪夷所思的结论。换作那些德高望重的专业人士,必然是要和我理论到海枯石烂的,而我没心思和他们废话。”

  海青云轻叹一声,承认王洛的考虑确有道理。

  越是专家,往往越是顽固。

  “但是,此毒诡谲难防,必是荒原上的厉害杀招,却似乎只破坏人情……这其中的意义何在?”

  王洛说道:“很简单,你能想象一个没有人情温暖,没有夫妻恩爱,父慈子孝,以至于连基本的家庭结构都难以维系的社会吗?”

  海青云默然。

  王洛没有卖关子,径直道:“天劫前的修仙界就是了。”

第420章 诛心之术

  天劫前的九州修仙界,在如今的历史教材上,被描绘成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无底深渊。仙历万余载,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太平年。九州大地,哪怕是近在灵山脚下的土地,也没有哪一年是可以不经动荡的。而每一次动荡,无论是正道战胜魔道,亦或是魔道反压了正道,结局几乎无一例外的生灵涂炭,满目疮痍。

  总结来说,旧仙历那万余年,就是亿万生灵在孽火中辗转求生的万余年。

  对于亲历过旧仙历鼎盛之年的古修士王洛来说,历史教材中的种种故事,只能说……

  说的都对!

  在那个没有律法管束,天道不仁的时代,指望一群动辄就能移山填海的修行人能懂得“克制”,实在是一种奢望。而上位者的一个念头,往往就能决定亿万人的生死。

  但其实在王洛看来,旧世最残酷的还不止于此。

  对于今人来说,旧世最残酷之处在于,那是一個没有人情味的时代,哪怕强如血缘羁绊,在修行路上也不过是层温和的遮羞布,掀开后,所见尽是父子相残,夫妻反目。所谓家族,也不过是少数家族掌权者借以压榨旁系支脉的名目罢了。

  虽然王洛记忆里的那二十余年,大部分时候他都过得滋润惬意,充分享受了同门之间的温暖情谊。但作为一个曾在真实的九州大陆行走游历过的正统修行人,王洛很清楚自己的经历没有任何代表性。

  灵山以外的世界,是一个持续万余载的大争之世,九州虽大,却承载不起修行人那人人企望飞升的无穷欲念。修行人虽众,却构建不起如天庭一般稳固而有序的统治。于是修行所需的一切资源无不要争,争夺时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而这里面,实在没有人情的滋长空间。

  很多时候,哪怕是与仙途绝缘的凡人,尚且能享受一番家庭天伦,但修行人却不能。凡间帝王会抱怨生在帝王家的种种冷酷无情,而修仙者的冷酷却又胜过帝王。

  当然,那些真正立足顶端的修行人,可以游刃有余地享受世间的一切美好,亲情、友情、爱情……无不信手拈来。但何不食肉糜的论调,显然是没有意义的。

  反观新仙历时代,却完全走了相反的路子。来自大律法层面的约束,几乎是强行将亿万修行人——天资、性情、际遇各异的修行人,挤在一个颇为逼仄的盒子里,让他们不得不朝夕相对,和睦共处。于是人与人之间的交际、情感也随之滋长,并反过来构成了这网络亿万生灵的社会构架的黏合剂和润滑剂。

  时至今日,历经千年繁衍,仙盟文明已是一座巍峨壮观的摩天大厦,其阴影足以笼罩天之左的旧时代余孽,楼内的芸芸众生也尽可俯瞰前人。但大厦并非静止不动的雕塑,而是一台时时刻刻都在精密而高速运转的机械,一旦任何一个关节出现无法修复的错误,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最终导致这高楼大厦如昔日天庭一般坠落毁灭。

  当然,如此巍峨高楼,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防御和修复机制,无论是守护仙盟的两代仙枯林首席,还是那些手捧谱匣玉瓶而兢兢业业的调律师们,以及无数运转其中的芸芸众生,都在以动态的方式维系着大厦的稳定。

  但在王洛看来,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人情,才是这亿万人共同支撑的文明大厦得以稳固延续的核心所在。倘若人与人之间,没有了这超脱理性和利益之上的粘合与润滑,那么大厦几乎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

  “所以,此毒非但不弱,反而精准犀利地瞄准了咱们的要害处。设计和运使此毒之人,无疑是此时茸城西行路上的最大阻碍。”

  病床前,海青云眉头紧锁,一时默然。

  他并没能完全跟上王洛的思维,作为一个自小就浸润在人情世故中的现代人,他很难对王洛这番“危言耸听之词”有特别深的共鸣。但眼看着自家的女儿女婿,两个本该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已经因这无名荒毒,一个身败名裂,一个心碎肠断……而余波不止,更引得前线人心惶惶。

  实在由不得他不信了。

  而在接受了王洛的观点后,海青云尝试打开思路,很快有了些许想法。

  “山主,我虽然暂时还没办法帮你琢磨到这荒毒的本质,但……既然山主认为这一切都是因荒毒而起,我想,不妨试一味禁药,以毒攻毒,虽然不能治本,或许可以治标。”

  王洛神情一振:“治标就足够好了,治本的良方,实在不行可以去荒原上寻,抓到那幕后黑手严加鞭笞,总能拷打出答案……但现阶段至少要有个能迅速稳固后方的手段。”

  海青云沉吟了一下,说道:“山主应该知道,当今仙盟是严禁以术法强行洗脑的。”

  王洛顿时点头:“原来如此,以绝对强硬的洗脑手段,将变心而无情的男女洗回原形……的确是个好办法。”

  海青云不由摇头:“山主,这可绝不是什么好办法!且不提洗脑术法可能给人的身心带来各种危害。单单是任由此术能被广泛推行,也很可能引发莫大的人道灾难。新仙历一千两百年的历史上,不是没有教训!”

  王洛默然点点头,示意自己当然知道。

  仙盟历史上,的确有过惨痛的教训。曾有个英明神武的小国君王,深感这届国民不行,好吃懒做,人心涣散,道德沦丧……于是便秘密构筑操心洗脑的大阵,并在国家庆典之时借地脉之力启动大阵,令数十万国民一夜之间成为他的忠实拥趸,宛如工蜂一般大公无私,忠心耿耿。

  然而工蜂只能供养蜂巢,却供养不起一个高度复杂的文明。人心的单一化和可控化,使得君王的意志以前所未有的加速姿态得以贯彻,更使得上头的一点抖动,都会造成末端的地动山摇。那小国的君王诚然英明神武,但再英明神武的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维持完美,而只要他有了一丝一毫的瑕疵,数十万工蜂就会将他的瑕疵放大到无法愈合的地步。

  历史书上,那个小国的君王不出意外地没能驾驭住被他亲手催化极端的国家机器,在酿成严重的人道灾难之后,被周边大国强行介入,才得以拨乱反正。

  那个周边大国,正是祝望,而以一己之力强行压制、废除掉那控心大阵,并迅速安排仙盟百国组织人力物力,为那几十万被洗脑的国民施以救援的,正是当时的尊主鹿芷瑶。

  以王洛对师姐的了解,或许那个小国发生的惨案,正是师姐刻意展示给其余百国人的杀鸡儆猴的手段。毕竟强势如她,也不曾以直接洗脑控心的手段来控制国民,那么这种手段自然没有其他任何人有资格使用。

  如今,仙盟百国几乎共同规定:只有最极端的情况下,才会允许以医疗的名义,对少数人施以有限度的洗脑,其中大多是用以遮蔽一些令人痛不欲生的记忆,又或者是对一些实在无可救药的反社会人格做有限矫正。其限制之严厉繁琐,与安乐死无异。

  放到如今这情况下,开放洗脑的副作用也是可以想见的。

  连江上寒和海芸夫妻这般彻底决裂的夫妻都能用洗脑术洗回恩爱模样……那世间一切求爱不成之人,就等于都看到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终南捷径!

  届时,不知多少人会打着治疗的名义,谎称自家中了荒毒,来寻求医生给心上人洗脑!当然,实操过程中,医生们自然要先辨识对方是否真的中了荒毒,是否真的因荒毒才情感不合……但这种专打人心的荒毒本就诡异难防,唯有升级过的树眼,方能察觉极其细微的痕迹。何况树眼给出的观察反馈,也是要经过人来解读的。其中可以含糊、乃至主观左右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那么,会不会有某些人,恶意解读树眼结果,将无辜之人送上洗脑台,成就一段无端姻缘呢?会不会有某些权贵,胆大包天,借机明目张胆地为所欲为呢?

  简直太有可能了!

  所以,这的确是一味厉害之极的禁药。

  而在王洛思忖间,海青云又有些沉重地说道:“而且若是想深一步,或许这才是荒原想要的结果?只消一点点荒毒,不到百余名的受害者,就能让仙盟放开禁忌,自我毁灭……”

  王洛听了,不由失笑:“所以海大夫,你专程提出这一味不可施用的禁药,是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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