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舟钓雪
宋辞晚有许许多多的的疑问,一念起动,万念丛生。
但思维的速度快若闪电,同时宋辞晚又清晰知晓,这所有的疑问光靠空想是不可能得到答案的。
要有答案,她必须自己去追寻。
宋辞晚片刻也不耽误,一边操作天地秤,尝试将方才采集到的一钱晦气卖出。
【你卖出了半成体的古神虫族死亡之晦气,一钱,获得了无品级奇物,拜神香一支。】
拜神香:点燃此香,虔诚祝祷,有一定几率获得古神虫族神念降临,此为神降。
神降之后,凡人可入超凡,可劲力筋骨暴涨,寿命大增,修士亦类同与此。
注:三刻钟神降解除,后果未知。
……
看到这里的时候,宋辞晚心里是暗叫了声“晦气”。真真是晦气,卖的是晦气,抵卖得到的东西也挺晦气。
但很快,宋辞晚又注意到了诸多文字下方,极小的一行注解:若以人噬神,可使自身神明逐渐蜕变,功力进展,自成神异。
这是……神降的另一种玩法?
宋辞晚的心脏在扑通扑通跳着,但她并没有莽撞地立刻点燃拜神香,去尝试探索那所谓噬神的滋味。
而是飞快将所有注解记下,又将拜神香挪移到了天地秤角落一个被她特别标注的位置。
与此同时,宋辞晚足尖在地上轻踏,身躯一跃十丈。
她明确发现了,在这座垂天之城中,飞行法术虽然失效,但是轻功身法却并不受限。
这一跃十丈,宋辞晚甚至都没有用到什么功法,只是单纯凭借自身体能在跃起,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阻隔限制了。
跃至十丈的刹那,宋辞晚的目光与虫尸平齐。
她尝试手摸虫尸,想将其收入天地秤中。
下一刻,宋辞晚的手掌从虫尸身上穿了过去,这虫尸,亦是虚影?
而几乎就在这同一时刻,斜刺里忽地冲来一道锋锐如寒冰般的白光,带着一股强力的扭曲混乱之意,向着宋辞晚冲击而来。有攻击!
宋辞晚身在半空,立刻侧首,同时施展正立无影。
正立无影之下,那一道凶悍的白光虽是射中了宋辞晚,却又分明只是射中虚影,白光嗖地一下从那虚影里穿过,掀起一阵呼啸的气浪。
夺!
最后,白光落地,深深扎入了沧海楼藏书馆第一层的地板之中。
宋辞晚定睛看去,这才看清楚这哪里是什么白光?原来这竟是一柄被磨得极为锋利的……餐叉!
是的,就是餐叉。
五寸长,可以被人拿在手里,插着吃东西的那种小餐叉。
餐叉入地三分,叉柄还在微微摇晃。这都没什么,有意思的是,这餐叉居然能够破坏这里的地面!
毕竟此前宋辞晚甚至连地砖都试图抠过,也不为别的什么,就是想试试看这座古城中究竟有什么是可以被她收入天地秤中,并进行抵卖的。
最后她发现,好像什么都不行。
这座天空之城中的一切,不论是凋零的草木,还是散落的砖石,没有一样宋辞晚是可以碰触,可以收取的。
除了,那古神虫族的……晦气!
总之就是规则奇异,难辨虚实。
随着宋辞晚的目光落在餐叉上,沧海楼藏书馆一侧残破的窗户中间忽地跃出一道灰色的身影。
那身影犹如灵鼠般灵巧迅疾,纵跃过来时目标明确,显然便是要去将落在地面上的餐叉拾取回去。
宋辞晚立刻看明白了他的动作,也猜到了方才射出餐叉攻击她的便是此人。
既然是敌人,那没什么好说的,宋辞晚一步从正立无影的状态下跨出,轻功身法咫尺天涯施展。
下一刻,她后发先至,倒是比那道灰色的人影更快来到餐叉旁边。
摄气术似乎有些失灵,宋辞晚不能隔空摄取餐叉,但她脚尖轻轻一踢,餐叉便在瞬间从深陷地面的状态下脱离出来,餐叉倒飞,落入了宋辞晚手中!
“西呜!”空气中传来了愤怒的尖叫,只见那灰衣人影揉身而上,整个人像是一支离弦之箭般对着宋辞晚冲击过来。
他挥手出拳,想要抢回宋辞晚手中的餐叉,同时,他嘴巴里还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话:“泥拔无饮茶完给沃……拿四沃的!”
宋辞晚初时没有听懂,只当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异族语言。
倒是对方愤怒时呼喊的那一声“西呜”,颇有耳熟之感。这“西呜”,曾经在幻冥城的宏大废墟中,宋辞晚多次听闻。
当时便总觉得这“西呜”之声含义丰富,因而她便将这声音牢牢记住了。
但很快,宋辞晚却将“西呜”抛之在脑后。因为她忽然发现,对方此刻叽里咕噜说着的,其实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异族语,当然,这也不是大周人族的语言,而是——
是华夏语!
对,就是华夏通用语。
真真切切的华夏语,宋辞晚第一个瞬间没能听出来,一则是因为此事太过出乎料想,她根本想都没往这个方向想,二则是因为对方的华夏语音调怪异,并不标准。
自然,宋辞晚乍听之下还当是什么奇怪的异种语言。
直到多听了几句,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第555章 乱神武者,今夕何夕
宋辞晚反应过来,自己在遥远的异时空,居然听到了华夏语!
从前多少次,她也曾午夜梦回,醒来后怅然若失。
可是乡音寂寥,此身终究非昨,她有她的道要追寻,不可能回头。
最重要的是,修行这些年,她看似年纪不大,但实际上在各种修炼空间中却不知是修持过多少年了,那些修炼时间,都分毫做不得假。
每回她新得一门技法,看似是一时三刻便能将新技法从入门修炼到精通,甚至是更高境界,她好似是凭空得来了那些修行经验——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凭空得来呢?
那都是她一点一滴苦修来的!
现世一刻钟抵修炼空间一年、十年,或是现世一刻钟抵修炼空间百年。
说实话,十年一次的修炼倒也还好,毕竟修行无岁月,但是百年计数的修炼,却是真正的恐怖。
一百年啊,不吃不喝,没有任何休闲与娱乐,只独身沉浸在修炼空间中不停修行。不到时间,决不能出来!
宋辞晚能够耐得住这样的寂寞,每每勤修不辍,她的毅力与坚定便应当是这世上最顶尖的。
因而,越到后来她午夜梦回的次数就越少,到最近,她甚至连觉都不睡了。自然,回忆乡音这种事情更有许久不再发生。
但有些东西又分明是刻在骨血里的,当宋辞晚听明白对面灰衣少年说的是华夏语以后,当时便有一股热血,呼啸涌动着从心房处直冲大脑。
头一回,她的动作快过思维。
左掌一推,右手百变千幻,带起天光变迁一般的重重幻影,从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向灰衣少年笼罩而去。
此为千幻神掌。
灰衣少年虽然好似泥鳅般滑溜,当宋辞晚的手掌与其身躯相触时,更有一种自己的掌力好似是莫名就陷入到了一种扭曲乱流中的感觉——
但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速度是一种极致,力量又是另一种极致。
而宋辞晚如今合窍大圆满,既有速度的极致,又有力量的极致。她甚至都不需要发动神通力大无穷,便以自身掌力硬生生崩开了环绕在灰衣少年周身的古怪混乱。
只听“咔”一声,宋辞晚将灰衣少年双手反剪,同时她左手食指轻轻一弹,在灰衣少年身上画了一个“禁”字。
这个“禁”字是她方才灵光一闪间,忽然想起来尝试使用的。
此地规则很有几分奇异,诸如御风术、摄气术之类的人间法术,到了这里竟莫名地有些失效。
但正立无影这门天罡道术还能施展,宋辞晚的气血武技也并不受此地环境影响。
她本身真气亦未受限,法术失灵显然也不是因为她本人受到了什么压制,而是此间特性就是如此。
如此,宋辞晚便又联想到了自己在这里看到的种种华夏文字。
“禁”,也是华夏文字!
宋辞晚早就领悟到了化用华夏文字而使其变幻为字符的能力,在九州人间尚且使用得极为顺手,到了这里又岂能无用?
她尝试使用,然后很快发现,“禁”字诀果然有用!
不但有用,用处还非常精微神妙。“禁”字诀仿佛拥有了识别能力,堪堪只禁锢了灰衣少年的四肢行动,却不禁他口舌。
灰衣少年被一股异力给压制得动弹不得,只能弯着腰、弓着背,然后别扭地昂着头,愤怒说:“你放开我!外来的恶贼,不但意图抢夺我们的食粮,还要夺我银叉,你怎么这么贪婪?你放开我!”
他的语调仍然很怪异,遣词用句也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但这一次宋辞晚认真仔细倾听了,便清楚分辨出了他说的是什么。
乡音,这的的确确是乡音!
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以至于此刻对方的愤怒在宋辞晚眼中简直好似是小孩挠痒般,完全都不必在意了。
宋辞晚的眼睛看着灰衣少年,目光却又仿佛是透过他,在看向那个回不去的世界。
她轻轻地道:“你方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这,是标准的华夏语,比灰衣少年扭七扭八的音调可好听太多了。
灰衣少年的第一反应是越发愤怒:“我叫你放开我!外来的恶贼!不要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你们这些不讲规矩的家伙!要不是我东叔去追捕那个剑客了,你休想压制住我!”
“你用的是什么诡计?为什么我会动不得?”
“混蛋!狡猾!奸诈!大人欺负小孩!你应该被丢出垂天之城,你、你是乱民?”
等到愤怒发泄了一通,灰衣少年忽然震惊:“不,不对!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会说我们大夏国语?”
……
不但是大夏国语,对方的国语甚至比他的,听起来还要更加典雅有韵味。
灰衣少年越发惊怒,与此同时,宋辞晚身旁天地秤浮现:【人欲,三阶乱神武者之愤怒、惊恐、疑惑,二斤一两,可抵卖。】
【人欲,三阶乱神武者之惊骇、忐忑、焦急,二斤六两,可抵卖。】
接连两团人欲被天地秤收取,宋辞晚徐徐平复心绪。
她退开一步,完全放开了先前压制在灰衣少年身后的双手。但灰衣少年被“禁”字诀所控,虽然宋辞晚退开了,“禁”字诀未解,对方一时间却仍然无法动弹。
灰衣少年只觉得心头发毛,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虽然退开了,他却只觉得这个外来的恶徒更显恐怖了。
他紧张得口涎增多,尽量凶恶地质问:“你要做什么?”
宋辞晚默默咀嚼着天地秤给出的“乱神武者”这几个字,不急不缓道:“我何曾要做什么?难道不是你要做什么吗?是你偷袭我在先,我反击控制你而已,又有何不可?”
灰衣少年见她还肯讲道理,立刻壮起胆子又愤怒道:“各区虫尸都是有数的,沧海楼里的虫尸属于我们震十区,你敢越界抢夺,我出手对付你又有什么错?”
宋辞晚便侧头仰首,看向那一只被高悬在空中的古神虫尸。
一时间既疑心自己听错了,又疑心自己理解错了。
她故作不屑道:“越界抢夺?你莫不是在说笑话?一具不知道风干了多少年的虫子尸体,我抢它做什么?”
第556章 食“神”之人,世间大震撼
沧海楼,巨大的虫尸下。
宋辞晚说:“我要这风干的虫子做什么?”
如此轻描淡写的轻蔑,顿时又激得少年狂怒起来,甚至他此前的所有愤怒都不及眼前这一刻。
如果不是被“禁”字诀压得不能动弹,此刻的灰衣少年必定是要跳起来倾尽毕生之力向宋辞晚反击的。
而正因为身体动弹不得,他的吼声便越发显得狂暴激烈:“你说什么?什么叫风干的虫子?你、你可恨!难不成,你不是被虫粮养活?你是喝风长这么大的吗?”
他暴怒狂吼,简直有无穷无尽的愤怒要倾泻出来,但没奈何,他骂人的词汇显然很匮乏,翻来覆去就只有:“你混账!你可恨!你敢做不敢当!你不是好东西!你你你……”
骂到最后,他口舌打结。
便只能哆嗦着嘴唇,用一双赤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宋辞晚。